伏危囑咐:“野豬記仇,沒準下回會循著你的氣味找到你,所以你這段時間還是先莫要進山了。”


    虞瀅點了頭,然後道:“我就是進山,我也會找人陪同的。”


    聞言,她還是沒打算放棄進山,伏危微微皺眉,但到底沒有說什麽,而是看向桌麵上的植物根.莖。


    “這是何首烏?”


    話題回到藥材上,虞瀅臉上瞬間似有了光亮一般,興奮道:“就是何首烏,而且年份還不小,約莫有十年以上,肯定能賣許多銀子,沒準這一回就夠了贖回你大兄的銀子,而且還會有盈餘!”


    伏危打量了一眼桌麵上的何首烏,沉思了片刻,才與她說:“何首烏雖珍貴,但有一點你要明白,玉縣貧瘠,賣不起大價錢。”


    虞瀅一愣。


    伏危徐徐而道:“第一你若是賣給醫館,隻能是賤價。第二當給當鋪,當鋪不是大夫,檢查去檢查來,難以保證他們不會把你的東西給調包了。第三除卻他們,還可賣給富貴之人,隻是你沒有門路,他們絕不會信你有這寶貝,也不會見你。第四,就是去繁華的城池,可路途遙遠,凶險難測,不實際。最後,便是那藥商。”


    虞瀅聽了他前邊的話,心下半涼,琢磨了一下,她心裏明白他的意思:“便是藥商,也給不起太大的價錢,是不是?”


    伏危點頭:“雖夠用,但也不一定夠用。”


    雖夠贖出大兄夫妻,也有剩餘,但不一定夠各種花銷,虞瀅聽明白了。


    伏危再道:“我所言,那些藥商也是知道的。而且你便是尋其他藥商,其他藥商也會鉚足了勁壓價,雖會高一些,但不會高太多。且如此知道的人也會跟著多了,便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安全。”


    虞瀅一默。


    是呀,這玉縣窮人何其多,珍寶在前,必有覬覦。


    更別說在伏家沒有一個壯年男子的庇護之下,掠奪之事肯定會發生。


    想到這,虞瀅看著桌麵上的藥材,沉默半晌。


    須臾後,她也想開了,說:“本就是意外之財,它能解開時下的燃眉之急已然不錯,能剩下的就算不多,但能安生些也總是好的。”


    伏危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想開了,心裏邊對她的讚賞又深了一分。


    他琢磨了一下,又道:“雖然如此,但還是與那藥商抬一下價格,便是價格不如意也不要鬧了紅臉,他們總歸還會繼續來嶺南收取藥材,往後你也能多一條門路。”


    虞瀅喜道:“你與我想一塊去了,要是這藥商真能繼續收我的藥材,那我也做個販子,我不采藥,我就收藥。”


    伏危望著她帶著喜意的眉眼,徐徐說道:“你若想,必能成。”


    虞瀅聽到她的話,有些好奇的問:“怎麽說?”


    伏危:“你昨日與我說萬事都要試一試,萬一能成了呢。”


    他看向何首烏:“你看,這不就成了”


    虞瀅不禁一笑,然後把簸箕端了起來:“那也是我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頓了一下,又說:“明日我帶著藥材去城裏的時候,順道把它帶去。另外,這事隻你知我知,我連伏安伏寧都沒有說,你也別說漏了。”


    不知為何,伏危聽了她這話,心下生出一絲愉悅。


    他點了頭,聲音清亮:“隻你我二人知曉,我明白。”


    第28章 二十八章


    翌日一早, 因藥材多,虞瀅一個人有些顧不上,所以要把伏安帶上去玉縣。


    但伏安跟著去了, 羅氏眼睛看不見,伏寧還小,伏危又下不了地,虞瀅隻得提前煮好了中午要喝粥。


    除了藥材,還有涼粉。


    這涼粉還是昨日下午她指導伏危做的。


    虞瀅與伏安也沒吃,搬著東西便出了門。


    因藥材著實多,所以虞瀅便讓伏安在村口守著東西, 她往返了幾趟才把草藥搬來。


    看著那一捆捆的草藥從伏家搬出來, 田野上有人說風涼話。


    “采那麽多的草藥有什麽用, 指不定也掙不了幾個銀錢。”


    “可不, 那醫館的人挑挑揀揀的,還一直念叨著我把那些沒用的雜草送去, 最後那麽一大筐的草藥, 最後隻得了一文錢。”說著看了眼那幾捆已經看不出原來長什麽樣的草藥,又嘟囔的酸道:“我就不信她能賣得好價錢, 頂多就五文錢。”


    虞瀅一聽這聲音, 可不又是那日的翠蘭嬸麽。


    她轉頭瞧了一眼, 一笑:“我掙了銀子又不給翠蘭嬸花,翠蘭嬸那麽關心我能掙多少銀子作甚?”


    翠蘭嬸想起前幾日的威脅,縮了縮脖子, 可接著又慫又要麵子的道:“你那幾文錢我還看不上呢, 你以為誰都像你們家那樣吃的都是糟糠野菜, 連口正經飯都吃不起?”


    虞瀅笑著點頭:“的確,我們家連口飯都吃不上, 比不得翠蘭嬸家能吃得起正經飯,日日大魚大肉,好不快活。”


    雖然虞瀅承認自家困難,可不知為什麽,翠蘭嬸聽到她的話,卻覺得心裏頭堵得慌。


    陵水村誰家都沒那條件日日大魚大肉,餘氏可不是看她笑話麽!


    可一時回懟了也很沒麵子,等想到詞懟回去時,人也已經走遠了。


    這時,身旁忙活的婦人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前天天都能見著伏家那兩個小的四處找野菜,可最近這些天也沒怎麽見著了……”


    說到這,又不免琢磨了起來:“那餘氏不會真的掙了大錢吧?”


    聽了她這話,翠蘭嬸不禁眉頭皺了皺:“不可能的事,那餘氏就是掙了錢,也隻會偷偷躲起來吃獨食,怎麽可能分給伏家人?”


    另一個婦人說:“可我怎麽瞧著伏安伏寧似乎和之前不一樣了?”


    翠蘭嬸嗤笑道:“那定是你眼挫了。”


    聽到這話,婦人白了她一眼。


    說到伏家,婦人不得不感慨道:“伏家還真夠倒黴的,孩子抱錯了也就算了,那抱錯的孩子還沒一歲就被羅氏的妯娌搶去續香火了,以至於那個孩子對羅氏沒有半點感情,且現在還生出了仇怨。”


    伏家有兩房,成年男子皆被處死,大房便是羅氏這裏。


    羅氏有兩個兒子,而二房的伏二嬸則生了兩個女兒,沒有男丁。


    伏二嬸一直記恨大房害得她沒了丈夫,但因沒有男丁延續香火,所以到這嶺南後,便把伏家那抱錯了的孩子搶了去養在自己身邊。


    每一回羅氏想去要回孩子都會被掃帚打了出來。


    後來伏二嬸常說孩子跟著羅氏遲早會餓死,跟著她才會有一口吃,事實也如此的時候,羅氏才慢慢的妥協。


    翠蘭嬸回想起伏家二嬸彪悍的性子,不禁打了個哆嗦,說道:“他們家都去武陵郡投靠養子了,估摸著是去吃香喝辣了,不會再回來了。”


    婦人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他們家對先前的伏二郎也沒見有多好,指不定會被趕回來呢。”


    ……


    虞瀅最後一次把草藥搬到了村口,陳大爺的牛車也差不多到了。


    虞瀅與伏寧說:“今天小嬸很忙,而哥哥是去幫忙的,所以不能帶著你去縣裏,你要乖乖地在家裏幫奶奶和小叔的忙,知道嗎?”


    小姑娘雖然很失落,可一聽小嬸似把重任交給自己的語氣,她抬著頭重重一點。


    虞瀅看到她又乖又懂事的模樣,想著今天要是真的能掙到錢,就給她帶一串糖葫蘆回來。


    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溫聲說:“與奶奶回去吧。”


    目送他們回去,虞瀅便與伏安把藥草都搬到了車上。


    昨日去山裏的時候,在村口遇上了陳大爺,他送了一斤荔枝來,說是讓她繼續做荔枝冰膏。


    那荔枝涼粉,顯然因她的“饑餓營銷”賣得還不錯。


    昨日陳大爺來得也正好,虞瀅與他商量了今日或會占了牛車大半地方,所以便讓他莫要再載人了,她也會補回銀子的。


    陳大爺現在還指望著她把冰膏放在吳記食肆賣,所以當虞瀅把六文錢給了陳大爺的時候,他說什麽都不收。


    虞瀅推了幾回,他還是不要,便也就作罷,但是這個人情還是要從別的地方上補回去的。


    一路上,從未坐過牛車,且從未出過陵水村的伏安對所有東西都感到好奇。


    哪怕沿途都是山山水水,或是途經一兩個與陵水村無甚區別的村子,但他就是覺得新奇,一直趴在板車的欄杆四處張望著。


    直到入了玉縣,沒見過什麽世麵的伏安,更是睜著一雙大眼看著他以為的“繁華”。


    人來人往,擦肩接踵。小攤小販站滿了街道兩旁,有車攤子,有草席一鋪的攤子,也有就地擺攤,熱鬧的景象讓他目不暇接。


    虞瀅打算先去吳記食肆,然後再麻煩陳大爺把草藥運到客棧去。


    不一會,到了吳記食肆,虞瀅提起木桶進去,卻發現伏安站在門口處躊躇不前。


    他望著食肆,雙手不安地捏著衣角。


    伏安想到了自己一身全是補丁的破舊衣衫,怕被嫌棄或是被驅趕。也就不敢進到幹淨的鋪子中


    在陵水村裏天不怕地不怕,似個小大人一般護著家人的伏安,她現在在他的那雙眼睛裏邊看到了不安與自卑。


    虞瀅看出了他的窘迫與怯意,雖現在喊著他與她一塊進來,隻會讓他更不安,但是想起書中他被拐子拐走的情節,她還是喊道:“桶有些重,你來搭把手。”


    伏安聞言,一下子就忘記旁的,忙走了過去,伸手提著提手的另一邊。


    入了食肆,小二臉上前,好奇看了眼她身邊的男童,虞瀅道:“是我的侄子。”


    小二點了點頭,笑著說:“冰膏給我吧,我拿去後廚。”


    虞瀅便也就把冰膏給了他。


    陳掌櫃把她喊了過去。


    虞瀅一走,伏安連忙跟著她。


    在陌生的地方,伏安心頭忐忑不安,唯有跟著虞瀅,他心裏才能感到踏實。


    陳掌櫃倒是沒有太過在意伏安,他笑與虞瀅說荔枝冰膏。


    “你說的法子還挺管用的,我還琢磨著買四文錢太貴了,旁人會望而卻步,但卻不想有錢的人也大有人在。”


    “愛食荔枝的人多,所以說有荔枝味的,都來了興致,可一聽價錢就望而卻步了。晌午的時候也就兩個人點,我還有點擔心會賣不出去,可誰能想下午就有人來賣了,那些士族差小廝前來,也沒談價錢,一下子就要了四碗。晚上有來吃暮食的人,也點了剩下的三碗。”


    虞瀅一愣,疑惑道:“我記得最多七碗量,怎出來了九碗?”


    陳掌櫃四下看了眼,壓低了聲音與虞瀅道:“我這不是學起了那些大酒樓麽,他們量少,可擺盤好看呀。”


    陳掌櫃笑著繼續道:“我選了幾個精致,但量卻不多的瓷碗裝冰膏,然後再在荔枝冰膏裏邊放了幾片鮮豔芍藥的花瓣,看著就是貴且有排麵的吃食,誰還會在意量多一些還是少一些?”


    虞瀅聞言,不得不佩服陳掌櫃的經商之道,也難怪小小的食肆還會請一個掌櫃。


    沒些本事的,誰敢請?


    虞瀅看了眼食肆半舊的桌椅,收回目光後,說道:“可還是一時的,畢竟酒樓人家吃的是排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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