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霍敏之時刻關注著自己的父親,以免自己出錯而不自在,可從靈堂出來時,敏感的察覺到了父親有微不可查的停頓。


    見父親似往某處望去,他不由自主的循著父親的視線望去,待看到人群中的伏危時,瞳孔驟然一縮,麵上的驚愕之色難以掩藏。


    他怎會出現在這裏?!


    他怎敢!


    因知道雙腿治好後,他一怒之下重金懸賞伏危雙腿,隻要有人能廢去伏危雙腿,他便賞五百兩。


    這事父親知道後,抽了他十鞭,放下狠話,隻要伏危在蒼梧一日,所遭受的凶險,他便會遭遇同樣的對待。


    這十鞭是給他一個教訓。


    十鞭卻是發了狠,背後的鞭傷滲著血珠,他在榻上躺了整整七日才能下地。


    憑什麽不是親生的,還如此袒護?對親生的卻是這般的心狠!


    若非是伏危,他哪會過了二十年豬狗不如的日子!


    若非是伏危,父親哪會如此心狠待他,看他的眼神沒有半點溫情,隻有滿滿的瞧不起。


    若非是伏危,他哪至於處處被人拿來與他對比!


    想到自己的遭遇,目光淬了毒般死死地盯著伏危。


    伏危察覺到了陰冷的視線,卻也隻是淡漠地掃了一眼霍敏之,隨後挪開了目光。


    他從未虧欠此人,再見也沒了流放前的那一絲絲愧疚。


    不過片刻,三人間卻暗藏著洶湧。


    靈堂內的周知縣在霍太守祭拜出去後,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外瞧了一眼。


    看到伏危麵色淡然,知曉他不需任何人的關心,便也就移開了目光。


    晌午,眾人散去歇息半個時辰。


    伏危正欲回院子,卻有人把他攔下:“伏郎君且等等,我家主子想見一見伏郎君。”


    身旁的洛主簿聞言,詫異了一瞬後,湊近伏危,低聲道:“好似是霍太守身邊的人。”


    伏危在霍家生活了二十年,自然認得出這人是誰。


    他與身旁的洛主簿道:“我去去就來。”


    說罷,朝著那人點了頭:“帶路吧。”


    那人:“伏郎君且隨我來。”


    伏危與那人離開,洛主簿不禁擰眉。


    若是沒有猜錯,隨著霍太守來的那個年輕人,應就是與伏危錯換人生二十年,更是斷了伏危雙腿的霍家嫡子。


    這個人在玉縣的時候,就喜偷雞摸狗,作奸犯科,這樣的人心思最是陰沉記仇。


    年前八九月之時,有一段時間伏危歸家都有伏震和另一個衙差護送,他稍作打聽,便知那段時日伏危時常會遇到各種危險意外。


    而那時候恰好是伏危雙腿痊愈的時候,顯然與這霍家認回來的公子脫不了幹係。


    此次碰麵,恐怕會心生歹意。


    想了想,洛主簿往方才二人離開的方向跟去。


    起碼離得近一些,有危險也能及時幫忙。


    伏危隨著霍善榮手下而去,入了一方小院。


    院外有幾人看守著,想來是霍善榮向周家借用了這院子。


    從長廊走過,再過月門進了裏院,便見有一個人影立在池子邊上,負手而站。


    伏危略一垂眸,斂去眼底下晦暗。


    領著伏危過來的手下上前道了聲“人來了”後,霍善榮才轉過身,望向一丈之外的伏危。


    伏危一身素白麻衣,身姿筆挺,在他望過來的時候,拱手一揖,生疏有禮道:“見過太守大人。”


    霍善榮朝著手下一擺手,手下會意,退了下去,隻留二人在此。


    隻餘二人之際,霍善榮神色與語氣皆無奈:“謹之,你我二人何至於生疏至此?”


    伏危低首垂眸道:“太守大人與在下有二十載的養育之恩,但也就僅此而已。”


    對麵的人一歎氣:“因你父親曾是我最敬重的人,可殊不知他做出了那樣的事,我一直都無法原諒,再加上敏之被抱錯,過了二十年的苦日子,剛知道真相那段時日,我心裏頭選擇特意忽略你的消息,生怕知道得越多就越舍不得你,可誰知……”


    說到最後,有了滿滿的後悔之意,又是一聲歎:“我知你對我有怨,若不是我沒管好敏之,也不會讓你吃了那麽的多苦。”


    伏危泰然道:“大人無需自責,令郎對在下有怨恨也實屬正常,在下不曾怨怪任何人,但同時也希望令郎先前泄過憤,往後莫要再尋在下和在下家人的麻煩了。”


    霍善榮眉眼微微一抬,隨即道:“謹之你還是如以前一樣沒變過,依舊恩怨分明,哪怕他對你做了那般下作的事,你也能看得如此開。”


    說著,朝著伏危走去,縮小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抬手放在伏危肩上輕拍了拍,觀察著他的臉上細微的變化,緩聲道:“你我之間到底是做了二十年的父子,這牽絆不是說能斷就斷得了的,你生父做錯事,與你也無關,我不該遷怒到你的。”


    見說到他生父,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心道這養子比以前更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了。


    也不知養子對他那素未謀麵的生父是什麽樣的感情。


    “你往後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或是缺什麽,都可找我幫忙。”


    霍善榮一派慈父麵容,但在這麵容之下是如何狠毒的心腸,伏危心下清明。


    低頭道:“多謝大人掛念,我在蒼梧一切都好。”


    霍善榮點了點頭:“一切好就好。”


    說罷,無奈道:“我就想見見你,與你說說話,現在也見了,說了話,你回去吧,至於敏之的,我會約束好他的。”


    伏危一揖,隨即轉身離開,好似沒有半分的留戀。


    看著伏危離去 的背影,原本慈愛的麵容逐漸冷了下來。


    還真的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一會,方才領伏危來的人走了回來,低聲道:“大人,敏之公子在院子外頭。”


    霍善榮點了頭:“不用管他,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看見伏危從院中出來,霍敏之咬牙切齒地折斷了一旁的樹枝。


    二人目光對上。


    在伏危走過來時,他壓低聲音陰森道:“在蒼梧,父親能保你,出了這蒼梧你可得小心一點,別一不小心把腿給摔斷了。”


    說著捏了捏手中被折斷的樹枝,意有所指。


    伏危腳下的步子隻是停頓片刻,淡淡地暼了他一眼,道:“你可知你現在像什麽?”


    霍敏之一愣,眼中有一瞬的疑惑。


    伏危嘴角微微一勾,道:“像氣急敗壞的失敗者。”


    霍敏之戾目一瞪:“伏危,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到雙腿再斷一次之時,你也最好一直都這麽嘴硬。”


    伏危不言,冷淡且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隨之抬腳離去。


    走得遠了一些,洛主簿才匆匆走上前,看了眼神他身後的霍敏之,心裏頭一哆嗦,忙道:“霍太守家的公子的那眼神似乎想殺了你。”


    伏危淡淡一哂:“他動手才是最好。”


    洛主簿目露不解:“為何?”


    伏危略一偏頭,看向他,似笑非笑:“雖是他動手,可誰知道到底是霍家,還是周家,又誰知道是想害我,還是害大人?”


    洛主簿一愣,問:“若是讓人誤以為是害大人會如何?”


    伏危收回目光,緩步前行,不疾不徐道:“會舊事重提,數年前的事或許會被翻出來說事,雖不知大人為何會從軍中護軍被遷削至為下縣知縣,但依著周家下人的態度,再有玉縣所聽的傳言,不難猜出大人礙著別人的路,被人誣陷了。”


    洛主簿是知道一些,但僅是一些而已。


    隻知大人被遷削,與這周家少宗主脫不了幹係,卻不知是什麽情況。


    “那我需做些什麽?”


    伏危搖頭:“什麽都不要做,等著就好。”


    “可伏先生也會置於凶險之中,這太過危險了。”


    伏危無所謂道:“無礙,我尚能自保,就怕他不動手。”


    所以方才他才會故意激怒霍敏之。


    而且,便是霍敏之不動手,霍善榮也會從中推波助瀾。


    今日霍善榮能帶這個兒子出來,就絕對不可能是為了給其拓寬人脈,而是因為他也在。


    霍敏之最恨的便是他,絕不可能安分守己,什麽都不做。


    霍善榮今日尋他,就是要做給霍敏之看的。


    若沒有猜錯,霍敏之若在豫章傷了他,周家多少會有些責任,屆時霍善榮會表態,大義滅親。


    雖不會要了他的命,但絕對可以借此和周家交好。


    說明白些,霍敏之就是個尚可利用的棋子。


    雖是親生兒子,可尚在身邊養了二十年的都能算計,莫說這個二十年從未養過一天的兒子。


    棄了又怎會心疼半分?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


    正月底, 玉縣剛暖和了幾日,又變了天,烏蒙蒙的天, 寒風夾著細雨,冷風刺骨,晚間冷得更甚。


    許是變天,又或是思子心切,羅氏病倒了。


    虞瀅給婆母抓了幾帖藥,大嫂熬藥,她則給婆母做艾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代流放日常(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妖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妖嬈並收藏古代流放日常(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