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瀅開門,從裏走出,朝著方才那屋子走去。


    入了屋中,坐在凳上的洛侍衛長立刻站起:“餘大夫想好了?”


    虞瀅神色較之方才還要凝重。


    “洛侍衛長有沒有想過,萬一太守大人忽然回來了,發現洛侍衛長陽奉陰違,把人送出城外,洛侍衛長該當如何?”


    洛侍衛長歎了一口氣:“我認為大人不會再回來了,今晚開始,我會把餘娘子和我的家人都送出城外去,我則留下,若大人回來,我便主動請罪,若沒有回來,城中生出什麽變故……”


    說到這,露出淡淡苦笑:“我隻能與府中侍衛,還有城中將士共進退了。”


    虞瀅聽到最後,心中生出了幾分欽佩。


    沉默了一會,虞瀅問:“既然會有變故,那肯定是有跡可循的,那洛侍衛長在出城尋找太守大人的時候,可有發現端倪,又是發現難民大肆聚集,還是說有軍隊往蒼梧而來?”


    洛侍衛長確實也是懷疑有人要攻打蒼梧。


    沒有聲張,一是為了不造成民亂,二是沒有查到什麽證據,若是亂傳戰禍,全家人都得陪著他掉腦袋。


    他搖了頭:“沒有任何征兆,才最是讓人心難安。”


    “既然現在還沒有半點情況,洛侍衛長不妨先等等,再出城仔細勘查一遍,不要隻看陸路,水路也去查一查。”


    若沈太守是怕被朝中親人牽連而逃,肯定不會走陸路,而是走水路,可以隱藏蹤跡。


    洛侍衛長猶豫片刻,道:“或許我是急了些,我回去後再仔細想想,一有風吹草動,我便來尋餘大夫。”


    虞瀅謝道:“有勞侍衛長掛心了。”


    洛侍衛長搖頭:“是因餘大夫心善,對我等有恩,我等都記在心裏。”


    積善行德,總會有善報。


    虞瀅淡淡一笑:“反正這事,洛侍衛長還是慎重些來處理,不能因此葬送前程。”


    話到最後,真誠道:“洛侍衛長是個好上峰,若是能繼續升遷,是多人之幸,若是因這事被問責削職,是遺憾。”


    虞瀅的眼神堅定,好似在用眼神告訴對方——你就是這麽出色的人。


    聽到這話,洛侍衛長眼神微動,心頭有些莫名感覺。


    斂下莫名的感覺,洛侍衛長有了兩分不好意思。


    “我並未有餘大夫說得那麽好,遇上禍事也是想把家中親眷送出城外去。”


    “對親人偏愛,是人之常情,便是自己偷跑了,也無可厚非,但洛侍衛長卻選擇留下來,比許多人好得太多了。”


    洛侍衛長告了辭,離開後,牽著馬從巷子走出,不禁深思。


    或許是他太早下定論了?


    以他對太守的了解,要是真知道將要打仗,太守極有可能會依附更有能力的世家,不會讓自己無兵無權的置於亂世之中就這麽跑了。


    確實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他這是心急則亂了。


    想了想,他翻身上馬,沒有回家,也沒有回太守府,而是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確實要仔細調查才能下決定,得弄清楚太守離開的原因。


    虞瀅送洛侍衛長離開後,暗暗呼了一口氣。


    她方才在屋中考慮的時候,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但她的記性是極好的。


    太守逃跑的事,或許是真的寥寥幾句話,又或是她看漏了。


    但書中有一個章節是專門寫伏危回嶺南祭拜母親與兄嫂,侄女,找尋伏安失蹤的線索。


    而做招待的,則是折辱過伏危的沈太守。


    她是不會記錯的。


    那個章節是番外章,沈太守一個人就占了半章。


    他在已成權臣的伏危麵前伏低做小,心理活動也甚是豐富,更是塞了伏危不少美人。


    那時伏危的雙腿不良與行,依靠輪椅出行,但樣貌依舊是驚豔絕倫。


    伏危想起前三十載人生,喝多了些酒,沈太守送來的幾個美人環繞在他身旁,又是斟茶又是倒水,更有美人嬌滴滴地坐在了他腿上……


    這忽然越想越生氣是怎麽回事?


    虞瀅暗暗深呼吸了兩口氣繼續回想。


    書中伏危怒然斥退了美人,也從側麵描寫出他依舊孤家寡人,且不近女色,高處不勝寒的性子。


    越想這些,虞瀅便覺得這個章節的內容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非常肯定——流水的皇帝,鐵打的沈太守。


    因為肯定,她才會再三勸阻洛侍衛長,要是他最後真的選擇送家人離開,那也沒辦法了。


    一個月已過,城外幾乎沒了難民,可站在城門上仔細往外查看,還是會看到有難民的屍體暴露在荒野。


    屍體暴露荒野過久會散發腐臭味,也會讓人染病。


    現在天氣冷,屍體沒那麽快腐爛,但也需要及時處理,可沈太守不在,一時不能做決斷。


    最終,隻低於太守底下的長史做主,也效仿合浦郡,以工代賑,招攬城中難民出城去埋屍體,一人五斤糧食做為報酬。


    招攬了五十人出了城,讓他們處理屍體。


    處理後,還是讓他們回了城。


    沈太守失去蹤跡的第八日,洛侍衛長來尋虞瀅。


    “合浦以工代賑有古怪,即便是讓那些難民修葺城外牆,可沒有朝廷批文,哪來的錢財與糧食?”


    虞瀅琢磨了一下,合浦算是牧雲山寨的地盤,打的什麽主意,她倒是猜到一些。


    可這些猜測隻能放在心中,她道:“或是你想多了?”


    洛侍衛長搖頭:“我去合浦郡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難民數量龐大,修城牆的多為難民中的壯丁,就一眼望去,至少有上千人。”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還是覺得今晚送家人離開嶺南,投奔豫章親戚,餘大夫可要離開?”


    洛侍衛長說得很堅決,這次似乎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虞瀅:“不了,我留下來等一等。”


    “餘大夫不再考慮考慮?”


    虞瀅搖了搖頭:“真不考慮了。”


    “那好,總歸我還在城中,有什麽困難我也會想幫。”


    “多謝。”虞瀅道了謝。


    洛侍衛長沒有多留,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但就在離開的小半個時辰後,不知何故折返了回來。


    虞瀅聽說洛侍衛長又來了,她疑惑地出了房門,不解地望向院中的人。


    隻見院子洛侍衛長神色怔怔的道:“大人,真的回來了。”


    聽到這話,虞瀅心下為洛侍衛長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及時止損,沒有做出錯誤的選擇。


    當上峰的,不管對自己上峰是什麽樣的心思,都不會喜歡陽奉陰違的下屬。


    到了何家兄弟的屋子後,虞瀅才問:“可打聽到太守大人這些天都去了哪裏?”


    洛侍衛長茫然道:“說是遇上難民□□,隻得躲到去往寺廟的山間,可我調查了水路,確實查到了大人是從水路離開的,可為何又回來了?”


    “而且,幾位公子都沒有回來。”說到這,更疑惑了。


    虞瀅聞言也納悶,但也還是道:“總歸是回來了,洛侍衛長也還沒送家人出城,也是好事。”


    洛侍衛長並沒有因此鬆一口氣,眉心反而緊蹙:“但與我一塊去搜尋大人的校尉,早已把家人送出了城,大人這次回來肯定會盤查情況。”


    其實洛侍衛長也勸過了,讓其等一等,但那校尉心急,甚至為自己找了退路,一有不對他就立刻離開。


    虞瀅歎氣:“這事隻能說是看個人造化。”


    不,這不是造化的原因。


    洛侍衛長很清楚,若非是餘大夫提醒讓他遲疑了,或許已經把家人送出了城。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院門再度被敲響。


    陳副手應聲道:“來了。”


    他去開了門,望到外頭的人,警惕的問:“你們找誰?”


    你們?


    虞瀅隱約聽到了“你們”二字,疑惑來人身份。


    洛侍衛長耳力好,聽到外邊的聲音,立馬警惕了起來。


    她起身道:“洛侍衛長你先別出去,我出去瞧瞧,若是不對勁,便從窗戶走。”


    囑咐吧,她往外走去。


    心中暗暗納悶最近怎這麽多人找她?


    虞瀅走出房門,透過幾棵樹杆的縫隙之間,隱約可見屋外站了有不少人,而在蓑衣之下的腰間都似乎佩戴刀器。


    ——來者不善。


    這是虞瀅忽然間冒出來念頭。


    暗暗呼氣,打起十二分精神朝外走去。


    撐著傘走到院門之下,正要問:“不知諸位……”


    聲音在看到最前麵的人抬起頭,露出鬥笠之下的臉,她雙目一睜,驚訝之餘隻覺得眼前出現的人非常的不真實。


    “你……怎會在這裏?”虞瀅驚呼了一聲,不禁抬手捂住嘴,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一旁也戴著鬥笠的人忽然笑出了聲:“餘娘子你這懵然吃驚反應不太對,應該是滿臉驚喜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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