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冷哂:“可他有實力,他也知日後豫章成事會被提防,所以此番投靠時,求得一方保命符,道是成事後,他願交付兵權,到東都做京職事官。”


    伏危垂眸沉默半晌,才拱手道:“五日後屬下與兄長出發去彭城,六娘便托大人照拂了。”


    周毅歎氣:“不用伏先生說,我也會看重餘娘子,不僅是我,便是父親也在信上再三叮嚀要保全餘娘子。”


    說到這,周毅又道:“豫章那邊也打仗了,幸虧有餘娘子教出來的縫合術,因傷而亡的將士比預計的還要少,日後論功行賞,餘娘子也記一大功。”


    功賞不是伏危最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否能擊敗霍善榮,以絕後患。


    他更在意的時候家人和阿瀅的安危。


    從正廳離開,伏危回了暫時所居的院子。


    嶺南與另外外三郡有諸多事情要商議,是以伏危也住到了府衙,以便時刻聽遣。


    回到房中,虞瀅正站在微敞的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麽。


    今晚她隱約聽到了一些消息。


    武陵郡霍善榮好像投靠了豫章。


    那原本也會參與群雄爭霸,死於其中的霍善榮,竟投靠了豫章。


    或許,在伏家一家安然度過所有劫難,又或許是在伏危治好雙腿後,軌跡就已經發生了偏移。


    又或許現在奪得嶺南與三郡比小說中容易了一些,霍善榮稱王的想法也隨之改變了。


    無論哪一種,但凡豫章定天下,那霍善榮就是有從龍之功的功臣,再要殺他,恐怕會更難。


    思索間,忽然被人從背後納入了寒涼的懷中,她一驚,這才回過神來。


    雪鬆清香襲來,她便知是伏危。


    “在想什麽?”伏危抱著她,下頜抵在她的肩上,低聲詢問。


    “我聽說霍善榮投奔了豫章。”她放鬆了身子依偎著他,語氣略為凝重。


    “我知道。”


    “以後要報仇,難度會更大。”虞瀅擔憂了起來。


    伏危低聲道:“並不難。”


    “嗯?”


    伏危與她解釋道:“我站在周大人這邊,那麽霍善榮最後肯定要扶持周世子,是敵對的。”


    “周世子與那郡公夫人素來忌憚周大人,更別說現如今大人收下了嶺南和桂陽,南康,零陵三郡。功績卓然,讓人心服口服,而周世子除非也領兵出戰,不然待在那豫章城之中,毫無建樹,日後未必能見得百官會誠心扶持,為了作為儲君之位,他們會想方設法的除去周大人。”


    虞瀅明白他所言,接口道:“周大人為了自保,怎麽樣都會與周世子爭那個位置,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周世子落敗,那霍善榮也沒了倚靠。”


    但想了想,又道:“但那老匹夫慣會做沒皮沒臉的事,萬一途中又棄主投向周大人呢?”


    伏危一笑:“他就是想,周大人都未必看得上。”


    “奸臣不侍明主,明主亦不用奸臣,周大人有明主之德,我相信周大人。”


    “也是,周大人是明主。”雖然小說逐漸偏離,可現在看來,大體都沒有變。


    周大人若成君王,那必然是個明主。


    伏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好似確定周大人能成為君王一樣。


    他也沒有特意試探她,隻當做不知。


    相擁了半晌,身後的懷抱逐漸暖和後,虞瀅問:“方才周大人忽然差人來尋你,可是有什麽急事?”


    伏危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要去彭城。”


    虞瀅一愣,隨即問:“什麽時候去?”


    “五日後,與大兄一塊去。”


    虞瀅想起伏震的傷勢,想說些什麽,但隨即又明白,若是能有周旋的餘地,伏危早就已經周旋好了,何至於讓伏震一起去?


    她思索了一會,道:“休息五日,應當也能養得好一些,在去的途中切莫被再受傷便可,我另外再給你們備一些藥,以防不時之需。”


    伏危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她沒有多問,沒有多勸,更沒有太多的傷春悲秋,不驕不躁,總是能讓人心情平和。


    “阿瀅。”他低低緩緩的喚


    虞瀅轉身,攀上他的頸項,摟住他,輕柔的應:“嗯?”


    四目相處間,都明白對方的眼底下那絲絲柔情蜜意是什麽意思。


    他們約莫半年沒有過夫妻敦倫了,過去數個月雖都同在一個軍中,可都不是對的地方,也不是對的時候。


    現在這裏雖不是他們的家,可時下分別在即,二人也沒有那麽多的忌諱了。


    伏危把她抵在窗前,那帶著淡淡雪鬆氣息的吻便落了下來,纏.綿悱惻。


    伏危一手攬著妻子的腰,一手闔上那微敞的窗戶,隨之把她抱起,步伐沉穩地往床榻而去。


    衣衫也逐漸落了地。


    兩人紛紛在床榻上墜下,難舍難分。


    第185章 一百八十五章


    二人雲雨後, 依偎躺在床榻之上,虞瀅便趁著這個時候與他大概分析了一下彭城王此人。


    虞瀅:“我對這人也沒有太多印象,但粗略知道一些, 他這人,格外重情重義,且是迫於無奈才爭權的。”


    至於這人最後的結局,虞瀅不記得了。


    虞瀅的話,伏危是信的。


    他略有所思後,道:“重情重義之人,未必是為權勢而反, 奴隸出身, 想要的是自由與溫飽。”


    虞瀅琢磨了一下, 又道:“若是隴西也要與彭城王結盟, 你在見過彭城王後再斟酌是該以權勢財富籠絡,還是以誠待之。若是權勢財富, 隻怕有得磨。”


    畢竟, 他們給得起的,隴西郡也給得起。


    伏危輕撫著她的肩, 也不給她壓力:“你說的我會記住, 待見到彭城王, 我再因人而謀定。”


    虞瀅偎進他懷中,掌心在他那越發精壯的腰腹上撫摸了幾下。


    以男色讓她暫時忘卻他要去彭城,夫妻又要分離的事。


    伏危身子一繃, 不禁一笑, 啞聲詢問:“手感可好?”


    虞瀅笑道:“初見你時, 這裏隻餘淺淺一層肌理,要是我再晚些時候來這裏, 恐怕連淺淺的一層都沒有了,哪裏還能讓你再養回八塊精壯的肌肉?”


    知曉她喜歡的,便繃緊了給她摸。


    摸著摸著,呼吸漸重,便握住了她的手又來了一回。


    待她睡熟後,伏危卻沒有什麽睡意,隻雙眼放空的望著上方帳頂,思索計策。


    五日後便要出發,他得提前做好準備。


    若依阿瀅所言,那彭城王不為權,隻圖自己和百姓安居樂業的話,他也得有一手準備。


    再有,霍善榮支持周世子,要扳倒他,那必然要先扳倒周世子。


    可現在周毅還處於與嫡長子爭權一事中遊離不定,如此到了天下大定後,爭奪儲君之位也是夠嗆。


    他不得不先謀劃。


    此番彭城之行,他必定要謀得彭城王同盟。


    之後,再引得彭城王必須扶持周毅。


    心下大抵有了算計,便閉上了眼,擁著虞瀅而睡。


    翌日一早,伏危輕手輕腳下榻,給妻子掖了被衾後,伏危便出了屋子,去尋周毅。


    伏危與周毅仔細分析了彭城王的各種性子後,便壓低聲音道:“彭城王久據彭城而不攻東都,若不是提防我等黃雀在後,那麽就有可能是等著幾方勢力去尋他議同盟之事。”


    周毅道:“議同盟於他有什麽好處,若是同盟,便會有一方屈至於下,他圖什麽?”


    伏危擲地有聲:“圖太平盛世,圖百姓安康。”


    看見周毅皺眉不信,伏危繼而道:“大兄曾言,他在采石場的時候,最大的希望,便是去了賤籍,成為良籍,再而是衣能遮體,食能果腹,年有餘糧,安康太平。”


    “若彭城王是這個想法,他想結盟的目的再也簡單不過。他不想把彭城百信陷入危險之中,若攻打東都,後繼還有有人前仆後繼,隻會死傷無數。可若隻是同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東都,減少戰爭帶來的傷亡。”


    周毅原本半點也不信那彭城王會這麽想,可聽到伏危的話,卻又不得不沉思。


    百姓若不是過不下去了,也不會想謀反,誰不想安居樂業,可多重賦稅的壓迫便讓他們喘不過氣來,若不是到了絕境,又怎會不怕死去造反?


    那彭城王也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個人。


    隻是這一點可能,周毅雖不敢賭,但還是忍不住詢問。


    “便當彭城王也有可能是你說的那種人,那你想如何?”


    伏危一拱手:“屬下求大人以君王的名義立書一封,待大人坐定天下後,重新定下賦稅與奴隸等律法。”


    周毅聽聞伏危大逆不道的話,倒抽了一口氣:“伏危你當真好大的膽子,這種話你也敢說出來!”


    伏危低垂著眼眸道:“現在郡公都已經反了帝王,大人覺得這難道就不是大逆不道?”


    “這哪裏能與之相提並論?!”


    “為何不能?當然,屬下並不是讓大人大逆不道的謀郡公的反,而是順應而為。”


    周毅一時語塞,皺眉道:“便算他日父親取得天下,但立儲應立嫡,我又如何能順應而為?”


    “自古未盡是立嫡為儲,周家亦有祖訓,襲封隻看能力不看嫡庶。再有若嫡子不慈,殘害手足,要大人和大□□兒性命,大人還覺得不爭哪個位置,嫡子便不會針對了嗎?”


    周毅一默。


    不會。


    數年前,父親不過隻是世子,那大房便如此算計他,讓他背著罪名落放窮鄉僻壤。


    日後,可不再是一個豫章,而是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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