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發現周世子落座後,便麵色寡淡的喝起了酒來,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去郡公夫人那處請安,顯然有些黯然。


    周世子到了片刻,周宗也隨之而至,慶功宴便開始了。


    此番,周毅從中郎將升為將軍,伏危為豫章郡門下議曹史,主謀議。也就是說往後郡公府的謀議之事,他皆能參與,管府中上下謀士。


    若事成,便是一大開國功臣。


    伏危擔此職,周宗主無疑是要重用伏危,如此卻讓眾人猜不透豫章和武陵的結盟。


    伏危與武陵霍太守的恩怨,坊間也傳出了一些小道消息來,道霍善榮曾背叛前伏太守。


    而且故意放縱親生兒子殘害養子。此番伏危彭城之行,又命遊說彭城王的門客截殺伏危。


    霍太守做出了這些事,周宗主理應不會與其同盟,但偏偏結盟了。


    既然同盟,如此就是要放棄伏危這個小幕僚了。


    可伏危不僅輔佐周二郎拿下了整個嶺南極其外三郡,還被委以重任去了彭城,還事成了。


    這麽一瞧,伏危能力顯然出眾,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定然能是一打助力。


    而武陵又有八萬大軍在,確實也是一大助力。


    盟友與敵人,最好莫過於是盟友。


    如此,便有了矛盾。


    伏危與武陵,二者似乎難以兼容。


    若真要二選一,周宗主到底會選擇誰?


    慶功宴上,便是再精彩的曲子和舞都吸引不了眾人,眾人心思各異,猜測頗多。


    慶功宴過半,忽有人來報:“武陵霍太守已至城外,送來拜訪柬子。”


    隨著周宗主抬手,歌舞一瞬停下,氛圍頓時凝沉了下來,諸多猜測的視線都落到了伏危的身上。


    第194章 一百九十四章


    武陵太守在周二郎和伏危的慶功宴日, 親自來豫章,難道是來祝賀的?


    怎麽可能。


    虞瀅暗中打量著無甚表情的周世子,還有麵上始終掛著笑意的郡公夫人。


    霍善榮會在慶功宴出現, 是否與他們商議過了?


    伏危回來那晚,夫妻二人也猜測過慶功宴上,霍善榮會出現,時下確如他們所料那般。


    周宗主眉心略一蹙,看了眼隻顧著埋頭飲酒的嫡長子。


    自知曉嫡長子與小舅子擅作主張與武陵結盟,他便怒斥了嫡長子一番。


    最重的幾句話,便是他這個做老子的還沒死, 還輪不到他做主, 便是他老子百年之後, 也未必是他做主。


    這並非氣話。


    嶽家幹涉得太多了, 他這個兒子才能有些許,但卻不夠果斷強勢, 遲早會被他的母親, 他的母族架空權勢,成為一個傀儡。


    心思一定, 移開目光, 落在伏危的身上, 閑淡開口:“伏議曹史,你領一支府兵去迎一迎這霍太守。”


    伏危放下酒卮,站起身一揖:“諾。”


    眾人心底悄然起了看戲的心思。


    讓伏危去迎接, 難堪的可不是伏危, 而是那霍太守。


    若夠重視, 不是世子便是二公子去迎,再不濟也是豫章大臣, 絕非是曾為霍太守養子的伏危。


    與武陵結盟一事,絕對沒有明麵上那麽簡單。


    周宗主選擇誰,一目了然。


    與武陵結盟一事,注定是要掰了。


    周世子抬起目光直直望向伏危,眼底多了幾分陰鷙。


    豫章城門。


    城門外,城門內二人兩倆相望,麵上皆不顯山不露水。


    伏危並未下馬,騎在馬背上,麵色冷淡地握著馬鞭拱手道:“郡公讓下官來迎霍太守。”


    霍太守抬了抬眉,道:“那便勞煩了。”


    隨著伏危前來的五當家瞧了眼二人的神色,暗道都是能裝的。


    五當家便是想瞧一瞧這二人見麵是怎麽樣的一個場麵,結果一個比一個鎮定。


    還甚是默契的裝成不熟悉的陌生人,沒什麽看頭。


    但隨即目光卻是落在了霍善榮身後的人身上。


    與霍善榮有些許的相似,用仇恨的目光直直盯著伏危。


    稍作猜測,五當家便猜到了這個人是誰了。


    這可不正是與伏危互換了身份二十年的霍什麽來著。


    到底叫什麽,五當家也沒有什麽興趣,姿態懶散。


    霍善榮領著旗子,帶著數十人入城。


    城門到郡公府這段距離,兩方人都沒有說話,甚是安靜。


    可在這種安靜之下,卻似暴風雨的平靜。


    一路小半個時辰,終到郡公府。


    慶功宴依舊。


    隻是眾人的視線都在霍善榮和伏危二人的身上移動。


    霍善榮領著霍敏之,身後跟著數人,分別捧著兩個匣子。


    一人捧著方形的匣子,另外兩人抬著比成年男人還高的匣子。


    這是虞瀅第一次見到這個與伏危對換了二十年人生的霍敏之。


    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她並未什麽複雜的心情,但羅氏卻不同。


    虞瀅不禁轉頭看向婆母。


    羅氏神色有一瞬的恍惚,無奈一歎,隨即便移開了目光。


    霍善榮在周宗主座下一丈外停下步子,略一行禮,道:“武陵霍善榮見過郡公。”


    周宗主讓人看了座,隨而道:“不知霍太守來豫章所為何事?”


    霍善榮笑了笑:“聽說郡公取下嶺南以及零陵,桂陽,南康三郡,最近又與彭城建立了友好的關係,快要結盟了,特來祝賀。”


    說著,看向捧著身旁的人。


    身旁的護衛走到長匣前,把長匣打開了。


    是一杆噌亮,泛著寒光的銀槍,於武將而言,是價值不菲的好兵器。


    在座的武將,看到這柄長槍,眼神都亮了。


    霍善榮卻是看向了伏危,笑容中等待著幾分慈愛:“這是寒雪,是謹之十五歲開始便用的長槍,價值連城,聽說他立下了功勞,正好開慶功宴,便親自送來祝賀。”


    寒雪也是這兵器上有名的兵器。


    虞瀅望向那把長槍,再看向伏危。


    眾人也都看向了伏危。


    伏危目光隻是在匣子中的長槍淡淡一撇,沒有再多做停留,似乎對那柄長槍沒有一點的留戀。


    “無功不受祿,我為的是郡公效力,可並未為武陵立下功勞,這價值連城的寒雪,我不會收。”


    話音落下,又開口補充:“另,還請霍太守喚我伏危。”


    宴上的氣氛有片刻的冷凝。


    霍善榮麵色卻是沒有半點變化:“這柄長槍,送來了,我便不打算帶回去了,若周宗主不嫌棄,還請留下。”


    周宗主瞧了眼長槍,無所謂一般,道:“客人都把禮送來了,自是沒有讓客人把禮帶回去的道理。”


    霍善榮略一拱手,繼而道:“此番我來祝賀,同時也是來賠罪。”


    周宗主聽到“賠罪”兩字端起一盞酒水,輕抿了一口,隨而握在手中輕慢地晃著,看著他,緩緩開口:“賠罪?我竟不知霍太守做錯了什麽,竟要賠罪?”


    霍善榮從位置上站起,走回了方才站的位置,身後跟著端著另一個匣子的隨從。


    “此番彭城之行,我本意派門下得意幕僚前去相幫,卻不想幕僚竟敢陽奉陰違,多番阻攔豫章與彭城結盟,還在城外攔截豫章的人,是以今日來賠罪。”


    說著,抬了抬手,身後的人把匣子打開。


    有人好奇地站起身往匣子中看去,待看到是一顆人頭,有人驚訝,有人白了臉。


    女眷和孩子都被按下,不讓瞧。


    很快,匣子便闔上了。


    霍善榮道:“攔截之人項上的人頭,以及主使之人的賠罪。”


    說罷,冷冷地暼了一眼霍敏之。


    霍敏之整個人憔悴而消瘦,沒有半點的精神氣,甚至眼神裏還透著幾分對自己生父的恐懼。


    這樣的霍敏之,與伏危最後一次見他,差別甚大,好似經曆了什麽可怕的事。


    霍敏之走出來的時候,議論紛紛。


    他顫顫巍巍地在周宗主麵前跪下,神色透露著怯弱:“是、我,我妒忌仇恨伏危,所以收買了許、許幕僚,不允伏危有出頭之日,故讓許幕僚砸彭城不惜一切攔阻伏危,截殺伏危。”


    說到最後,聲音都在打顫:“一切都是我籌劃的,還請郡公、郡公原諒……”


    認罪的話一出,眾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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