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隱居。”羨容說。


    “那不是在城外?”


    “對,我明日就動身去終南山找他。”


    平平在一旁道:“老爺才不會同意,才說讓郡主注意些,郡主就又是要出城,又是要弄什麽毒啊暗器的,聽著就危險。”


    羨容卻是早有準備:“這事目前就我們幾人知道,誰傳出去,我要誰好看——”她看向秦闕:“明日一早,我就帶你去給我爹請安,就說你崇拜折柳先生,去終南山找他討教文章寫法,我不放心,就陪你去。”


    秦闕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她叫自己來的目的。


    羨容的安排就是安排,無需身邊人同意,第二天一早她就帶著秦闕去找王登,說是給王登請安,然後讓秦闕奉茶。


    秦闕看她一眼,終究是端了丫鬟托盤中的茶,到王登麵前道:“爹,喝茶。”


    王登依然從他身上看出了不情願,想發火,卻又忍住了。


    他突然想,這薛柯雖說直到現在還這副樣子讓人惱火,但如果他在王家阿諛奉承,極盡諂媚,那更讓人瞧不上。


    所以他接了茶,沒多說他,隻是看向羨容道:“八百年沒給你爹請過安,現在突然跑來請安,這是在外麵闖禍了?”


    羨容很快道:“我能闖什麽禍?就是……想問問爹,我聽說終南山上的道觀裏,有賣延年丹,益氣丹,壯骨丹,還有什麽壯陽丹,爹你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回來?”


    王登一口茶差點嗆著,當著女婿的麵老臉都要羞紅,一邊咳一邊正色道:“壯什麽骨,壯什麽……什麽什麽,胡說八道,我什麽都不要!”


    “這怎麽叫胡說八道,我不就是想你舒筋活血,長命百歲嗎,你上次不是說冬天雨雪多,屋裏陰氣重,不就得壯點陽?”羨容道。


    王登這時猜到她多半不知道壯陽壯的是什麽陽,以為是壯陽氣呢,又咳了兩聲,含糊道:“什麽都不要壯,你就好好待家裏別出去亂逛就行。”


    “那……我去給你買點終南山老山參泡酒?聽說咱們京城的很多山參都是假的。”


    王登看向她:“你老提終南山做什麽?”


    羨容:“我正好要去終南山啊,這不是順便給你帶點東西嗎?”


    王登一愣:“你去終南山做什麽?”


    終南山雖說離京城不遠,但也得出城,也得走上大半日,來回就得兩三天。


    羨容這時跑到秦闕旁邊,抱住他胳膊,一副恩愛模樣:“折柳先生在終南山,薛郎想去拜訪他,向他討教寫詩啊,文章什麽的,他對那邊不熟悉,我陪他去。”


    王登看向秦闕,“折柳先生?”


    羨容回道:“是啊,薛郎以後也要做官嘛,做官的都要寫文章,我們家又沒人會那個,可不得拜訪一下折柳先生?”


    折柳先生才高八鬥,一篇《江南賦》名動天下,堪稱一代文豪,如今已有七十高齡,隱居終南山,許多文人都會前去拜訪,秦闕想去拜訪,也不意外。


    隻是王登怎麽看,都覺得更上心的是女兒,而不是女婿。


    他問秦闕:“真想去?”


    羨容重重掐了下秦闕的腰。


    秦闕微皺眉,最後道:“是。”


    王登想著,女婿想上進也是好事,心下已經同意,又看一看羨容,瞪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想去遊山玩水。”


    羨容過去抱住王登:“這都被爹看出來了……我這幾天連著練武,好累,去散散心嘛!你看這春暖花開的,待在家多無聊。”


    王登捋了捋胡子:“要出去可以,多帶點人,平時不要落單,把家裏的護衛帶十個八個過去。”


    “那肯定的,十個八個太少,就帶個五十人吧!”羨容道。


    王登看她一眼:“……也不必太招搖。”


    交待一聲,羨容回到淩風院拎起包裹就走,她不想被王煥知道,又橫生枝節。


    於是前腳和王登報備,後腳不到半個時辰,羨容就已經帶著幾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前往終南山。


    春光明媚,馬踏淺草,羨容覺得愜意得很,轉頭看看身後的馬車,到馬車旁道:“薛柯,回頭我教你騎馬吧。”


    秦闕撩開簾子,從馬車內看看她,又看看她身下棗紅色的馬,想了想,如果讓她教自己騎馬,還得演得不會騎馬,實在太費神,便回道:“不用。”


    羨容問:“為什麽不?”


    秦闕:“不想學。”


    羨容:……


    半晌她才道:“你可真懶,簡直不思進取。”


    就算是文官,人家上下朝也有很多人都是騎馬的,她可真沒想到這薛柯年紀輕輕的,平時待家裏不動彈就算了,現在連騎馬都不願意學。


    秦闕不說話了,放下了簾子。


    梁武在馬車前的車板上坐著,眼觀鼻,鼻觀心,默然無語。


    殿下在北狄的坐騎,名追電,那可是名符其實的千裏馬,比京城普通的馬還高半個頭,全身亮黑無一絲雜毛,異常威風,可惜不好帶來大齊,留在了北狄。


    隊伍行了大半日,在傍晚時分到了終南山。


    終南山向來就是隱士最愛去的地方,因為去的隱士太多,導致終南山還越來越熱鬧,又是出名的洞天福地,上麵有無數佛寺道觀,在山腰便見到兩個道士,一個和尚,一個隱士。


    山路崎嶇,騎不了馬,也坐不了馬車,放了幾人在山下客棧留守,其餘人步行上山,羨容還挺意外,和秦闕道:“沒想到你體力還不錯,爬這麽遠也沒喘氣。”


    秦闕一愣,還沒說話,方方說道:“姑爺好歹是男子,平平姐都還能上來呢!”


    後麵的平平卻已經癱坐在一旁石頭上:“郡主,我不行了,歇一下吧……”


    第20章


    羨容停下來,“行,要歇的歇一下吧。”


    丫鬟與普通小廝果真再堅持不住,全癱坐下來,護衛也有累的,稍好一些,慢慢就地坐下。


    秦闕自然沒什麽感覺,但也在一旁草地上坐了下來。


    歇了一會兒,隊伍繼續往上走。


    越走太陽越偏西,也越來越冷。


    等快到頂上時,竟已像早春一樣,冷得人起雞皮疙瘩。


    平平細心,知道山上冷,給羨容準備了披風,此時從包裹裏拿出來給她披上。


    此次上山,羨容住的是長公主在終南山的別館,別館前麵不遠是青蓮觀,見了青蓮觀,別館便不遠了。


    然後羨容便見到迎麵過來一個老道,再一看,是老熟人玉虛道長。


    拿著拂塵的玉虛道長也看見了她,想也沒想,轉身就跑。


    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羨容在後麵叫道:“你給我站住!”一邊說著一邊就執鞭追了上去。


    玉虛提著道袍跑得飛快,一邊跑一邊喊:“這次我可什麽都沒做……”


    “你還想幹第二次?”羨容繼續追,玉虛差點就能跑進道觀,卻不慎將身上一疊符紙掉了出來。


    羨容撿了那符紙來看,上麵畫個天神模樣的威武將軍,額頭上有隻眼睛。玉虛連忙道:“郡主娘娘,還給小道吧,那是宮裏人要的。”


    羨容問:“這什麽東西?”


    “二郎神嘛,用來降狗妖的。”玉虛說。


    羨容頓時勃然大怒:“好啊,你個臭道士,敢拿這破符紙詛咒我,姑奶奶今日讓你去見你玉帝爺爺!”


    玉虛又要跑,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連忙求饒:“姑奶奶,小道隻是幫人辦個事,哪敢詛咒郡主,小道冤枉啊!”


    這時圓圓過來攔住羨容,又問玉虛道:“你給什麽人辦事?降什麽狗妖?還是你特地去打聽過了,知道我們家郡主屬狗?”


    玉虛一愣,連忙解釋道:“天可憐見,小道怎麽能知道郡主是屬狗呢?這二郎神他就是……就是……”玉虛壓低聲音道:“小道輩分低,在玄真觀沒多少單費,好在平時侍候師父,能見到幾個太監,就悄悄替宮裏的主子辦點事兒,這個好像是沈昭儀要的,替太子祈福用。”


    羨容道:“什麽沈昭儀,我怎麽不知道有個沈昭儀?”


    玉虛將聲音壓得更低,急道:“就是去冷宮的那位嘛……太子的生母……她夢見那陳顯禮被殺是狗妖作祟,所以托人給了小道錢,讓小道幫忙做幾道符降狗妖,就這麽回事,小道絕不敢詛咒郡主。”


    羨容這時想了起來,太子生母的確封的昭儀,也的確因為犯錯而進了冷宮。


    她問:“你怎麽在這裏?”


    玉虛回答:“這青蓮觀道長與小道師父紫清散人是師兄弟,小道喚他一聲師伯,所以常有往來,小道過來隻是替玄真觀跑腿的。”


    羨容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符紙,那二郎神畫得威風凜凜,腳邊一條又細又醜的狗,用鐵鏈牽著,好像就是哮天犬,讓人越看越生氣。


    她一惱怒,將那一疊符紙往天上一扔:“畫得醜死了,哪裏有狗妖,我就看到你這個妖人!”說著氣衝衝走了。


    玉虛敢怒不敢言,看著符紙滿天飛,苦著臉不敢吭聲。


    羨容走了,去了後麵的別館。


    天色將晚,仆人們去準備床鋪飯菜,秦闕在屋裏待得憋悶,獨自站在了別館前的山坡旁。


    一道風,將一張黃色的紙卷到了他懷中。


    是那張畫了二郎神的符紙。


    他靜靜看著那符紙,有些出神。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他那個母親還會夢到那條白狗。


    他十二歲那一年,大齊與北狄打了唯一一場勝仗,皇帝大喜,決定趁這機會議和。


    北狄便提了諸多要求,其中一條是送質子至北狄。


    那個時候還沒有五皇子,皇帝有三個皇子,同為沈昭儀所出的皇長子,皇次子,然後是張貴妃的三皇子。


    質子隻能從這三人裏選出,張貴妃是張丞相的女兒,背靠河東張氏,三皇子也還年幼,明顯輪不到她身上。


    那就從沈昭儀所出的兩個皇子裏選了,反正沈昭儀宮女出身,沒什麽背景,並不受皇帝喜愛,隻是碰巧能生皇子。


    他有那不祥的名聲,也最得皇帝厭惡,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朝中卻有許多人反對,因為送皇長子為質子,實在太有失國體了,再怎麽也是長子。


    此事議論多時,皇帝漸漸要偏向送二皇子進北狄。


    就在這時,皇帝養的一條白狗死了,遭人虐殺而死。


    那長毛白狗先被喂了包有碎瓷屑的肉包子,然後被澆了開水,最後被用磚頭砸死。


    皇帝勃然大怒,命人嚴查凶手,他這個皇長子是嫌疑最大的,因為他生而不祥,寡言少語,本身就帶著陰鷙氣質,這種事非他幹不出來,更何況就在前一日,他被這狗咬過。


    皇帝養的狗,既機靈,也霸道凶狠,它知道誰掌控著它的生死,在皇帝麵前機靈,在別人麵前卻霸道,那狗每每見了他總要吠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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