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很快到來,王享福此刻渾身抽搐,怪病又開始發作了,這次不是窒息,而是心口有著鑽心的疼痛,難以控製,隻能強忍著不叫出聲。


    片刻後,老者堅持下來了,雙唇有些發顫,依舊咬牙繼續編織著手中的草鞋,不知為何,老者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自己快挺不住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爺爺,起床了嗎?飯我已經做好了”


    王享福收起編製到一半的草鞋,推開門,與孫子一起去吃飯。


    王壯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爺爺,見爺爺和平時一模一樣,沒有什麽異常,也是心中吃驚,爺爺的腰不疼嗎?


    今天的飯菜是一碗粥配上幾棵白菜。


    飯桌上,兩人都埋著頭,喝著粥,平時吃飯的時候都是不說話的


    “臭小子,今天你去念書吧,老頭子我要和你王大爺下棋”


    聽到爺爺今天終於不去下地幹活了,興奮的抬起頭,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狐疑的開口


    “真的嗎?爺爺你可別騙我,不然的話,我就一輩子不念書了,就跟著你幹活”


    “你這臭小子,怎麽,爺爺有必要騙你嘛?”


    王享福有些哭笑不得,這孫兒真是,戒備心太強了吧,王壯見爺爺不像在騙人,也就點頭答應了


    “那好吧,今天我就去念書”


    吃完飯,王壯收拾一番後,來到門口,依舊忍不住再三叮囑,不許下地幹活,不許做什麽劇烈的運動,一定要好好休息什麽的。


    王享福都有些煩了,這個孫兒比自己這個老頭子還能念叨,嫌棄的將他趕出門,才又回到房間內編織草鞋。


    王壯其實沒走,故意蹲守在家附近,過了好一段時間發現爺爺果然沒有出門,也是笑開了花,年輕人始終是年輕人,能休息不去做苦力,那當然是最好的了。


    走之前還不忘跟街坊鄰居打聲招呼,就怕爺爺又突然下地去幹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時間也漸漸來到了上午十點多,老者滿意的打量著手中的草鞋,雖然有些粗糙,但也夠用了。


    拿著草鞋走出房間,小院內很寧靜,顯得有些淒涼,冷風吹起地上的落葉,落葉被風帶起飄向遠方,望向樹葉奔走的方向,年紀大了,難免會懷戀當初的生活。


    那時,愛人還在,兒子與兒媳也在,農收之時,兒子與兒媳總會戴著草帽來到家中田地幫忙收割,自己與愛人也是如此,大家戴著草帽,一家人雖然很累,但也無比的歡樂。


    後來,愛人年紀大了,先走了,小院也曾這麽冷清過,還好後來,兒子與兒媳爭氣,王強,王壯兩個孫兒就這麽來到了世上。


    那時的兩個小家夥真小啊,倒也有些可愛,也許這就是上天派來安慰自己的絕世珍寶吧。


    又這樣過了一年,有些習慣了這樣荒涼的小院,兒子與兒媳來的也少了,畢竟有了孩子,能夠理解,可是,有一天。


    那日,小院外的那棵老樹上,樹葉寥寥無幾,反而是地麵早已鋪滿了枯黃的葉片,宛如黃金大道,倒也不失一種獨特的美感。


    年老無事,也就享受晚年的安詳吧。


    正在躺椅上欣賞著呢,兒媳婦突然闖入了自己的視線,懷中還抱著自己的兩名孫兒。


    什麽?兒子去山裏打獵,幾天都沒回來?


    你來逗老頭子我玩嗎?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終究是不聽勸啊,兒媳也去山裏找人了,我這個老頭子也隻能叫上些村裏的壯漢跟著,自己帶著兩個嬰孩大小的孫兒在家等候。


    幾日過去,沒有一個人回來,反而是官府的大人來了。


    什麽?死了?被強盜殺了?讓自己去官府領屍?


    那一日,再一次親手舉辦了兒子兒媳的葬禮,用一些大米糧食苦苦哀求了一名高僧大師做法,最終也就潦潦下葬了。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這又能如何呢?扛起來生活的這杆大旗,挺胸抬頭咬牙朝前方繼續前行吧。


    王享福收回思緒,皺褶的眼角也有些發紅,用手擦拭淚痕,不是年紀越大就越堅強,隻不過是經曆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邁步推開孫兒的房門,很幹淨的房間,將草鞋放在木桌上,關好門,用昨天孫兒打來的水稍稍清洗了一遍身子,穿上自認為最好的衣裳,天色還未到午時,來得及。


    來到灶房,做好飯菜,裝進木碗,蓋上蓋子,做了兩份,如今兩個孫兒都長大了,吃的也多了,嘴角有著淺笑,搖頭晃腦走出小院關上大門。


    安樂村的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哈哈哈,小尼,昨日我在小溪旁抓到了好大好大的一條魚”


    “唉,你這老頭,不許悔棋”


    “哼,胡說八道,老夫哪有悔棋”


    “夫君,辛苦了,要不我多給您做些飯食?”


    心情也被感染了不少,背影也不再是那麽的孤獨。


    走進學院大門,悄悄來到二樓的教室窗前,可以看見內部不少少年少女,大漢大媽都在認真聽著講台上的那名青年,沈平講課。


    “今天教大家十位數以上的加減法,依舊是那個算法,現在我出幾道題給大家講解”


    下方的眾人聽的很入神,王強王壯也在其中,王享福嘴角的笑意越加明顯,講台處的沈平不經意瞥了一眼木窗外,就見到了那名老者的身影。


    王享福見自己被先生發現,立馬躲了起來,不想提前被孫兒知道自己偷偷來過。


    沈平幹咳一聲,讓眾人先自己學習一會兒,走出教室來到老者身旁。


    “爺爺您有什麽事嗎?”


    倒是很喜歡這裏的村民們,對任何人都非常有禮貌,就算自己是名修士,對方隻是凡人,也依舊開口喊上一聲爺爺。


    “先生,您好,我來給孫兒們送些飯食,麻煩您能不能在中午的時候遞給他們,拜托了”


    沈平沒有遲疑,點頭應下,接過木碗,走到二樓教室旁的小房間內放好,再次走出來時發現那名老者已經消失不見,搖了搖頭,回到教室。


    王享福步行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調轉方向前往老王頭,王鐵錘家。


    “享福,今天是怎麽了?怎麽想起來和我喝酒了,哈哈哈”


    “這不是想好好的休息休息嗎”


    兩人交談甚歡,對酒當歌,喝了沒幾杯,突然察覺到身子的病情又開始了,起身匆匆告別老友,走向回家的道路。


    王鐵錘喝的正盡興呢,這轉身就要走,還在有些懵。


    王享福來到房間內的床榻上,徑直躺下,呼吸的頻率越來越弱,眼角滑落一滴淚水,現在,我也要走了嗎?唉~


    沒有抱到曾孫是唯一的遺憾吧。


    王享福啊王享福,你真有享過福嗎?也許有,也許沒有,眼皮緩緩閉上,沉沉睡了過去。


    午時到來,學院內王強王壯正想著去吃些什麽呢,就見沈平拿著木碗走來


    “王強,王壯,這是你們爺爺之前送來的午飯,給”


    兩人一愣,王壯率先開口,有些著急


    “爺爺他來過了?我不是說過不需要他老人家幫忙做飯嗎?”


    “哈哈哈,算了算了,弟,居然爺爺都做好了,那我們就吃吧,這樣也省的麻煩不是嗎”


    兩人接過,不忘向先生道謝,沈平隻是微笑擺手便離開了,兄弟兩人來到學院外的一棵大樹下,坐在地上就在此地用餐


    “哥,我怎麽感覺心口位置有些疼呢?”


    王壯皺眉,看向身旁的大哥開口詢問。


    王強眉頭也緊皺在一起


    “我也一樣,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很疼”


    “弟,你眼睛怎麽了,怎麽哭了?”


    王壯愣愣的將手放在眼角位置,有些不明所以,擦拭去淚水,搖頭道


    “沒事啊哥,我也不知道啊?”


    “真是奇怪,算了算了,吃飯吧,吃完了下午還得學習文字呢,哥哥我啊,現在認識的字也多了,馬上就能修仙了,哈哈哈”


    “算了,哥,吃完飯後,我想回家去看看爺爺,我有些想他了”


    王強苦笑搖頭,自己的這個弟弟啊,最近不知道怎麽的,比以前更粘爺爺了,小時候就是如此,是爸媽走得早,從小缺少了關愛嗎?


    “好吧,你去吧,先生那邊我去說”


    “嗯,哥,你要加油,等你會仙法了,就可以回來幫爺爺種些地了,那樣會輕鬆很多吧,哈哈”


    “哈哈哈,那當然了,以後我要讓爺爺還有你都過上好日子”


    王強拍著胸脯,非常自信的保證道。


    王壯點點頭,兩人繼續閑聊著,很快吃完飯,接過哥哥手中的木碗,走出書院,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開始的腳步是緩慢的,不知不覺間,心中的擔憂使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


    來到木屋外,推開大門,立馬扯起嗓子大喊


    “爺爺,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小院內空空如也,躺椅上也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還有些疑惑呢,爺爺難道是在王爺爺那邊下棋,還沒回來嗎?


    洗好碗,第一時間跑去田地,沒有爺爺的身影,嘴角掛起微笑,看來爺爺沒騙自己,來到王爺爺家門口


    “享福之前就回家去了啊,估計是睡午覺去了吧”


    “謝謝王爺爺”


    打聽完爺爺居然在家裏,越加疑惑起來,再次回到家中,直接朝爺爺的房間走去,輕輕推開爺爺的房門,果然發現了爺爺睡在那裏,看來爺爺今天很累呀。


    小心翼翼的關上門,沒有去打擾,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夕陽西下,準備好了晚飯,來到爺爺房門前輕輕敲門


    “爺爺飯做好了,快起床吃飯了”


    沒有回應,再次重複幾聲,還是一樣,沒有回應,爺爺昨天幹活累壞了嗎?怎麽睡了這麽久,推開木門,小心翼翼來到床榻前,輕輕推了推爺爺的身子,輕聲開口


    “爺爺,起床了,該吃飯了”


    奇怪,爺爺的身子好冷,有些迷茫的將手放在爺爺的鼻間,沒有呼吸。


    爺爺,走了嗎?


    當天夜晚,安樂村第一次有老人離世,村民們都來祭奠,其中就連緣起宗的仙長們都來了很多人,人群中也有那名白發少女。


    王強與王壯在送葬的當天,都沒有哭泣,不知為何,好像哭不出來?為什麽?明明世界上最愛自己的爺爺都去世了,自己會哭不出來?難道自己很冷血嗎?


    幾天後,王強沒有再去學院,而是一個人坐在田野的草垛邊,茶不思飯不想,頹廢的像換了個人似的,是嗎?爺爺走了嗎?那自己還去修仙嗎?我隻是想學會仙法後,回家幫爺爺的忙啊。


    王壯也整天宅在家裏,不出門一步,村民們都來安慰過這兄弟兩,可沒有一點作用。


    又過了幾天,王強注意到了遠方田地裏正在農作的一家老小,突然像是找回來了什麽東西,眼眶瞬間通紅,眼淚止不住的滴落,緊緊的捂住早已長滿胡茬的嘴,無聲的抽泣起來。


    “爺爺,強兒,強兒,有些,想你了”


    同一時間,爺爺的房間內,王壯依舊有些迷茫,不知道為何爺爺離開了自己,自己會這樣,為什麽就是哭不出來呢?


    這幾日,幾乎是被仙長強行喂飯才沒有餓死,整日不是待在爺爺的房間,就是在小院內。


    王壯身上的衣物都已經傳出了一種難聞的酸臭味,呆滯的低頭看了一眼,喃喃自語道


    “爺爺說過,要經常洗衣服,不能變成乞丐”


    幾天來第一次打開自己的房門,一打開就看見了木桌上,那雙嶄新的草鞋,眼珠劇烈震動,不可置信的走近,拿起草鞋。


    “啊啊啊啊啊啊”


    “爺爺,爺爺不要走,不要走啊,壯兒與哥哥就隻有您一人了啊!”


    “爺爺,臭小子求您了,回來吧,回來吧,你快回來罵我吧,爺爺,臭小子又不聽話了啊”


    少年無力的癱軟在地上,眼淚如同開閥的洪流,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泣不成聲。


    人在極度悲傷的狀態時,是哭不出來的,未來總有一根稻草輕飄飄的壓下,才會突然間爆發。


    人生的每一個日常,都有可能是未來無比渴望的生活吧?


    “老頭,看見了嗎,如果你就這麽走了,你瞧瞧你那兩個孫兒哭的多傷心難過”


    “現在吸取教訓了吧,以後有什麽病記得開口,別自己隱瞞著!下次說不定就沒這麽幸運了哦”


    空靈悅耳的女聲正不斷的指責著自己,老者擦拭泛紅的眼角,重重點頭


    “多謝仙長救命之恩,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一名白發女子,身穿寬鬆黑袍,嬌豔的紅唇歎了口氣


    “唉,真是個糟老頭子,果然,老頭子都沒一個好東西,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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