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府。


    沈鴻煊叫來沈益:“李垣還沒回來?”


    沈益搖頭,“沒有。”


    沈鴻煊摸了摸臉上洗幹淨不再油光的肉,“等他回來,你們就給我出殯。現在,就將我出門感染風寒已經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出去,同時,準備後事。記得,棺材要買大一點。”


    沈益退下後,沈良哭喪著臉進了房間,跪在地上,抽泣著,“主子。”


    沈鴻煊點點頭,“人終有一死,小良,看開點,遲早的事。”


    沈良哇的一聲哭出來,“主子,我……”


    “好了,多大的人了。不準哭。你還得把我的‘屍體’送到你主母那,你現在把眼睛哭瞎了,算什麽事?”


    沈良淚眼瞪大,驚異,燭龍……黃泉……黃泉是陰陽師,能起死回生?就算不能,也能把主子的靈魂留在這個世上吧??


    想通了這層,沈良眼淚一抹,跪好,“主子,你說。”


    “嗯。我這有封信,你明日一早帶著去求見成武帝,務必把長公主的貼身衣物或玉碟或什麽東西拿回來,和我合葬。”


    沈鴻煊想了想,“我不入皇陵。長公主也沒有入皇陵。我的祖籍在安州鏡玉湖邊上。到時候,你們把我們合葬的棺槨送到那,就說扶靈回鄉,葬入祖墳。”


    沈良又抹了把淚,重重點頭,“知道了,主子。”鄭重地將信貼身收好,“主子,你還有什麽吩咐?”


    “別一天哭兮兮的。我還沒死,你就哭成這樣。等我死了,你還不把自己哭死?”


    沈良眼淚又大顆大顆的掉,“知道了,主子。”


    “想想你主母是幹啥的,生生死死不過就那麽回事!”


    沈良:“……”


    天還沒亮,沈良就頂著一雙腫得跟桃子似的眼,和上朝的官員們一起,進了皇宮,跪在禦書房門口。


    文武百官無不扼腕歎息。


    有人感歎,“他之後,再無美男子!”


    “誰說不是呢!”


    “誰能想到那般光風霽月、舉世絕倫的人,最後會是那副樣子。別說那些女眷,就是我,都被最後那一幕荼毒了,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哎,到底是誰給他下的毒,簡直歹毒如斯!”


    “聽說是在高州,高州叛軍下的……”


    “黃泉不也在高州?黃泉不是能醫嗎?”


    “那是魔族的毒,魔族自己都沒有解藥,黃泉不過才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估計醫術才學了個皮毛,毒,估計學都還沒學過……”


    “不對吧。梁國公世子的濕毒,不就是黃泉解的。黃泉肯定能解毒……”


    “那有沒有可能,這毒就是黃泉下的呢?”


    “黃泉下毒?開什麽玩笑?黃泉那麽深明大義的人會給己方陣營的人下毒?你怕是還沒睡醒!做夢還差不多!”


    “你就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吧。黃泉那人學的陰詭的陰陽術法,師承不明,來曆不明,深明大義有可能隻是表象,暗中害人才是目的……”


    “你要這麽說,他給秦王、楚王下毒才對吧,給威遠侯下毒算什麽事?威遠侯又決定不了高州叛軍的最後下場!”


    “我隻是說一個可能,我又沒說……”


    薑從安、薑擎聯袂而來。


    薑從安將議論的官員們看了看,“各位,背人議人長短,本就是非禮之舉。你們還無憑無據,惡意給人亂扣帽子。我帝國之威儀,還如何樹立?憑你們的長舌嗎?”


    所有人都是一愣。


    楚王可不是會管這些閑事的人!楚王向來明哲保身,這出差一趟,回來像是換了個人樣!不對勁!


    “楚王殿下,你一個郡王,這不是你的分內之事,我勸你少管閑事,活得久……”


    薑擎咳嗽一聲,“他管不了,本殿也管不了?”從身後拿出小本本,“你們剛剛的言論,我都記上了。放心,我不會跟父皇告狀。”


    在眾人鬆了口氣的時候,薑擎又惡作劇地將小本本藏起來,“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已經通過特殊渠道,傳達給黃泉的人了。黃泉會不會來算賬,我也不知道。等著吧。”


    所有人麵麵相覷。


    現在,這世上,最難惹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成武帝,一個以前是燭龍,現在是黃泉。


    成武帝好歹還按帝國律法主事,涉及到的人和事最多誅九族。


    黃泉卻是不計成本,不計後果,動不動就是端掉一州的官員和大戶,還牽連京城和地方的官員和家眷。


    高州一事,更是牽連六州官員、家眷以及大戶等等數萬人。


    待薑擎和薑從安走了,才有人小聲道:“特殊渠道,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我覺得他的意思是,有鬼一直跟著他們的。那鬼會將看到的聽到的都傳回去給黃泉知道。別忘了,黃泉也是陰陽師。”


    “踏馬的,今年是犯陰陽師麽,一個兩個的全是陰陽師。遇到陰陽師,就沒好事!”


    “怕什麽啊。陰陽師不準進京!再強,也隻能在京城外麵待著。”


    “話是這麽說,可你見過哪個陰陽師是親自上陣的,不都禦使手下的契約鬼幹事嗎?他不進來,他可以讓手下的契約鬼進來啊。


    而且,京城沒有陰陽師,也辨別不了陰陽師的手段。就是陰陽師悄悄進來了,多半也不為人所知。


    這才是最可怕的。”


    “你當皇家聖境是吃白飯的啊!陰陽師肯定進不來的。別操那些心。這皇城經曆數千年歲月,是有古老法陣的,陰陽師進不來。”


    “不對,那古老法陣針對的是亡靈法師,並不針對陰陽師。陰陽師隻能肉眼識別……”


    “肉眼識別?我懷疑你……”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太監高亢的聲音在整個大殿響起。


    所有人頓時噤聲。


    成武帝大馬金刀地坐著,“楚王,高州叛亂一事……”


    薑從安將高州叛亂從有起事之心、三方協議、各方籌備以及高州附近銀鐵礦、波紋礦、靈石礦等盜采情況,以及涉及到的家族、勢力、官員等一一道來。


    薑擎補充外圍情況。


    斬立決的、誅九族的、流放的、監禁的、罰款的,基本上是按照成武帝的要求判的。


    這一番陳述聽下來,所有人都對薑從安刮目相看。


    覺得,薑從安成熟了,穩重了,能力、手腕、謀略,都很不錯。郡王委屈他了。


    可惜,已經有了王妃了。成武帝又討厭皇家人妻妾成群,他們就是想給楚王送側妃,也得看成武帝臉色……


    “陛下,高州叛亂能這麽快、穩、準地處理完畢,黃泉居功至偉。”薑從安恭順地磕頭道,“沒有她,高州及附近州縣必然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她第一時間控製了有十多萬修士的浩然宗,第一時間控製了有九萬叛軍的高州大宮,第一時間將所有叛軍首腦控製在梁家,第一時間封鎖高州府城,阻止消息流通,防止百姓恐慌,最大限度降低了人員傷亡和經濟損失。


    陛下,之前,奏報上所有關於臣的功績,都是依托於她。沒有她,臣什麽也做不了,做不成。


    臣是什麽性子,陛下你是知道的。臣貪生怕死,膽小怕事……”


    成武帝趕緊打斷道:“行了!黃泉有功,朕知道。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這次處理高州叛亂,你們都有功……”


    薑擎:“父皇,兒臣建議給黃泉個京官當當,四五六七品,隨便給,等他再立功,再升都行。”


    先把黃泉騙回京給沈鴻煊解毒才是正事。過往恩怨,算個球!


    薑從安並不起來,“陛下,臣建議封個侯,這次正好空出了一些侯位,不如就封定國侯……”


    薑擎趕緊附和,“對,剛才是兒臣小家子氣了,黃泉這次這麽大的功勞,上百萬的百姓因為她,免遭戰火之苦,帝國也因為她,國庫還倒賺八十萬兩銀子、一百五十萬靈石。


    這功勞,可以當沒看見,這白花花的銀子和靈石,那都是一箱箱拉進國庫的,有目共睹。


    父皇,兒臣建議,給黃泉封侯!懇請父皇準允!”


    一個四五六七品京官,黃泉應該是不放在眼內的。


    一個侯爺爵位,可以世襲的,黃泉應該會看上眼吧?隻要看上眼了,就催他來京城,給沈鴻煊解毒……


    薑擎的主意打得叮當響。


    刑獄司主事歐陽瑞出列,恭敬跪下:


    “陛下,楚王殿下帶回來的高州叛亂卷宗,臣昨夜掌燈夜讀,發現邏輯嚴密、犯罪事實清楚、處罰得當。黃泉確實做到了最大限度降低人員和經濟損失。


    臣附議秦王、楚王殿下所言,請陛下認真考慮給黃泉封侯的事,不要讓天下有誌之士寒心。


    他們雖然不是官員,卻做了許多官員都做不到的事。


    站在帝國求賢若渴的角度,我們不能對有誌之士為國效力的意願和決心視而不見,也不能對他們的功績充耳不聞。


    我們應該秉著公正的態度……”


    吏政司主事站出來,“歐陽老頭,你僭越了。”朝成武帝行禮,道,“陛下,黃泉若有為國效力之心,臣願親往招攬。”


    有人反對,“陰陽師不準入京,你們忘了嗎?這是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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