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讓雲枝收拾東西?,裴珣昨夜告訴她可?能就在這幾日就要動身回上京。今日一早,鄭翊差人傳來?了消息,兩人一直在彭陽城,自江上一別,卻並未見過麵,柳桑寧的事情,鄭翊不可?能不知,隻是在他的心?中,她沒有那?麽重要罷了。


    蘇婉禾出?來?隻帶了映月,上次在客棧被崔刺史的人盯上,這幾次她們都小心?翼翼。


    想到裴珣喜歡這裏的筆墨,蘇婉禾趁著?天色尚早去?了彭陽城的墨書閣。


    她給裴珣和恪兒?都選了一份,剛剛走出?店門,路過小巷的時候,上了茶樓,點了一壺茶水,不經?意間聽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在商議著?什麽。


    她並非是個愛管閑事的人,隻是走過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縣令”、“刺殺”的字眼。


    這彭陽城的縣令,隻有鄭翊,這幾日她也在沿路聽說了百姓對他的讚賞,不知是誰想要鄭翊的性命。


    她和鄭翊的婚事已經?不可?能了,可?是她卻不能見死不救,隻是現在去?送信,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她記得鄭翊和她分別的時候,似乎曾說過與人有約,要出?去?一趟,地點便是城郊的桃源村。


    眼下已經?過了一刻鍾,她隻能隻身去?告知他,就當是全了鄭家曾經?的恩情。


    蜀地動亂,官僚腐敗,崔刺史強征青壯男人到礦山,不少耕田荒廢,百裏之中,寸草不生,更借著?客棧的營生名頭在江邊搶劫,與地方沆瀣一氣。鄭翊來?到此處任官,為蜀地修了河渠,還從南方請了工匠,教婦女手工刺繡,這裏尚且有了起色,隻是樹大招風,更何況是從上京來?的外放官員。


    沒有根基,不知道在何時便被盯上了。


    蘇婉禾讓映月回府叫人,自行做了馬車到桃源村,希望能夠及時趕到。


    城郊隔得不遠,蘇婉禾不停催促車夫,畢竟晚一秒,一切便不同了,作為舊友,她自然希望鄭翊好好活著?。


    隻是蘇婉禾沒有想到的是,鄭翊所說的桃源村,已經?一片荒蕪,蘇婉禾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自己聽錯了,鄭翊明明說過與人約在此處。


    這裏不比彭陽城內,大概是田地荒蕪,不少人出?城去?找營生了。


    蘇婉禾路過一處破廟,走了進去?,在地上看見了一個荷包,已經?被雜物?掩蓋,她撿了起來?,拍了拍灰塵,才發現那?是當初自己送給鄭翊的。


    知覺告訴她,鄭翊就在此處,蘇婉禾捏著?荷包推開了廟宇的側門,那?是一處荒廢的院子,裏麵的東西?橫七豎八,積著?厚厚的灰塵。


    不像是有人動過的樣子,隻是她經?過另一處院牆的時候,看到一顆古樹被生生劈開了,切口新鮮,顯然在這裏似乎經?過了一場廝殺。


    她捏了捏荷包,心?中卻害怕起來?,不知道鄭翊現在如何。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門突然被關?上了,蘇婉禾轉身看到一群人等在她的身後,鄭翊的雙手被縛著?。


    “窈窈,你怎麽會在這裏?”


    鄭翊眉頭緊皺,隻希望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他如何能眼睜睜看到蘇婉禾受到傷害,這都是崔刺史的人,他們多年作奸犯科,早就殺人如麻,落在他們的手中不會有好的下場。


    蘇婉禾捏著?手中的帕子,認出?了為首的人,那?正是當初來?客棧綁架自己的人。


    “原來?是這位小娘子,你不是已經?是李公子的人了嗎,為何在此處來?找我們縣令大人,這樣見異思遷可?不好,隻是大人吩咐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一人,既然你已經?來?了,就陪著?縣令大人一起到黃泉吧。”


    那?人笑得陰險,看著?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過來?的人,心?中有過一絲慌亂,映月已經?到府上去?找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這個地方,若是不能,她和鄭翊很有可?能葬身於?此。


    “你們公然傷朝廷命官,這是死罪。”


    “小娘子莫不是走錯了地方,在我們麵前講這些仁義道德,我們隻管能不能得到好處,大晉建國,山高?皇帝遠,我們也是良民,可?朝中腐敗,強加賦稅,兼並良田,哪裏還有活頭,若不是我們自己尋了出?路,可?能早就是一縷亡魂了。”


    為首的盜匪穿著?褐色的粗木衣服,身量高?大,絡腮胡上是一雙精明的眼睛。


    “可?鄭縣令是無辜的,他外放到此處,為百姓修建水渠,重建家園,教民耕織,一直為百姓做著?好事。”


    蘇婉禾聽到那?人的遭遇,無論是亂世還是盛世,都逃不脫貪汙腐敗,這是不爭的事實,可?她並不希望這些人都被蒙蔽了雙眼:“你們放了鄭縣令,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小娘子不要說笑了,若不是崔刺史,我們這些人早就已經?喪命,鄭縣令錯就錯在一心?為了朝廷,可?朝廷何時將我們放在眼中。”


    為首的人越說越氣憤,若不是那?些貪官,他們何至於?此。


    “可?你們又知道崔刺史是什麽人,你以?為蜀地饑荒是朝廷沒有救濟,朝廷在第一時刻就派了人前來?,撥了救災的銀子和糧食,可?最後這些銀子,又到了誰的手中。”


    蘇婉禾不卑不亢,裴珣談公務的時候從不會避諱她,也正是如此,才知道崔刺史在這裏一手遮天的事情。


    她繼續道:“你可?知為何災後重建一直沒有成效,隻因為崔刺史將壯年男子都征發到礦山,為他做免費的苦力,留下一些孤兒?寡母,最後隻能餓死,這位大哥,想必你也是個重情義的人,可?崔刺史一直在蒙蔽你們。”


    那?人拿著?刀遲疑一會兒?,神色凝重,半晌才抬頭看向蘇婉禾:“他是朝廷的人,你要幫他就是要幫著?朝廷,我不會受你欺騙的,上去?,將人綁了,帶給崔刺史。”


    他身後的人上來?了兩個帶刀的人,直直地衝去?蘇婉禾走去?,蘇婉禾摸了摸袖中的東西?,深吸一口氣,在兩人即將靠近的時候,將袖箭對準了他們:“你們不要過來?。”


    “這小娘子沒想到還是個烈性子的,不過先讓爺摸摸,若是將爺哄的開心?了,爺說不一定會讓你死個痛快。”兩人都沒有意識到蘇婉禾是來?真的,第一箭落在柱子上,讓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娘子原來?是跟我們開玩笑的。”


    蘇婉禾閉了眼睛,想到裴珣教她的方法,穩住了心?神,當初她在客棧被襲,裴珣便差人給她做了這把袖箭,攜帶方便,就是為了讓她應不時之需。


    她舉起手中的袖箭,屏住呼吸,“嗖”的一聲,突然聽到哀嚎的聲音,蘇婉禾睜開眼睛,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兩人捂著?肚子和腿倒地。


    那?些人看到蘇婉禾手中的武器,一時心?中說不準,遲疑了半晌,還是上前,不多時,其中一些人已經?中了箭,蘇婉禾仿佛看到了希望,就在她以?為能逃出?去?的時候,袖箭裏麵的箭矢已經?用完。


    “大家不要怕,這小娘子手中已經?沒有箭了。”


    蘇婉禾如臨大敵,她和鄭翊最終被關?在了一處密道中,這密道暗無天日,連個窗戶都沒有,隻有幾盞微弱的燭火,裏麵大概有人住,被打掃趕緊,還有博古書架,上麵放著?價值不菲的古玩。


    鄭翊終究還是遲疑出?口:“窈窈......你和李公子......”


    他忘不了剛剛那?人的說辭,他們少時相識,蘇婉禾一直是上京女子學習的典範,是他心?中夫人的人選,他怎麽也不敢相信她與旁人是那?種關?係。


    蘇婉禾並未說話,隻是出?神地看著?那?博古架上的東西?。


    “怎麽會呢,李公子救了你,是我想多了。”鄭翊自嘲笑笑,安慰自己。


    “無論怎麽說,都是我今日連累了你。若是你還願意的話,我回去?便將柳桑寧遣返回家,等我外放結束我們就成親好不好。”鄭翊的語氣似有祈求。


    “阿翊哥哥,我說過了,我們回不到過去?的,我來?找你出?自情義,卻不是男女之情,婚我還是要退的,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女子被休退將麵臨著?什麽,大晉雖然民風開放,可?是將來?還有哪家人敢娶她。”蘇婉禾雖然不喜歡柳桑寧,但還是不想讓她成為時代的犧牲品。


    在這個權力至上的時代,一旦被休棄,這意味這什麽,不用她來?說。


    “我會給她優厚的嫁妝,找個人將她風光出?嫁,窈窈,你原諒我好不好?”鄭翊的目光落在蘇婉禾的身上,隻希望她能夠同意。


    “你同意,鄭夫人會同意嗎?”


    蘇婉禾的話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刺入鄭翊的心?口,她的話果?然讓鄭翊有了遲疑。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真的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了嗎?”鄭翊不死心?問著?,隻看到蘇婉禾搖了搖頭。


    “你我都知道最終的結果?,何必呢。”


    蘇婉禾與鄭翊的雙手被縛,兩人通過剛剛的交談,都沉寂了。


    她身上還藏著?一把刀,自上次被縛,便一直想要找個趁手的東西?,她托周策去?買,最後被裴珣知道了,將他一直攜帶的刀留給了她。


    蘇婉禾緊緊盯著?門上的動靜,小小翼翼為自己解綁,可?是繩子太粗,蘇婉禾用了十分的力氣,手上卻分毫未動。


    直到她看見了博古架上的動靜,一聲巨大的聲響中,一個人自暗處走來?,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蘇婉禾看見了,是崔刺史。


    她默默將手中的刀藏了起來?,看到崔刺史一臉凶狠的模樣,他一臉戲謔地看著?蘇婉禾,冷笑出?聲來?。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不到李公子竟然沒有將你帶走,這幾日如膠似漆,原來?不過是假象。”


    蘇婉禾默不出?聲,聽崔刺史的語氣,他似乎並不知道裴珣的身份。


    也不知道映月是不是已經?回去?通知了人,可?這是密道,便是有心?去?找,也不見得能及時尋到。


    “那?李公子都已經?走了,帶了本官的東西?,卻也不知道將你帶走,果?然男人的情分當不得真。”崔刺史冷哼。


    “大人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將我們綁在此處。”蘇婉禾看向崔刺史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畏懼。


    “自然是因為你多管閑事。”崔刺史的視線落在鄭翊的身上:“你說是不是,我們的縣令大人,別以?為我不知道,聽說眼前的這位小娘子,是你的未婚夫,也倒是黃泉之下好作伴,隻是即便是未婚妻,也被旁人曾采摘過,也不知你心?裏作何設想。”


    崔刺史有些得意地看著?鄭翊,他早就調查了蘇婉禾的背景,一個孤女,即便是永成侯府裏的人,在上京沒了靠山,還不是任人采擷。


    鄭翊被他激起了怒氣,手中的拳頭緊握,知道崔刺史是故意羞辱他,但他不想蘇婉禾被人這樣看。


    “崔大人,你謀殺朝廷命官,這是死罪,便是你今日逃脫,日後查出?來?也難逃一劫,但與蘇娘子無關?,希望你不要濫殺無辜。”鄭翊知道自己一直是崔刺史的眼中釘肉中刺,崔刺史不會放過他的。


    “你當我這是菜園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任彭陽縣令,三?番幾次阻攔我的大事,這位小娘子錯就錯在她是你的未婚妻,況且,本官將她送給了李公子,翻過來?被他坑了一番,卷走了我的東西?不說,還騙了我。隻是本官也沒有那?麽容易就被打倒,否則也不是在此地多年。”


    崔刺史年過五十,在他這個年紀,正值壯年,與旁的貪官不同,因為常年習武,看起來?精神抖擻,清瘦挺拔。


    崔刺史轉過身去?,不想再與他們言語,隻是珍藏地看著?自己博古架上的東西?。


    蘇婉禾便是這個時候掙脫繩索的,若不是當初她把東西?藏得深,早就被發現了。


    她舉起桌上的花瓶朝著?崔刺史打過去?,正落在他的頭頂,花瓶碎了一地,鮮血順著?他的頭流下來?,他如何都想不到會被一個弱女子襲擊。


    蘇婉禾抓緊時間去?拉鄭翊,將他的繩索解開,正要拉他起來?的時候,崔刺史不知道從何冒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把劍,直直朝著?他們刺來?。


    鄭翊一把將蘇婉禾來?開,擋在自己的身後。


    崔刺史畢竟是行伍出?身,一招一式都相當狠厲,鄭翊雖然是鄭將軍的兒?子,但他走的文?官仕途,隻是學了簡單的招式,很快就落了下風。


    蘇婉禾驚魂未定,崔刺史招招都是衝著?他們的命而來?。


    眼看不敵,博古架突然又傳來?聲響,蘇婉禾已經?來?不及去?看,就在崔刺史一劍刺過來?的時候,蘇婉禾幾乎避無可?避。


    崔刺史突然瞪大了眼睛,尚來?不及看到身後的人,隻看到從身後穿過的劍,一滴一滴的血落在了地上,重重倒了下去?。


    蘇婉禾看到那?身後的男人,是裴珣,她掙脫了鄭翊的手,一直朝著?裴珣跑了過去?,緊緊抱著?他。


    她第一次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害怕再也見不到一個人,她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裴珣。


    裴珣將染了血的劍放在身後,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蘇婉禾的頭,安撫著?她。


    “好了,沒事了。不要怕。”


    裴珣輕聲安慰著?,看到鄭翊直直的目光。


    剛剛看到鄭翊拉著?蘇婉禾的手,裴珣便想衝過去?將兩人分開,是那?般刺眼。


    明明他們兩人已經?有了婚約,但心?中還是忍不住嫉妒。


    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兩個都在默默較量,鄭翊不相信蘇婉禾會對一個救過自己的人情根深種,明明他們才剛剛認識不久。


    他們自少時相識,難道還抵不過僅僅認識幾天的男人嗎,他不甘心?。


    待蘇婉禾平複了心?情,她站在博古架旁,將上麵的花瓶一個一個掂量,最終將其中一個砸開,碎片鋪開,有一本藍色的冊子,蘇婉禾伸手就要去?撿,裴珣正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她拍了拍上麵的塵土,打開看過一眼,基本已經?確定,直接遞給了裴珣:“這應該就是你一直要找的賬本,我看崔刺史剛剛一直看著?博古架,便覺得蹊蹺,猜測裏麵可?能有什麽要緊的東西?,沒有想到是賬本,有了這個東西?,便可?以?治崔刺史的罪責了。”


    裴珣將蘇婉禾的手拉過去?,小心?翼翼看著?,看到沒有什麽傷痕,心?下才送了一口氣,語氣卻不是很好:“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若是將手劃傷,你是不想要這雙手了嗎?”


    第55章


    蘇婉禾將手給裴珣看:“不會,不信你看。”


    裴珣有些沒好氣,還是將蘇婉禾的手拉了過去,確認沒有什麽傷痕了,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惹姝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循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循又並收藏惹姝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