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和周賢雖未說話,但聽著她自信的言論不由為她捏一把汗,堂而皇之將北總算計進去,事後沒有繼續隱瞞,幹脆坦白自己所作所為,若不是女人倒是可以稱呼一聲“勇夫”了。


    公寓大門緩緩打開,司機將車停在樓棟門前,歡迎加入依五而爾齊伍耳巴一每日看文周賢先行下車打開了後座車門,“北總,明天的行程我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


    “嗯。”北野想了想原是想讓他空出下午時間,他想帶南佳在椿江看看,到嘴邊的交代化作一聲知道了。


    酒會的事告一段落,南佳目的已經達到,站在樓棟大門前陪北野站了會兒。他久不說話,她也不想去猜,或許他不高興今晚的行為又或是將他算計在內,讓他這位晟宣北總沒了麵子。


    南佳抿了下唇,取下身上的西服學著他今天的樣子披在他身上,“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這是利用完了就分道揚鑣?”他依舊站在原地,看她纖瘦的背影毫無顧念獨自往裏走,“你要是現在回來,今晚算計的事一筆勾銷。”


    她聞言,緩緩轉過身來,看他沉下的臉,總算知道這位下車以後不說話,板著臉的原因了,“北野,你到底是希望我回來,還是僅僅為了那點自尊心?”


    他眼眸微厲,像是被她戳穿了偽裝,邁步走來站定在她麵前,扣住她的手腕似最後警告:“你憑的是什麽?十年前我們的情誼還是十年後你的算計?對付路薇就算沒有你,我也有別的辦法針對,你當真以為我同意帶你去酒會是對你提出的計劃感興趣?”


    南佳盯著他的手,恍惚間深夜巷子裏的少年和少女重新映入她眼前。手裏拿棍義無反顧衝向欺負他的人,他帶她去了曾經住過的地方,交付心事的話語,希望她可以相信他。自欺欺人的一直都是她。


    他每次看向她的眼神熾熱直白,懷疑也好相信也罷,他從不隱瞞,而她裝聾作啞視作不見,在他每一次快要說出那句話時,及時打斷,讓他誤會自己,看清自己來到他身邊不是單純的和好,是目的是計劃,更是利用。


    她沒有再去掙紮,而是拉近彼此距離,像情侶間常做的行為,擁抱他卻沒有伸手,“十年前我明白了一件事,既然善良注定為人所欺,那我就做手執利刃的劊子手,欠我的我要一一討回來。”


    北野怔在原地,長久以來他們從未開誠布公聊過十年前的事。關智斌的話無非讓他知道了對南佳的誤解,至於他提到的南佳母親發生意外,並沒有深究。


    他鬆開她的手腕,“十年前發生在你母親身上的事,並不是意外?”


    她迎上他略帶懷疑的目光,驀地輕笑:“不是意外警察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無意窺探過往,可從她嘴裏說出的話幾乎辨別不清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的身上充滿了神秘和變數,越來越讓他看不清,“十年前我問過你願不願意相信我,今天我……”


    她忽而抬手,纖細食指抵住他的薄唇,“噓,不要承諾,不要讓我選擇相信,保持現狀。”


    他任由她的手抵住唇,最終輕輕拂開,“所以今晚你去酒會隻是為了氣她?據我所知你們之前在學校並未有大衝突不是嗎?”


    “我們之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雖然在她看來是小事。”她歪頭露出笑意,“就像今晚我那樣做也不過是看見她現在過得那麽好,你就當我紅眼病見不得她過得光鮮亮麗。”


    北野打量著她說完話攤開手一派輕鬆的姿態,好似剛才那些話發自肺腑沒有欺瞞。都說女人的心思難猜,她的心思要比一般女人更難猜。


    “我們能不站在這兒說話了嗎?”她怕冷地搓搓手臂,“你再不走我回去了。”


    北野在她轉身的刹那間,伸手攬住她的肩,把人往懷裏帶,“那還把西服給我?”


    “我當時以為你不高興是冷。”她掀開他的西服,幹脆躲進去,“好像男人體溫是比女人高些。”


    他垂眸,映入眼簾的不是人而是窩在懷裏的圓溜溜頭,隨著走路的動作,頭發磨蹭著他的胸口,異樣的感覺讓他無法適應,伸手輕拍她,“能不能好好走路?”


    她故意又扭動兩下,催促他快點摁電梯。


    等待電梯的時間裏,傳來幾句交談聲,一男一女正好過來,男人想要扒開死死抱住自己的女人,“你能別膩歪了嗎?”


    女人噘起嘴:“親一下。”


    “你真是沒一天安生,你看外麵有幾個人像……”男人話未說完,眼前一幕令人瞠目結舌。


    女人等了半天沒等來他說完,“像什麽?”她循著男人視線望去,比男人錯愕的表情好不到哪兒去。


    “老公,看見沒?”女人晃著他的手,“我們玩得還是不夠花,你看看人家。”


    “我……”男人如鯁在喉。


    電梯門緩緩打開,北野能感受到懷裏的人笑作一團,他轉頭看同等電梯的夫妻,“走嗎?”


    女人是想八卦的,奈何老公說什麽都不肯往前邁一步,美其名曰打一個工作電話實則是跑路。她氣得跺腳,追了出去。


    電梯門慢慢合上,北野輕敲懷裏的人,“別裝了,就我們。”


    她絲毫不在乎弄亂的頭發,環視電梯廂一圈確定隻有他們兩人時,感慨:“我還想著給她老公上上課。”


    “上課?”北野舔了下唇,“你打算和我來場實戰課?”


    “嘖嘖,原來北總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她記吃不記打的性子暴露無遺,掃了眼他腹部,“敢情上次你是故意穿睡衣解開上麵的扣子叫人看見吧?”


    越說越不成調,他捏住她的臉,在電梯打開的瞬間,直接將人往他住處拖。


    “我要回自己家。”


    “有事和你說。”


    她掙紮力道小了些,等他把門打開,站在玄關不肯再進,“你就在這兒說。”


    “進。”


    不容商量的語氣。南佳無奈走進屋內,往沙發那兒躺著不願動了,“是要分給我晟宣股份嗎?”


    她本是一句玩笑,他卻神色正經起來,挨著她坐下,“你不是說合作?”


    她愕然:“你不是不樂意合作了嗎?”


    “我什麽時候說不樂意了?”他突然轉了性子,輕輕撫摸她的頭發,“你不是說想氣氣她?沒有別的目的?”


    南佳調整坐姿,對他莫名其妙的話甚是不解,“你到底要說什麽?”


    “你要知道,要想讓她氣一輩子,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


    北野眸光漸深,似在考量這句話是否真要說出口。


    “你能不能別吊人胃口?”


    “從逢場做戲到假戲真做。”


    南佳調侃的微笑凝在嘴角,他的話好似一塊堅硬的小石子掉落進平波的江河中激起漣漪。她垂眸躲開他懾人的目光,“我看你是酒會上喝多了酒。”


    北野伸手捧住她畫著精致妝容的臉頰,“你為什麽不願意當做酒後吐真言的告白?”


    眼前的人是記憶中的少年,是年少時有過一刻心動的人,他說的那樣情詞懇切,南佳不想自欺欺人,她承認剛才一刹那心頭劃過一抹慌亂。這樣的感覺越多,於她而言越不利。她不能也做不到再毫無保留相信一個人。因為她沒法確定當所有的事情告知北野後,他是會支持還是會勸說?


    這十年來她沒日沒夜的工作靠的是複仇的那口氣,為林思瓊更為了她們家。將所有告知一人,麵臨對方會暴露和阻止的可能,這份感情她寧可不要,退一步講,即使他會支持,但得知她最後的計劃或許看向她的眼神也會充滿詫異吧,原來她竟是這樣狠心,有心機的女人。


    南佳從沙發起身,站在他麵前,“就因為我今晚在洗手間做的事,你也沒必要現在玩這麽大逗我吧?!”


    他盯著她不發一言,看著她嘴角揚起的笑意,或許她對他自始至終沒有多餘的感情隻有接近後的利用,而他唯一一次願意敞露心扉的話,竟成了她眼中的醉話和逗弄。既如此,他不會再嚐試讓彼此坦誠,因為他們之間不需要,更沒這個必要。


    “看來我的演技比你要差些。”北野起身指腹蹭了下她臉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南佳嘴角笑意不自然揚起:“嗯,你也早點休息。”


    走向玄關的那一刻,南佳停留了一秒,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麽,明明是她推開了他,卻希望此刻他哪怕說一句話,她或許真的願意告訴他,過去的十年她所經曆的,遭遇的,還有那段每每提起的血淚。


    可惜,她忘了,他們都是要強的人。


    一個充滿疑雲的相信。


    一個想卻不敢的相信。


    本質上他們是同一類人,在這十年間,環繞在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信任於他們而言曾有過,但現在不再輕易交付。


    努力踏出去的不是給予對方信任的明燈,而是希望對方可以明白自己話語中潛藏的暗指,都渴望邁出最後一步的人不是自己,龜.縮在自己的安全盒裏,稍有不對即刻退出。


    回到家中,南佳緩了許久,冷冽的風肆無忌憚吹進窗戶,純白的窗簾隨風飄動。她靜靜坐在沙發上,手中是冒著熱氣的咖啡,茶幾上擺放著筆記本和手機,電腦無聲播放的內容是十年前的真相,卻是她背負了十年罵名的證據。


    u盤還有一段視頻,南佳出於好奇點開看了眼,入目是一位中年男人,他坐在凳子上,雙手扶膝,咳嗽兩聲開始了錄製。


    -我是王保國,原豊市一中被辭退的監控室保安,這段視頻錄製時間在2020年7月17號,我現在頭腦非常清醒,沒有任何人逼迫我錄這段視頻,一切都是我自願。我要坦白一件事,關於豊市一中墜樓案另有隱情,我在警察調取視頻的前一天進行了刪減,將一段原本可以證明墜樓案女生是人為造成死亡的事實隱瞞,你肯定要問我警方為什麽沒有察覺視頻有動過手腳,那是因為不僅我,連同當時接手此案的警方也被薑家收買,我收到了八十萬,至於負責墜樓案的刑偵隊隊長收取費用更在我之上。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收了害命錢注定沒命花,我已到了肝癌晚期,病痛折磨著我,或許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我每晚閉上眼睛都能看到那個女生不停追問我為什麽撒謊,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怕入了地府,閻王和我細數生前,我的罪孽懲罰在後代身上,我希望這個視頻能減輕我的罪孽,讓壞人得到應得的報應。我要實名舉報薑家,薑恒,薑羨,薑祁聞。這段視頻公之於眾的那天或許我已不在世上,如果可以我希望作為一份歉意轉達給女孩的家人,對不起,因為的自私自利讓你的名聲被毀。


    視頻最後的畫麵是王保國不停地咳嗽,他緩緩起身慢吞吞走來關上了錄像。


    即便已從王北清口中得知當年視頻是被賣了,但看著王保國病色的臉,臨終前錄製的視頻,可以說是後悔,不過悔恨的緣由是封建思想的影響,是看自己肝癌晚期,是怕真有報應一說。真心有多少尚未可知,噩夢纏身的滋味足以逼瘋一個身患絕症的中年人。


    合上筆記本,南佳淺飲一口咖啡,吳錦雲前兩天剛給她發的消息,關欣自從收到東西以後,遲遲未送去檢驗,不過昨天拍到她和一位裝扮嚴實的女人見麵,遞交了東西。


    關欣會這麽做,並不意外。南佳知道像她這種人隻要動了她的利益,一定會想盡辦法搞清楚,至於別人是死是活與她無關。這類人一旦鑽牛角尖才是最可怕的,不過現在她要的就是關欣鑽牛角尖。


    南佳抬眸看著擺放在正前方的移動白板,童語的照片上已用黑色記號筆畫下醒目的“x”,接下來該到誰了……她視線微轉落在關欣那張照片上,穿著學校配發的工作服,被學生團團圍住,一副歲月靜好的好老師模樣。偽善的麵具戴久了連自己都信了,就當她是熱心人士,親手替關欣揭開這層麵具。


    -


    天蒙蒙亮時,南佳被手機振動的聲音吵醒,昨晚她用新手機給關欣發去了一則消息。消息內容是十年前她匿名發來的短信,她原封不動還給她。


    接通電話,南佳還沒說話,手機那頭的人情緒稍顯激動,“你是南佳對不對?”


    她睡意全無,支起身體靠向床頭,“是。”


    得到確切回複,關欣攪拌牛奶的手驟停,她住的房子是學校提供給老師的教師公寓,隔音效果差,怕被人聽見動靜,壓低聲質問:“你給我發那樣的短信什麽意思?”


    “我發錯了,”南佳輕笑,“不過你怎麽知道發這條短信的人是我?關老師,原來你喜歡不打自招。”


    關欣緊緊捏住手機,骨節泛白,她無法做到心平氣和討論過去的事,尤其十分鍾前她收到了dna檢測報告,關於薑羨和薑祁聞毫無血緣關係的真相,頭疼欲裂,“那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看來關老師已經托人去查了。”南佳偏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鍾,“十點,你們學校旁邊的咖啡廳見,過時不候。”


    “喂!喂?”關欣聽著手機裏傳來掛斷的忙音,一怒之下想將手機擲出去,顧忌自己才換沒多久,怕扔出個好歹生生忍下衝動,攪拌勺用力碰撞杯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不能慌,還沒和南佳正式碰撞,若是被她發現自己在意的東西,一定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今天的見麵絕非簡單碰麵,南佳肯定有目的。


    與此同時,已經洗漱完畢的南佳,按照以往裝扮風格,帶上必用品推開了家門。麵對其他人她可以狠下心來實施報複,唯有北野,愧疚和無法言說的感情總會使她駐足於門前,短暫停留。


    他們之間的關係仿若遊離在朋友之外,戀人未達的敏感階段。或許暫時分開不聯係對他們都好。


    南佳乘坐電梯離開了公寓,她要去的地方用一句話來形容可謂是富貴險中求。警方布設警戒線的區域僅在童語生前住的平房附近,案件還在調查,估摸一時半會不會輕易撤掉警戒線,興許周圍還有警方看守。她得想個辦法拿到童語生前的東西——錄音筆。


    車子依舊沒地方停下,沿路畫下的停車點已經被前來報道的新聞媒體占用,南佳降低車速終於在一家維修電器的門前停下了車。她給了老板二十元,當做停車費用,老板二話沒說就同意了,使喚自己兒子端來凳子坐在門前幫她看車。


    維修店距離事發地還有一段距離,走過去約莫要十分鍾左右。去的路上南佳看到了那天在茶樓和北野打招呼的孟賀,至於他身邊跟著的人倒不是陳鋒,隻要他不在,有些事做起來就方便許多。


    事發地周圍警戒線依舊牢牢紮在地麵上,相關人員穿著特製服收集更多證據,多查幾次,爭取細枝末節都不放過。南佳看他們埋頭忙碌的樣子,靜佇良久。


    房子被燒毀,好在救援及時但左側依舊被焚燒得不成樣子,現在說一句危樓也不為過。案子進展緩慢,住在這兒的居民每天人心惶惶,平靜了幾十年的地方突然發生命案,對老人家而言多少心裏犯嘀咕,湊在一起更是越說越離譜。


    他們湊在警戒線外,一邊說著恐怖故事,一邊又對現場采證絲毫不懼,陳年往事都被翻出來說個遍。


    “我昨晚上瞧見窗戶外麵站著一個人。”


    “該不會就是……”


    “哎呀,可不敢亂說,要是沒說對萬一得罪了冤魂,晚上真找來了怎麽辦?”


    “依我看肯定是仇殺,要不然放火做什麽,我聽說死得可慘了!”


    耳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推斷和猜測,能力之強已經比現場采證的專業人員還要了解。她混在人群中,看屋子周圍尚存的東西。


    那晚童語給她打電話提及錄音筆時,似乎聽到了開門聲,接著便是她播放了錄音筆的內容。她曾對童語說過把錄音筆收好,當時童語說了句放心,藏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會不會這個地方本身就不在她身上或是住的屋子裏,而是在外麵?


    南佳環視周圍老舊住宅,童語當時開門出去再進來統共不超過五分鍾,根據腳程和找東西所花時間,這個地方一定離她很近。燒毀的平房旁邊是兩間高度差不多的小屋,租賃給了打工人,屋子前方就是普通的石子路,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


    她眉頭微微皺起,意外瞥見兩棵種植多年的梧桐樹正好在最左側屋子後麵,旁邊有一條供一人行的窄道。窄道位置略微隱秘,被牆體遮住,若不仔細看並不能輕易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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