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見裴溫被他安置妥帖,這才出門。


    臨走前,裴五欲言又止望著她。


    她問:“可有話說?”


    本以為他又要說什麽難聽話,誰知卻聽他道:“若是殿下有空,就多來瞧瞧將軍。將軍會很高興。”


    謝柔嘉頷首,“我這段時日都在莊園裏,會每日都過來陪裴叔叔說說話。”


    言罷轉身離開,卻被他叫住。


    他道:“我其實知曉殿下沒什麽壞心眼。裴家之禍,禍不在殿下。上一回裴家有難,也是殿下跪在太極殿前求情,裴家才得以活命。我就是替將軍憋屈得慌。將軍,守了一輩子,一輩子孓然一身也就罷了,到頭來連命都搭上。”


    謝柔嘉道:“我懂。”


    “不!”裴五哽著嗓子,“殿下根本不懂。”


    謝柔嘉想要問問這話是何意,他卻扭頭走了。


    謝柔嘉以為他還在惱自己,並未深究。她回到住處後,實在無聊,就給衛昭寫信。


    她來江南這段日子以來,每個月都會同衛昭通信,了解彼此近況。


    待信寫好,正要吩咐文鳶將信送出去,錦墨來了。


    他特地過來送東西。


    錦墨將手裏提著的食盒擱在桌上,笑道:“這是夫人親自做的花糍,說是公主愛吃,公子叫我趕緊給公主送來,還熱著。”


    謝柔嘉想到裴夫人,心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裴季澤如何同她解釋假孕一事。


    錦墨又將一封書信遞給她,說道:“這是公子的信。”言罷,這才告辭離去。


    不是早上剛走,怎這麽快給她送信?


    謝柔嘉聞著信封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打開,一張夾著幾片梅花花瓣的花箋從信封掉出來。


    花箋上頭隻有一句話。


    【院中的綠萼開了邀柔柔共賞】


    謝柔嘉望著那幾片梅花花瓣,想起陶然居的院子角落裏,確實種了一株綠萼。


    想來這會兒開得正盛。


    她趴在桌上撥弄著那幾片花瓣,腦海裏不知怎的就浮現出那張容顏若雪的麵孔來。


    也不知他究竟要拜托自己做何事。


    也不知難不難,若是不難,就盡快給他辦了。


    正發呆,黛黛突然叫她,“檀陽先生身邊的藥童來了,說是檀陽先生過請公主過去配藥。”


    謝柔嘉忙收好花箋,跟著藥童去見檀陽先生。


    才入藥廬,遠遠地就瞧見裹著棉衣的檀陽先生正在屋子裏忙活。


    近了,謝柔嘉見他居然端著一碗臭不可聞的蟲子,當即就閃到一旁去,捂著鼻子一臉驚恐望著他。


    她最害怕這些東西!


    他卻不以為然地笑道:“小裴媳婦兒來了!”


    謝柔嘉一聽這個稱呼,一個頭兩個大,不過看在他答應教自己的份上,暫且忍忍他。


    她正欲問藥方子如何調配,又見他指著其中一碗藥,道:“小裴媳婦兒,這可是給你家小裴配的藥。要我說,其實男人嘛,身上有點疤痕沒什麽,他非不幹,說他媳婦兒嫌醜。”


    謝柔嘉張了張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怪不得他從不肯在她麵前脫衣裳,他該不會是因為那日在水榭她說的話吧?


    *


    接下來半個月,謝柔嘉每日不是去陪裴溫聊天,就是被檀陽先生拉去配藥。


    他大抵是太無聊了,非說她在醫學上有天分,要收她為徒。


    謝柔嘉看著他每日都在搗鼓一些毒蛇毒蟲,抵死不從。


    不過他倒是極大方,見她不肯,還是將治療頭疾膏藥的方子給了她。


    順帶的,還有一些美容養顏膏的方子。


    冬日裏幹燥,她在屋裏呆久了,臉上很容易起紅血絲。


    用了之後,臉上肌膚果然好了許多,比她之前在長安用的那些價格高昂的脂粉不知強了多少倍。


    而裴季澤每日都會派人給她送信,連帶著還有姑蘇城內的一些小玩意兒。


    信裏說得都是一些極其平常的事情。


    就是不說他究竟要拜托她做什麽事兒。


    有好幾次,謝柔嘉想要回信同他說一說關於他身上疤痕的事兒。


    她其實當時隻是故意氣他,並沒有真覺得醜。


    可到底還是作罷。


    不知不覺她在莊園裏待了半個月,這日她照舊去陪裴溫說話,還未進去,就聽到裴溫同錦墨說話。


    隻聽裴溫輕哼:“就帶那麽一點兒人去,究竟是去剿匪,還是給人送頭!”


    裴五道:“都已經多日未歸,三公子恐怕凶多吉少。”


    後麵的話謝柔嘉沒有聽清楚,滿腦子都是“凶多吉少”四個字。


    難怪她已經好幾日不曾收到他的信,原本以為他是因為自己不回信,所以惱了,沒想到竟不在姑蘇。


    正愣神,就聽裴五向自己行禮。


    謝柔嘉問:“他去哪兒了?”


    裴五望向裴溫,欲言又止。


    裴溫歎氣,“就告訴她吧,現在過去,興許還能見最後一麵。”


    裴五這才道:“登州刺史前些日子向三公子求助,說是附近山上盤踞著一群山匪,請三公子幫忙剿匪。可三公子到現在也沒回來。”


    話音剛落,就見眼圈泛紅的少女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待人走遠,裴五忍不住道:“您何必這樣嚇唬她?”


    “不嚇唬嚇唬,就叫他們這樣嘔著。”裴溫說完,劇烈咳嗽起來,直到咳出一口血,咳嗽才止住。


    裴五見狀,忙把茶水遞到他手裏。


    他吃了幾口水,勻了兩口氣,氣息微弱,“我這輩子同阿寶沒有圓滿,總希望他們能夠圓滿些。你去瞧著,看著她別出了事。”


    裴五遲疑,“可您。”


    “你放心去,”他摩挲著手裏的瓷娃娃,“我曾答應要替她種滿一園子的野芍藥,無論如何,我都會活到來年春天。”


    裴五這才離去。


    *


    登州距離姑蘇並不遠,一路上快馬加鞭,兩天的功夫就到了。


    謝柔嘉入了登州,就直奔蒼夷山,趕到時天都快黑了。


    才到山腳下,就見兩個衙役拄著刀站在那兒,口中議論著誰死了。


    “死得太慘了,真是沒想到,年紀輕輕的。”


    “可憐啊,實在可憐……”


    裴五一聽,當場眼睛就瞪圓了。


    怎麽可能……


    不等他問話,就見謝柔嘉已經翻身下馬,揚手對著那二人就是一遍,嗬斥,“胡說八道,他那個人命硬得很,怎會死了!”


    那兩個衙役無緣無故挨了一鞭子,正欲拔刀,隻見眼前一襲紅狐裘,手持赤色馬鞭,美得雌雄難辨的少年身後烏泱泱都是人,當場就慫了,正欲說話,又見“他”問:“他的屍首在哪兒!”


    其中一個衙役哆嗦道,“三天前就埋在山上了!”


    三天前就已經埋了……


    謝柔嘉抬起眼睫,茫然地望著白雪皚皚的山頭。


    還有幾日就要過年,怎就這樣死了?


    不是說有事情拜托她做,怎那麽快死了?


    他還沒有在和離書上蓋章,怎能這樣死了?


    死都死了,還要連累她做寡婦。


    他那個人,活著的時候欺負她,死了也欺負她。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回頭一瞧,隻見不遠處的一處高地不知何時站著一襲墨狐大氅的男人。


    暮色濃重,瞧不大清楚臉,隻隱約瞧著那對含情眼在黑夜裏熠熠生輝,如同黑曜石一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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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裴季澤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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