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行之將謝柔嘉送回到公主府角門處,道:“明日是萬壽節,我來接公主一同入宮。”


    謝柔嘉一時沒有作聲,抬起眼睫望著廊廡下散發著淡淡暖光的燈籠。


    這會兒外頭雪勢漸大,一襲紅狐裘,烏發雪膚的女子在風雪裏略顯孤寂。


    江行之見她今日見了那人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眼底的笑意消失殆盡,“他回來,公主就不需要微臣了?”


    “你想到哪兒去了?”謝柔嘉收回視線,“那你明日過來接我。”


    江行之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帶著皮手套的手,低聲道:“不許你去見他。”


    謝柔嘉嗤笑,“江行之,我同他還未和離。


    江行之麵色驟變。


    她上前一步,手指隔著皮手套撫摸著他潔白似雪的臉頰,“好了,你別不高興,我不召見他就是。”


    江行之這才作罷,道:“我看著殿下進去。”


    謝柔嘉入了角門。


    門房正要掩門,卻見一襲白狐裘的雪衣郎君立在漫天飛雪裏。


    謝柔嘉朝他揮揮手,這才離去。


    待那道門關上,江行之才收回視線,冷冷吩咐侍從,“派人好好盯著公主府,他若是來見她,即刻來報。”


    侍從小心勸誡,“公子,您別把自個兒給陷進去。”


    江行之聞言,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被她摸過的臉頰。


    那兒,似乎還保留著她掌心的溫度。


    他冷冷道:“我自有分寸!”


    *


    公主府。


    謝柔嘉一入自己的院子,就瞧見廊廡下負手而立的墨色身影。


    守在一旁的文鳶一見她回來,忙迎上前,低聲道:“奴婢沒能攔住駙馬。”


    預料之中的事兒,謝柔嘉並未感到意外。


    她道:“無妨,下去吧。”


    文鳶應了聲“是”,領著院中的婢女退了下去。


    她徑直走到廊廡下,褪去腳上沾雪的靴子入了溫暖如春的屋子。


    他跟著入內,環顧一眼室內,眸光落在擺在最顯眼處的那一把弓弩一瞬,伸手要替謝柔嘉解身上的狐裘。


    謝柔嘉一把捉住他的手,抬起眼睫冷冷望著他。


    他掙出手來,執意要替她解。


    潔白的指骨熟練而又靈活地解開係帶,火紅的狐裘被他隨意地丟在一旁的榻上,又順手拔了她束發的玉簪。


    如瀑的青絲烏泱泱垂落在腰間,愈發襯得她一張雪白的小臉瑩然若玉。


    屋子裏靜謐極了,隻有屋外的寒風,偶爾發出呼號之聲。


    “這段日子,過得好嗎?”


    他輕聲問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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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謝柔嘉抬起眼睫打量著眼前消瘦許多的男子, 神色冷淡,“駙馬下午不都瞧見了。”


    裴季澤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聲道:“可我想聽柔柔親口說。”


    謝柔嘉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夾雜著藥香的薄荷香氣, 緩緩地闔上眼睫, 一字一句, “我有了新歡,過得極好。”


    話音剛落,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漸漸地收緊,像是要將她揉入自己懷中。


    他嗓音有些低啞, “無論柔柔有多恨我都好,江行之與衛九是完全不同的人,且衛九的死與他脫不了幹係。柔柔, 離他遠一些。”


    “這是本宮自己的事情, ”她抽回自己的手指,“就不勞駙馬操心了,更深露重,駙馬請回。”言罷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徑直入了內室。


    不知過了多久, 外頭傳來關門聲, 謝柔嘉將自己埋進冰涼的衾被裏, 蜷縮成一團。


    今年的冬天, 似乎格外冷。


    *


    公主府外。


    裴季澤剛入自己的馬車, 就瞧見馬車裏坐著一個人。


    豐神俊朗的男人輕笑一聲, “怎麽,被趕出來了?”


    裴季澤不置可否, 神色疏離, “有事?”


    許鳳洲笑, “想去你府上吃杯茶。”


    兩刻鍾後,馬車在春暉堂門口停下。


    兩人才入書房,就瞧見負手立在窗前的男人。


    不待二人行禮,俊雅如玉的郎君冷冷問道:“阿昭,究竟是怎麽死的?”


    *


    侯府。


    江行之輕輕摩挲著大拇指的黑玉扳指,“你是說他在公主府隻待了不到一刻鍾就回來?”


    侍從應了聲“是”,“他出來時麵色並不大好看。”


    麵色不太好看,說明是被她趕出來。


    她並未向江貴妃告發他,心裏頭自然是對他有情。


    江行之沉吟片刻,道:“繼續派人盯著他。”


    *


    裴府。


    春暉堂。


    將謝珩與許鳳洲送走時,夜已經深了。


    唯有院子裏的花燈亮著,隻是上頭當初一筆一畫勾勒出來的各色圖案早已經褪色。


    裴季澤回屋後合衣躺在榻上,眸光卻望向不遠處的梳妝台。


    仿佛間,她就坐在梳妝台旁,偷偷地透過鏡子瞧他,卻在他望向她時,立刻收回視線,習慣性地用塗了丹蔻的指尖輕輕地剮蹭著桌麵。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輕撫著她微紅的指尖,“別總這樣玩,疼。”


    她難得乖巧地“嗯”了一聲,用指尖撥弄著他的下頜,“小澤,你想不想我?”


    他輕輕地說了一聲“想”,將她擁入懷中。


    再一睜眼,懷裏哪有她,隻有兒茶坐在他身旁,輕輕晃動著雪白的尾巴。


    他伸手輕撫著它沾了雪粉的皮毛,“你怎來了?是她叫你來瞧我?”


    它“喵喵”叫了兩聲,鑽進他衾被裏,把小腦袋擱在他肩膀。


    裴季澤再次將眸光投向梳妝台,那兒什麽都沒有,銅鏡裏投射出的一抹暗沉沉的光。


    他再也沒了睡意,起身盥洗後,抱起榻上還在安睡的兒茶出門去。


    *


    公主府。


    謝柔嘉用完早飯後就不見兒茶。


    她望著窗外茫茫大雪,吩咐,“外頭還在下著雪,叫人多找找,免得掉進雪窩裏凍壞了。”


    黛黛應了聲“是”,忙叫人去找。


    找了一會兒都沒找到,這會兒前頭的人來報:嶽陽侯到了。


    謝柔嘉道:“叫他在花廳稍等片刻。”


    *


    花廳裏。


    江行之已經等了快半個時辰。


    從未如此等過一個人的男人沒了耐心,正要去尋人,遠遠地瞧見一行婢女簇擁著一身形高挑,身披雀金裘,容光四射,不可逼視的高貴女子朝這邊走來。


    江行之一時怔住。


    這段日子她帶著他到處玩,一貫以男裝示人,今日換回女裝後,竟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一國嫡公主的氣度,在此刻顯露無疑。


    他正要迎上前去,隻聽她跟前的婢女勸諫,“如今坊間已經議論紛紛,如今駙馬衣襟貫會場公主怎可同他一起出席宴會,這讓文武百官瞧見,駙馬的臉麵往哪兒擱?”


    神情倨傲的女子微微揚起雪白的下巴,“他如今有沒有臉,與本宮何幹。”


    說完,又像是才瞧見江行之一般,眼底泛起一抹柔意,“叫行之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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