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洛瑤聲音不大,有種受了風寒後的虛弱和懶倦,她說完這一句,便不再說了,頗有些惜字如金的意思。


    盛玦沉默一瞬,也沒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盛玦也不知道為何,心頭倏地有些失意悵然,他本以為嶽昌候故意拖著不進來,是為了給女兒留出和自己相處的時間,而她也會表現得熱絡一些。


    但是她隻低低地回了一個字,態度不算冷淡,更提不上熱絡。


    反而叫盛玦有些出乎意料。


    盛玦再次抬眼瞧了瞧對方——這次,他稍微觀察了一下江洛瑤的臉龐。


    這姑娘臉龐精巧,甚至和自己手掌差不了多少,細眉纖長溫軟,像是水袖拋低,細柳垂水。她的眼眸應該也是極美的,隻是被低垂的睫羽遮著,看不出什麽情緒。


    盛玦視線下移,又注意到了對方精致瑩潤的鼻頭,有點淡淡的粉,可能是凍得沒溫過來。


    盛玦心頭一動,下意識地開口:“冷嗎?”


    身邊的許笠聽到這一句,頓時有點欣喜地瞧過來,在辨別出這是對方的一句關心話後,他差點都喜極而泣。


    蒼天有眼,自家主子終於會關心一下姑娘了!


    盛玦:“……”


    江洛瑤道:“冷。”


    盛玦瞬間意識到自己居然晃了心思,於是立即重新拉下臉,沒什麽好氣地回話:“冷,就別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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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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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怪自己。


    江洛瑤聽出了攝政王的言外之意,隨即低垂了眉目,不再看他了。


    她拿帕子掩唇,輕輕咳嗽了一聲,等著自己爹爹前來。


    其實,她也不是很想離開候府的,隻是,今日府上來了個算命的,那算命的據說在京城很有名,許多家的貴女都找對方算過。


    爹爹也是看在大家都說不錯的份兒上,才將此人請來給自己瞧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那算命的看完以後,就神色莫測地拉著爹爹去說悄悄話了。


    江洛瑤什麽都不知道。


    隻曉得,那算命的離開後,爹爹就風風火火地叫下人給自己收拾行李,準備去攝政王府上暫住一段時間。


    當時爹爹和自己說的理由是——攝政王高才博學,適合給自己做師父。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扯謊。


    爹爹他是怎麽敢的呀?居然敢讓準備攝政王做自己師父,甚至還要把自己送進王府。


    江洛瑤想不通,但也沒有反駁她爹。


    緊接著,她眼睜睜地看著爹爹進來拜見了攝政王,然後兩人寒暄了許久,攝政王一改之前對自己的冷淡態度,和爹爹聊了很多……


    江洛瑤沉默著觀望,終於從兩人的言語裏得知了原因。


    ——爹爹,曾對攝政王有大恩。


    這一次,爹爹要對方將虧欠的恩情還上了。


    不為什麽,隻為了自己。


    這不值得。


    江洛瑤在心裏暗自搖頭,為爹爹的這場交易感到不值,自己又沒有遇到什麽大事,為何爹爹要這般呢?


    而爹爹自始至終也沒有提到“拜師”一事,隻是含糊其詞地提出讓自己暫居攝政王府一段時間,就會接自己回去。


    顯然,攝政王也很不理解。


    江洛瑤感知到了對方那種疑惑的情緒,便把目光追隨了過去,又剛巧遇著了對方的視線。


    這位暴戾恣睢的攝政王,目光不是很友善,看人的時候,並不是平視,而是壓低了眉眼,而後不動聲色地一抬眼,淩厲的眉弓施力緊湊,再加上涼薄的視線,總會給自己一種無聲的壓迫感。


    江洛瑤沒見過這種眼神。


    她略有些好奇,便出神地去觀察對方。


    盛玦:“……”


    盛玦也知道自己目光不善,所以故意給江洛瑤甩臉色,想讓對方知難而退,主動央求她爹爹帶她離開這裏。


    這種拒絕的事兒,如果一開始沒來得及將那封書信送回去,後續就很難纏了。


    嶽昌候,軍功顯赫,也算朝廷的肱股之臣,盛玦幾乎沒有見過對方開口求過什麽人。更何況,對方作為自己的恩人,尊口已開,甚至還親自登門求見,自己不便於直接拒絕對方,叫對方把女兒領回侯府。


    盛玦再次瞧了一眼江洛瑤,心說這丫頭最好識相一點,主動懇求她爹什麽的,這樣對誰也好……


    可誰想到,對方還是一副好奇的模樣,居然沒有多大感觸,反而像懵懂的妖第一次來到人世一般,好奇地盯著自己瞧。


    盛玦倒也沒一開始那麽膩煩了。


    他兀自點點頭,心說也不是不能留下這姑娘。


    一看在嶽昌候的麵子上,二來江洛瑤也不是尋常那種令人厭煩的庸脂俗粉,畢竟是江家嫡女,應當是知法懂禮的。


    盛玦收回視線,掌心控著一血玉珠子,一邊摩挲一邊鎖眉聽著嶽昌候說話。


    嶽昌候:“小女身子不好,為免王爺操心,勞煩王爺將小女安排到一處僻靜少人之地,也好不擾王爺清淨。”


    盛玦手上動作一停,沉默下來。


    這嶽昌候,既已經把女兒給自己送來了,怎麽還來了一招欲擒故縱?


    盛玦想了想,覺得嶽昌候可能是怕自己苛待了他女兒,所以給了兩人一個鬆緩的階段?


    也好。


    左右自己也不怎麽親近女色,就讓江洛瑤一個人在僻靜居住呆上那麽一段時間,等對方忍不住寂寞去和她爹訴苦的時候,自己也能順其自然地把此女送回嶽昌候府上。


    能還得上江永川的人情,還能不駁對方麵子,也算一舉兩得。


    “可以。”盛玦應下,隨即招手讓許笠去準備了。


    很快,嶽昌候交代完事兒後,就冒著風雪離開了。


    盛玦帶人送了送對方,見嶽昌候一副不舍的姿態,告別女兒時,跟生生剜他一刀一樣。


    這不禁讓盛玦有些納罕——倒也不至於這般吧,嶽昌候怎麽說也是帶兵打了半輩子仗的鐵血將軍,就算剔骨刮肉也沒這麽心疼吧。


    盛玦冷淡地看著這對父女惜別,絲毫領會不到其中的感情。


    直到嶽昌候徹底離開,他才舒展了眉目。


    “姑娘,外邊風雪大,小心著了涼。”許笠招呼著丫鬟們把江洛瑤往裏迎,別讓對方站風口上,“雪天路滑,寧紫軒還沒收拾利淨,您不如先同我家王爺待一會兒,說說話……”


    盛玦:???


    這是什麽廢物提議?


    盛玦周身氣息一冷,給了許笠一個眼色——別多嘴。


    僻靜的居住不常有人住,打掃確實需要一會兒時間,但是她不會等嗎?又不是多嬌貴柔弱的身子,在雪裏站一站,死不了。


    盛玦壓著聲音,一邊往回走一邊丟下一句:“沒收拾出來就去等會兒,本王還有事情忙,沒空聊話偷閑。”


    許笠追上來和他家王爺說:“江姑娘身子弱,聽說還病著沒好,王爺您……”


    盛玦嗬斥他:“你該不會是收受賄賂了,怎的一直向著她說話。”


    許笠:“……”


    他還能怎麽說呢,再勸的話,王爺怕是更要為難江家嫡女了。


    這可是嶽昌候家的寶貝女兒!


    許笠有點擔憂地回頭,看向停在原地的江洛瑤。


    江洛瑤被丫鬟扶著,靜默在雪裏,大氅上落了好些雪,安靜,美好,叫人無端心疼。


    “唉。”


    許笠不忍地移開視線,心說難怪自家王爺多年寡獨,這都叫些什麽事兒啊。


    哪兒有叫人家姑娘在雪裏等的。


    方才給江姑娘選的地方名為寧紫軒,倒是確實偏靜,但是離這裏不算近,單單走過去就得很久,許笠也是知道對方身子不好,所以才提議讓江洛瑤暖一暖再去。


    再加上那一段路也不是很好走,銜水環山的,得穿過一整個花園才行。


    花園裏,多的是石子路,水榭亭台也多有積雪。


    今日下的雪這般疏亂,江姑娘萬一摔一跤,可如何是好?


    許笠不斷地搖頭歎息,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對。


    盛玦:“……”


    他終於被許笠不斷的唉聲歎氣給搞煩了,隨即停下腳步瞪他:“嶽昌候怎麽說也是本朝的大將,他的女兒也不至於你以為的那般脆弱,別在本王耳邊哀歎,若她真的病倒了,才是稀罕事兒呢。”


    許笠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他根本想不通自家王爺怎麽想的,人家江姑娘就是身子不好啊,嶽昌候都親口說了——身子弱,易著涼,易受暑,且風寒未愈。


    怎麽王爺就當耳旁風呢。


    “王爺,不知有句話當講不當講。”許笠不跟他走了,今日就算怎麽樣也得勸諫攝政王及時止損。


    這才第一日,若是江姑娘就此病倒,到時候嶽昌候一定會討個說法的!


    盛玦沉著臉:“不當講,憋著。”


    許笠:“……”


    過了一會兒,盛玦發現許笠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於忍無可忍地擺擺手:“說。”


    許笠連忙說了一堆利弊:“老奴去給江姑娘帶路吧,這雪天路滑的,您看在嶽昌候的份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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