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陸從駿下了車,興衝衝、喜滋滋地往杜先生辦公室走去。五個小時前,他懷著同樣的心情來給杜先生送剛剛破譯出來的特一號線密電,得到了杜先生口頭嘉獎一次。當時杜先生連聲道好,眉宇問露出了孩童般的歡喜,這種樣子對杜先生來說實屬罕見,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刻都還在眼前晃蕩。杜先生當即讓秘書安排約見密特先生。他知道下午一上班杜先生就去見密特先生了,現在杜先生又召見他,可以想見一定是讓他來分享從美國大使館帶回來的喜悅。陸從駿甚至邊走邊得意地想,杜先生這樣的人,原來也是做不到寵辱不驚的。


    哪知道,杜先生一見他就劈頭蓋臉臭罵一頓!


    當初杜先生之所以在給美國大使館的材料中謊稱陳家鵠被害,一方麵是想借此給敵人放個煙幕彈——他死了,你們就休手吧;另一方麵是覺得,這個謊言是包得住的,陳家鵠身在鐵桶一般嚴絲密縫的黑室裏,誰能知道底細?可薩根居然知道了,是哪個環節出事了?


    “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麵對杜先生的斥問,陸從駿乖乖道出了‘真情:他為了向陳家鵠家人證明陳沒死,曾安排他們通過電話。杜先生聽了,氣得恨不得抽他耳光,可抽耳光能解決問題嗎?現在的問題是誰向薩根通的風、報的信。


    不用說,肯定是惠子。


    說到惠子,兩人都有話要說,杜先生強忍住憤怒,有話好好說。


    “你不是在偵查這女人嗎?”


    “是。”


    “有結果嗎?”


    “請允許我說實話。”


    “廢話!難道你以前跟我說的都是假話?”


    陸所長讓自己冷靜了一下,緩緩道來:“足和不是對半開吧。說她是嘛,理由很多,比如地到重慶飯店工作,還有她跟薩根的關係,都可以當證據看。還有,她的哥哥曾經是日本陸軍情報官,當初陳家鵠差點被日本軍方調用就是她起的頭。說她不是吧也有理由,到現在為止,我們盯她那麽久了,還沒有掌握確鑿證據可以證明她在從事間渫活動。”


    杜先生對陸所長的回答顯然不滿意,斜他一眼,“你這等於沒說,我要的是你的判斷,不是情況介紹。是和不是,我要你拿出決定。”


    陸從駿遲疑一會兒,鬥起膽量說:“以我之見,惠子跟薩根不會是一夥的,她不過是被薩根給利用了。”他快速地看了杜先生一眼,發現他正看著自己,低下頭又說,“當然我的判斷不一定準確,懇請首座指教。”


    杜先生冷笑一下,“以我之見,惠子的事情不是小事。”他已經平靜下來,口氣沉緩,卻更像大人物在說話,“現在看來陳家鵠確實是個人物,藏起來隻是權宜之計——你總不能老把他給藏起來吧?那個院子下一步要做你們的家屬院,我已經在落實翻修的資金了。”


    陸從駿很明白杜先生的弦外之音,就是要讓他盡快拆散他們的夫妻關係。“但是我們完全可以把她說成跟薩根是一夥的。”


    “光說沒用,得有證據。”杜先生抽出一支煙,又甩給陸從駿一支,後者連忙給他點上。推了一口煙,杜先生接著說,“你不是說他們夫妻感情很深,感情有多深難度就有多大,你必須要拿出能夠讓他心服口服的證據,要讓他來感謝你拆散了他們,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嗯,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做,不要再幹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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