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雨君才終究微微歎了口氣,打算去幫愛世他們調解狐族的事。


    愛世看到一直被小雨壓製住,從他們說話開始就低著頭的月郎,還是替他爭取道:月郎是和她一路同行的,自小在這異界長大的,但是想去現世生活,所以才和她結伴,一路上也一直在照顧遷就她,而她也答應了帶他一起到現實去的。


    但雨卻拒絕愛世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存疑,而且他既然是在異界長大的,那就是異界之人了,異界之人既然要通過他的通道,那他就得查探清楚,他不可能隨便什麽人都能夠放出去的。


    ……


    之後,不知道雨用了什麽辦法安撫好了狐族裏的人,而椿絢則應愛世請求立即趕去夜霧所在地救助湖香。


    基於人太多目標太大,椿絢就沒讓愛世再跟著一起去,於是愛世就被雨帶回了他的白上樓。


    就跟現世和異界是兩種形象的小雨,他所管轄的白上屋也是現世和異界兩種形象——現世的白上溫泉莊,就是普通的素雅馨柔的能令人放鬆疲憊的民間溫泉莊,而異界的白上樓卻是雕欄畫棟,笙歌喧鬧,人影來往重重,極盡奢侈華麗,是異界之物並且是頗有地位的異界妖物娛樂放縱的銷金窟。


    就和小雨本人一樣,在白上溫泉莊是喜靜溫和的少東家,在白上樓就變作能與妖物遊刃有餘稱兄道弟做生意的雨君,或者雨郎。


    再次來到這個曾經被她視為是噩夢般的地方發誓她再也不會來的地方,愛世真的很多感觸,但最後也隻是沉默地跟在小雨身後,看著他自然隨性又熟練地和經過的人往來招呼,看著他年紀很輕就已經是此處名店老板的姿態。


    樓道繁雜交錯,暗道垂梯無數,直到最後來到白上樓的最高處,依然是她有印象的地方,是她曾無意中走進也是雨身為樓主的辦公房間。


    來到房間裏屏退下屬後,雨才將自己身上的華豔和服脫下展開架在木架上對愛世說,他可以先帶她回現世,等她的同伴到了再送她同伴出去。


    雖然出口就在眼前,但愛世還是踟躕地問他:請問能不能讓她等到湖香後再一起走?


    雨說可以,隻要她不隨意亂走就好。


    愛世說好。


    於是,兩人的氣氛都有些尷尬,彼此說話的方式也都很正式拘謹。


    如今的愛世已經不會再問他為什麽各種問題了。


    雨也同樣不會過多地去跟愛世解釋什麽?


    兩人隻不過是相熟的陌生人而已。


    在沉默了一陣後,雨對愛世說,等過一會兒就會有人帶她去休息的地方,讓她好好休息然後就打算離開了。


    而愛世卻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問他:“我在之前受過夜霧那一間神社裏小巫女們的照顧。”


    對雨說那些女孩兒其實也是被夜霧那個邪惡家族利用和困住的,明明和他們一樣本都是現世的人類,問雨能不能讓她們也跟她一起離開。


    雨在聽明白愛世說的是什麽之後遺憾地告訴她:“抱歉這是很困難的,因為我並不是異界這裏的審判者來給弱者主持正義的,我隻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商人,不過是生意做大了一些而已。”


    “事實上在這裏提什麽條件都是必須要有代價交換的,也就隻有你是不需要和我交換什麽的,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的。”


    雨盡量認真的跟愛世解釋道,就連身為神明代言人的椿絢也不能看人就救,也是得有一定條件才行的。


    並且真的這樣做了,就意味著會徹底激怒夜霧一族那邊的人徹底與他們為敵,他沒有必要在這裏樹立這樣的勁敵,尤其是和他一樣能夠通行兩界的存在。


    甚至等她的同伴湖香過來之後,她們兩人要離開這裏回現世都盡量要低調進行。


    並且就算他們知道了,他還有理由說她們兩人本就是從現實過來的。


    但那些女孩兒們,她們的家人以及她們自小就出生在此處,和那位月郎一樣雖然是人類但已經屬於異界之人了。


    最後,愛世就隻能無言地這樣看著雨拉上這處房間的緞麵拉門,看著他離開時映在緞麵上的剪影。


    ……


    在白上樓這裏度過了一陣日子,愛世日複一日地聽著外麵笙歌徹夜等待著。


    終於在某日,椿絢帶著湖香回來了。


    在看到湖香的那一刻,愛世很激動,兩人擁抱哭泣不停,她們終於要離開這裏了。


    後來便是在白上雨的安排下,椿絢帶著她們回到森安,愛世和湖香都暫時先和外婆住回到一起。


    在見到愛世的時候,誠夫人都不敢相信,自從愛世失蹤後她無時不刻不在焦心等待,沒想到守山神社的大人們真是說到做到,將這孩子真的平安帶了回來。


    還有湖香的到來,也是她沒想到了。


    在湖香跟外婆訴說她這幾年遭遇的時候,愛世就給東京的家人報平安,自然也免不了眼淚汪汪哭訴一番,但好在平安歸來,不日他們就會過來看她。


    鑒於她這次的遭遇,家裏直接給她辦了休學,想著幹脆就先在森安養一段時間精神比較好。


    ……


    自回到森安的外婆家之後,愛世都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回來了,以及湖香也總有些魂不守舍,每當愛世去問她怎麽了,她都隻是柔和地說沒什麽。


    後來愛世和湖香一同去了守山神社找椿絢道謝。


    愛世以為他們經過這一次,關係應該能變得比之前不錯一些吧,畢竟在異界,他們的關係也的確不錯。


    卻沒想到,雖然椿絢已經盡量表現如常,但愛世就是知道,椿絢他又變回了她之前所熟悉的清冷,以及拒人之外的模樣。


    第174章 真宙·椿在雨中盛開之夜23


    ◎趁她還是這般美麗容顏的時候。◎


    再次麵對這樣的椿絢, 愛世已經沒有關係了,在異界的這段經曆,讓她到底也是成長了很多, 她在異界的時候就對自己說,如果她能夠平安回來, 她對一切都會抱著感恩滿足的心的。


    所以她也已經能夠釋懷地笑著對椿絢說:“不用擔心也不用緊張的, 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做任何糾纏你和讓你感到困擾的事情了。”


    “再怎麽說,我現在也已經長大了,真的不用再擔心了。”


    愛世已經能夠盡量用這樣的話來給他們彼此之間的尷尬做緩衝了。


    所以椿絢也終於能夠稍微鬆一口氣地麵對她了。


    見於此, 愛世就將謝禮遞上前對椿絢說:“真的很感謝你,沒有放棄我們, 還特地來那麽危險的地方救下我們。”


    “真的不知該如何感激你,然後這也不是什麽特別貴重的禮物,所以這個簡單的謝禮還請椿絢大人務必收下。”


    愛世和湖香都穿著清潤素雅的和服,但氣質上一位明豔一位溫柔,無論是誰麵對這樣兩位美貌的少女都不會再推脫什麽的。


    謝禮是東京那邊送過來的最上等的抹茶, 應該比較符合椿絢的喜好吧,愛世這麽想道。


    因為愛世和湖香的堅持,讓正單獨招待她們的椿絢隻好接下。


    看著她們非常感激和尊崇他的模樣, 椿絢覺得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他也打算告訴愛世一些本不該告訴她們的事, 因為他始終覺得這種感激和尊崇不應該隻對著他一人。


    聽到椿絢突然對她說,他有些話想對她說,他那認真的樣子讓愛世也不禁坐直起來認真對待。


    於是, 在日光柔和的午後, 椿絢平靜地告訴了愛世, 他和椿藤主之間真正的關係。


    是的, 他是神語者。


    身為神語者的他是能夠直接聽到神明椿藤主對他下達的指令的。


    同時,他這個神語者還有另一種情況,那就是他和神明椿藤主的契合性非常高,能夠讓椿藤主直接附著於他的身上觀察世間。


    當時愛世在異界走失,以及異界和現世之間的突然轉換,以他當時的能力是不足以支持他去找到異界的通道,以及讓他能夠安全無阻地行走在異界的能力的。


    尤其他身為神明的使者是神職人員,本身在黑暗中身上就會散發類出似光暈那樣的東西,以昭示他和陰暗的對立,所以非常容易被妖異發覺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這樣的他去異界找她,是困難無比的,可又不能眼睜睜地將她留在異界,最後隻能請求椿藤主大人附身,請他親自前往異世之界去找她。


    “隻有椿藤主大人才能看到我們尋常人類所看不到的一切,隻有他才能隱藏著自身在異界暢通無阻,事實上也的確是椿藤主大人附著我身救下你的。”椿絢對愛世娓娓道來這一切。


    “這些是我和神明之間的相互聯係,本是不應該對你們說的,但我還是決定把這些告訴你們,尤其是愛世,希望你能夠明白,你一直都是受著椿藤主大人護佑的。”


    “他將你視為森安的孩子,所以,請再更多地信任他一些吧。”


    愛世沉默地聽完之後,很感動,還因之前自己的任性淺薄,曾憤怒地說過森安這裏所謂的神明椿藤主對她而言根本就沒用之類的話而感到愧疚。


    尤其椿絢還告訴她,當年她深受詛咒困擾的時候,之所以要在他們兩人之間由紅繩纏繞上一根椿樹枝,就是因為那根椿樹枝就是神明大人的分身,相當於她身上的詛咒疼痛通過他和春藤主之間的聯係,再把詛咒轉移到神明身上由神明去化解了,所以他們才能在一夜都相安無事。


    事實上,他一直都隻是起到了橋梁的作用而已。


    所以如果愛世要是真的感激,事實上是應該要感激春藤主大人的,而不是一直糾纏著他,他也一直對她說這些都是他該做的,讓她感恩椿藤主大人的護佑吧。


    可愛世卻一直自顧自地將他當做是她的神明,甚至還有想將他據為己有的想法,最糟糕的是連他的父親宮司大人也隱約有這樣的打算就樂見其成。


    雖然這些椿絢並沒有對她直接這麽說,但愛世能夠體會到的,其實還是她冒犯了,她之前的很多努力不就是為了能夠匹配上他麽。


    椿絢其實一度的確是她的“神明”,從夏日祭見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是了,果然肖想“神明”也是從一開始就是不應該的事啊。


    嗯,她不再想了。


    ……


    又過了幾日,愛世再次來到白上溫泉莊,去想雨想問問月朗的情況。


    然後發現月郎竟然已經在溫泉莊這裏住下了。


    雨對愛世說:這段時間月郎就先在這裏住下,適應一下人間現世,畢竟驟然來到肯定有不適應的地方。


    然後對愛是說,月郎的異界力量已經盡失,這是他選擇來到此間的代價,並且因他自小在異界長大的狠戾性格,如果任由他保留那種力量淩駕在現世普通人之上,會很麻煩。


    坐在一旁的月郎沒說什麽,但愛世明白,既然打算來到現世生活了,那的確是該好好努力做個普通人類了,於是也鼓勵月郎好好在這裏生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怎麽樣都比異界那種流亡生活要安寧舒適很多的,但月朗卻依舊很沉默甚至更像是消沉。


    他之前也是這麽以為的,他以為他從此就會徹底自由。


    卻沒想到,原來自己對於曾經向往的現世,竟然是有著很深的抵觸的,並且究竟是抵觸還是恐懼,他甚至自己都不願意去麵對。


    來到現世,與現世最不同的,就是白日太陽這種東西。


    他非常向往天上月,他的母親甚至不惜喚他月郎,以示他之後是她再難以接近的孩子了,事實上也的確是,在一開始為了能夠更好地掌控他,長老們讓他在小小年紀就離開了雙親,以至於在有人告知他,他的母親離世的時候他都不能理解是什麽意思,還自顧自地在那個岩洞神社或者主家大殿上嬉戲玩鬧。


    而他的父親,因為是家主大人的生身父親,在無法接近他的地方過得很好,母親去世之後再次娶妻,接著再次生子,最後父親在那個家中盡享天倫之樂,再沒有母親和他的位置。


    所以當長大一些後,聽母親從前的侍女告訴他,雖然他隨曆代的夜霧家主名為真宙,但夫人總是執著地思念他稱他為月郎,說真宙是最尊貴的家主,但隻有月郎才是她一個人的月郎,就像這個世界裏唯一明亮又遙遠的月一樣。


    於是,他總是獨自一人的時候會望向天上的月。


    於是,當他知道母親曾說過希望他隻是一個人普通的孩子時,就產生了厭惡和逃離這裏的心。


    甚至放下了對真慎的仇恨,最終來到了這裏。


    但同時,他第一次明白,原來現世除了月亮,還有太陽。


    他一直都知道太陽的存在,卻不知陽光這種東西是非常刺眼灼目的,就像那個女人一樣,讓他……很難受。


    坐在一旁看著這個女人和這個身份不俗的男人平視交談著,以及她還時不時鼓勵他的模樣,就像有毒蛇在啃食他的內心一樣。


    這算什麽?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這種憐憫的態度!就跟羞辱他一樣。


    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他再沒有從前的資本,他隻能在這裏從頭來過。


    看著現在的愛世仿佛像魚一樣終於回到了豐沛的水流之中,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都那麽自然舒適。


    而且,最讓他感到無比糟糕的事情是,愛世和這位白上屋的主人白上雨關係匪淺,在異界的時候看起來像是陌生人,但其實他們根本就是從小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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