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試圖用香麻痹他的警惕,在她昏昏沉沉的狀態下,進行詢問,以套取實話。


    姚氏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身旁兩展忽明忽暗的燈。


    芙蕖站不住,便有人給她搬了把椅子。芙蕖半倚在椅子上,眯眼望著這刑訊室一樣的布置。


    她雙目空洞的開口道:“閻羅殿麽……我已經死了?”


    旁邊有人輕蔑的笑了:“對付這種人還是得公主出馬,此人果然已經瘋了。”


    ……他們果然得意忘形了。


    芙蕖的目光始終毫無波動,她像是自我封閉了某種感情。她抓住了“公主”這一稱呼,將其記下在心裏,卻強迫自己不要驚訝,不去思考。


    姚氏尚存的幾分警惕也散幹淨了,她冷然開口:“問她到底是誰的人?為何而來?”


    一側的男人上來撫摸她的頭發:“說吧,說實話,你叫什麽名字?”


    芙蕖依然不該答案:“十七。”


    那審問的人語氣一直溫和,帶著誘哄:“你的主子是誰?”


    芙蕖閉上眼睛,假裝掙紮了片刻,說:“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那人停了半晌,忽的拿出針,順著芙蕖的指尖刺了進去。


    芙蕖隻是手指遲鈍的一瑟縮,卻沒有展現出任何痛處的表情和呼叫。


    那人判斷:“應該是真話。”緊接著,他又換了種問法:“你是替誰辦事?”


    芙蕖喉嚨滑動,半眯著的眼下,黑瞳輕輕轉動投向一側,呢喃著出聲:“是殿下……”


    安靜了一瞬。


    姚氏幾步從高處跨了下來,揪著芙蕖胸前的衣襟:“殿下?哪個殿下?二殿下還是四殿下……或者是九殿下?你給我說清楚!”


    二,四,九。


    芙蕖心裏描出這幾個數字,再次將其壓在了記憶深處。


    明白了……


    即使不用深思,也明白了。


    大燕朝的皇帝尚未完婚,膝下無有一子,何來的殿下。


    芙蕖的一句冒險試探,果然佐證了猜測。


    南秦當朝皇帝臥病多年,他膝下子嗣眾多,但活過了皇室傾軋,如今仍健在的,隻四位皇子。


    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


    其中三位的齒序,都出現在了這位“公主”的口中。


    芙蕖不相信巧合。


    竟然和南秦皇室扯上了瓜葛,實在是她的意料之外。


    第50章


    姚氏唯獨不提六皇子,為何呢?


    是她深信六皇子為人,還是他們本就是同一條船上互知根底的同盟?


    再說,南秦的公主是哪位?


    芙蕖腦子裏一股腦塞進了數不清的疑問,卻不敢在這個時候深思。


    審問的人再次道:“他們叫你到白府裏幹什麽?”


    目的真假已然不重要了,芙蕖隨便給出了個說法:“監視。”


    他們信了。


    ——“公主,我們的行蹤暴露了。”


    姚氏斥責:“慌什麽,這裏是燕京,是大燕朝的皇城,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此地胡來,燕帝年幼不足為據,那位輔政的謝大人可是個喜怒無常的狠角色,行事小心點,別惹著他。”


    “那這女人怎麽辦?”


    “讓我想想。”姚氏沉思道:“……先關著,她跑了一個丫鬟,看似不是個省油的燈,而且她是從駙馬府出來的姑娘,我尚且不知駙馬與此事有何關聯……關回去。”


    姚氏語無倫次,似乎慌了。


    芙蕖被兩根鐵索拴著,又放回了關押她的地方。芙蕖躺在稻草裏,想到了白合存。


    他知道真相嗎?


    他從揚州一個鄉下小官,步步高升到燕京城,家中供養著一個南秦公主,甚至早與她有了女兒……他已成了南秦的走狗,大燕的叛徒?


    ——不對!


    思量至此,芙蕖猛地想到了什麽,一用力翻身坐起,卻因渾身酸麻無力,摔得更狠。


    頭腦卻清醒了。


    姚氏那個所謂的女兒,真的是白合存的血脈麽?


    若是真。


    何必躲躲藏藏,不敢言明?


    芙蕖一早隱隱覺得其中有鬼,原來應在了這裏。


    南秦的那點子破事,芙蕖對其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


    當年她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扶持南秦的九皇子上位,而是為了阻止好戰的六皇子掌權。


    南秦的皇帝重病了一回,一旦權柄落到六皇子手中,他必然會對大燕朝出兵。


    而大燕朝新帝年幼,朝堂上一片亂局,武將無人可用,除了鎮守北境的荊韜,放眼朝堂,竟找不出第二個將才。


    而荊韜的根紮在北境的要塞,抽不開身。


    畢竟北鄂人也不是好相與的。


    南秦如今兵強馬壯,他們不懼開戰,但大燕敗勢明顯,真到了那個時候,要麽割城投降,要麽再舍一個公主和親。


    總之,落不著好。


    一場敗仗能傷一國數十年的元氣,可不是玩笑。


    芙蕖便是在那種情況下,由謝老侯爺留下的舊部下護著,前往南秦,潛入了宮中,混跡在他們出身大燕和親公主的皇妃身邊。


    九皇子正當年輕,才華斐然,且是個和善人,更重要的是,他有一般大燕皇室的血脈。


    南秦當然不會看重一個血統不純的皇子,但芙蕖不打算一次性扶他登基,隻需暫時攪亂他們的局麵即刻。


    也才幾個月的時間。


    南秦的宮裏起了內亂,在芙蕖的攪合下,幾個皇子人人沾了一身腥,僅餘一位九皇子幹幹淨淨。於是,他的上位便水到渠成。


    大燕朝南邊臨江的邊境也安穩至今。


    南秦的公主……


    芙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有這麽號人。


    明麵上沒有,那就該往秘帷的方向考慮了。


    芙蕖撐著身子,一步一挪到那塊鬆動的牆板周圍,卸下了牆板露出了方孔,喘息著透氣。


    得想辦法出去了。


    她記得紅隼對她的承諾。


    冥冥之中也感念自己曾經的一念善心,給如今的自己留了後路。


    芙蕖聞著從花房中透進來的淺淡花香,終於扛不住,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熏香困在密閉的空間裏,很難散出去。


    芙蕖麻痹的神經蘇醒的很慢,她睡過一覺再睜眼,便再掐不準多少時間了。


    半睡半醒之間,芙蕖聽到有人在耳邊喚她的名字。


    嗓音是獨特的耳熟。


    芙蕖睜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循著聲響望去。


    見到了花房那頭的紅隼。


    她說不清那一瞬間的失望是從哪裏漫出來了,眼睛裏的神采逐漸恢複了漠然。


    芙蕖將身子的大半重量靠在壁上,道:“你來了。”


    多時未進水米令她的聲音既嘶啞又無力。


    紅隼說:“木板不能完整地拆下來,有機會,會驚動他們,你再容我一段時間,我已經找到了當初設計這裏的工匠。”


    芙蕖有氣無力:“勞煩你了。”


    紅隼道:“不麻煩。”說著,他伸手遞進來一顆藥丸,“吃了它也許會舒服一些。”


    芙蕖接過那顆淡紅色的藥丸,放在鼻尖嗅了嗅,不是毒,便嚼了。


    薄荷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確有清醒頭腦的作用。


    紅隼問:“你還好嗎?”


    芙蕖冷靜地說:“很好。”


    紅隼貼著另一邊牆壁沉默地陪了她一會兒,便不知在什麽時候,無聲無息的不見了。


    芙蕖知道他已經走了,她的耳朵不比尋常人,她喃喃自語道:“我能分辨出一個人的心跳聲,具體說不清有什麽特殊之處,但在我聽來就是獨一無二的……”


    紅隼當真有本事找到了建造此處的工匠。


    芙蕖在獨自閉目養神到夜裏,感覺身下的寒氣沁出來的時候,紅隼將人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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