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容淮安的亡母一樣,都是鄰國東明國的人,曾經關係甚好,北謝和東明世代聯姻,先夫人死後,東明執意送了第二個和親的人來,正好就是這位繼夫人。


    聽聞繼夫人和先夫人關係甚好,也是自願嫁來照顧手帕交留下的兒子的。


    而她嫁來之後,倒也真不負這溫柔賢淑的名號,孝順公婆友善妯娌,對容淮安這個繼子也算得上很好。


    聽說在小時候容淮安曾大病一場,所有太醫都說沒救了,這位繼夫人卻不認命,風雪天從北謝趕回東明,親自求到了一位有名的神醫處,丟了半條命替他求藥。


    “公主可是覺得這殿內無趣?不如與臣婦一起去偏殿待會?”


    她又道。


    回過神,謝明蘊看了一眼熱鬧的屋子,點頭。


    “也好。”


    侯夫人頓時又溫柔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後進了偏殿。


    偏殿內安靜,他們落座在桌前,侯夫人輕聲說著話討她高興,謝明蘊附和一二,倒也不顯初見的尷尬和生疏。


    聊了沒一會,門外忽然來了下人。


    “夫人,家主有話。”


    侯夫人歉意地對她一點頭,往一旁走了兩步。


    “家主說待會宴席結束讓您找公子一趟,共同商議和季家……”


    謝明蘊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幾句,約摸是和容淮安有關。


    想到容淮安,她又想起這兩天他都忙著城東的事,也不知道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念頭一轉而過,侯夫人對下人吩咐了兩句,又走回來。


    “勞公主久候。”


    謝明蘊搖搖頭。


    “近來淮安在府中教導公主,不知可合公主心意?他這孩子一向性子冷淡少話,若有得罪公主的地方,公主千萬擔待。”


    侯夫人看了她一眼,主動提到。


    容淮安性子冷淡?


    謝明蘊嘴角抽了抽,但在長輩麵前也不能說什麽不好。


    “太傅極好,夫人放心。”


    “淮安之前脾氣溫和,病了一場後,待在府中半年,連我都少見,慢慢地性子寡淡。


    不過當時接下入府教公主這件事的時候,我倒難得見他心情開懷了幾分,畢竟公主這般可人,任他是個木頭樁子見了也歡喜……”


    侯夫人笑著說了一半,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天家公主的玩笑豈是自己能隨意開的?


    “臣婦失言,公主恕罪。”


    她登時蹲下身子請罪。


    謝明蘊抿了抿唇,站起身扶她。


    “夫人無心之失,本宮自然不會介意。”


    侯夫人有些忐忑地站起身,依舊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不安。


    “再等等該開宴了,夫人與我去紫宸殿吧。”


    謝明蘊岔開話題。


    兩人到紫宸殿的時候,上麵幾乎已經座無虛席,除了帝後和太後,以及才挨了戒尺的謝嵐,幾乎全都到了。


    謝明蘊一過去,頓時一群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起身行禮。


    三個月來這公主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倒黴地被送去和親的時候,硬是被太子皇後力保留了下來,還允諾了如今朝中炙手可熱的臣子容淮安做太傅,一朝從地獄回到天堂,不可謂不讓人豔羨。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各異,謝明蘊隻恍若不覺,壓下心中的不適應,含笑叫了起。


    她剛落座,帝後就攜手一起到了。


    薑音剛要過來找謝明蘊說話,又被外麵的唱和聲阻止了步子,跪下去山呼萬歲。


    帝後落座,侯夫人跟在容家主身側,四下看了一眼,問。


    “淮安還沒來?”


    容家主頓時臉色一黑。


    他管那個孽子做什麽?


    侯夫人見他又要惱,登時也沒理會他,回過身對下人吩咐。


    “去找找公子,便說帝後都已經到了。”


    帝王看了一眼,果然問起容淮安。


    容家主坐著沒吭聲,侯夫人起身周轉著回話。


    “淮安這兩天忙於城東事宜累壞了,方才又被下人叫走處理事情,還與臣婦說替他告個假,望您準他晚來一會。”


    這不是什麽大事,皇帝頓時擺擺手,關切地問了兩句。


    反倒正端坐在椅子上的謝明蘊聽說了侯夫人的話,頓時神遊天外起來。


    城東的事還沒忙完?


    那他身上的傷可好了?


    “皇妹,皇妹?”


    一道陰冷的聲音打斷謝明蘊的思緒,她一回神,瞧見對麵謝明哲那張討厭的臉。


    他冷笑一聲,對皇帝道。


    “看來皇妹是真不把父皇的冬宴放在眼裏,連父皇叫她都視若無物,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謝明蘊這才知道方才皇帝在喊她。


    一頂帽子扣下來,台下貴婦臣子們都看過來,想著四皇子倒真是恨太子,甚至波及地對這位公主都如此咄咄逼人。


    皇帝聽了謝明哲的話顯然麵色也不太好。


    “蘊兒方才在想什麽?連朕叫你都沒聽到。”


    皇後頓時擔心地要起身替她圓話,卻見謝明蘊腦瓜一轉,含笑開口。


    “女兒是想著今年冬天的雪倒大,瑞雪兆豐年,今年百姓必定有個好收成,也能讓父皇省心一二。”


    這話一出,皇帝還沒開口,謝明哲又嗤笑。


    “皇妹真在那山窩窩裏待久了,一身的窮苦味,百姓收成和你有什麽關係,難道你還想回那窮鄉僻壤種地去?”


    話語裏不乏輕賤,台下頓時有人沒忍住跟著笑了一聲,顯然也是瞧不起這位公主的。


    到了這麽富貴的地方還想著以前種地收成的事,怪不得有人說這便宜公主扶不上牆丟皇室臉麵。


    謝明則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冷銳的目光落在謝明哲身上。


    謝明哲不為所懼地看了回去。


    眾目睽睽之下,謝明蘊臉上不見難堪,一雙漂亮的眼睛又清又透,輕聲反問。


    “父皇為天下之主,百姓們都是父皇的子民,父皇自然事事件件都關心,父皇關心的就是我們子女關心的,四皇兄沒這等父皇的胸襟,怎還要嘲笑妹妹?難道妹妹說的不對嗎?”


    皇帝麵色緩和了些,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女兒。


    謝明哲頓時臉一黑。


    這死丫頭伶牙俐齒地,竟然在這給他下圈套。


    “百姓收成好,父皇不必憂心子民溫飽,我們北謝國泰民安,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四皇兄不高興嗎?”


    皇後提著的心放了回去,看著自家女兒覺得真是哪哪都好。


    她眨著一雙眼睛,似乎極不理解謝明則的話。


    台下臣子們頓時也低聲議論起來,都沒想到一個公主也有如此眼界。


    “蘊兒說得好,果然是朕的女兒。


    哲兒啊,你是該好好學學你妹妹,別整天把心思糾纏在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上。”


    謝明哲剛要辯駁,皇帝已經不輕不重地落下一句話,看向他的眼裏帶了幾分警告。


    他知道四兒子和太子不對盤,自然不喜歡太子的妹妹,但是往常小打小鬧就算了,宮宴上竟然想利用他借這點小事挑撥,簡直沒有一點皇子的胸襟。


    本身想將禁衛軍交給這個兒子管,如今皇帝心思變了又變,覺得自己該再考慮一下。


    “父皇謬讚了,不過方才女兒除了想百姓的收成,倒還想了另一件事,才沒聽見父皇的話。”


    “哦?蘊兒還想了什麽?”


    皇帝寬和地看著她。


    她笑了一聲。


    “想著今天天寒地凍,父皇日理萬機,身旁的下人伺候的可盡心?可別讓您凍著了,您龍體可關乎咱們北謝國運。”


    皇帝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心中浮起幾分暖意,語氣溫和。


    “蘊兒有心了。”


    “來的時候太子哥哥還吩咐了禦膳房給您晚上送去一碗燕窩,為人子女憂心您的身子是應該的,不過想來四皇兄如此心細,想必也日日關懷父皇吧?”


    謝明蘊眼光一轉,看向謝明哲。


    皇帝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這逆子每天來禦書房不是問謝明蘊什麽時候和親,就是旁敲側擊地打聽他什麽時候肯把禁衛軍給他管。


    哪知道關心他?


    “朕前些天吩咐你的事情過了半個月都沒辦好,如今還敢揪著你妹妹的小事不放,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懂事,也不至於如此不成器!”


    皇帝聲音冷下來,謝明哲連忙起身請罪。


    “今晚你就給朕滾去刑部盯著他們把城東的事處理了,處理不好你也不必回來見朕了。


    你是蘊兒的兄長,擔一句兄長名便要關懷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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