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不知道為何,前日從你這回去,臉就通紅通紅的,你跟他說什麽了?”


    蘇果點頭隨意應了聲,“他好像被我的紅疹嚇到了,還往後退了好幾步呢。”


    “不會吧...”李荃搖搖頭,秀氣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對了果子,你家王爺是怎麽回事,我聽說他在山裏不眠不休,火氣還大得很。”


    蘇果剛聽完前半句‘你家王爺’,來不及羞澀,急忙問道:“王爺怎麽了,你是聽何人說他火氣大的?”


    “送膳進山的小太監回來與我們說的呀,食盒都摔了好幾個了,說是沒見過王爺發那麽大的火。”李荃撓撓頭,“無緣無故的,攝政王的脾氣可真大。”


    “王爺才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


    蘇果不自覺地反駁,百獸祭本就是為了警示誡告外族,山中的排兵操練必不可少,大人一定是因為公務煩心了!


    “是,是,王爺最好了。”李荃調侃地笑了笑,用肩膀碰了碰蘇果,“嘿嘿,要不然你去試試送膳,王爺肯定不舍得摔你的碗。”


    他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蘇果卻仿佛得到了啟發,竟是低頭認真思索起來。


    她本來見不到陸則琰就睡不著,現下聽說大人還正發著火,頓時更七上八下,五味雜陳。


    哎,要是能遠遠看一眼就好了。


    “小荃子,你說得對。”


    “啊??”李荃喝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我隨口說的,你真的要去啊,那安洛不得打死我。”李荃見蘇果下了決心的神色,苦著臉叫喚。


    蘇果的心思單純,隻道是陳安洛擔心她安危,“免得安洛擔心,要不就不與他說了?”


    “可是...”李荃看著蘇果滿眼期待地盯著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那,那好吧。”


    門外一道暗影長久不動,隨後又消失在晨曦光照裏。


    ...


    第43章 第 43 章


    ◎“說是下水,但奴婢與蘇公公,還隔著這麽———長的一塊河石。”◎


    經過狩獵圈一事, 蘇果在整個不歲山是‘一戰成名’。


    還有誰猜不到蘇果的‘身份’,雖則明著不議論,但都將她默認是為攝政王的男.寵, 對她前去送膳一事自然半分異議都無,甚至司膳太監們反而鬆了口氣:前兩日都罵回來兩撥人了, 沒人想再去觸那個黴頭。


    不歲山的山口在圍場以西, 入山前半段山道綿延卻並不陡峭,越往上道越窄, 單馬能行, 馬車卻不可。


    宮人太監身份低微, 多是家裏窮困被送進宮的, 自然不會騎術, 因此最後數裏便需要他們依列徒步。


    京畿營的兵將隨手打獵就能解決餐食, 皇上年紀尚幼,開頭兩日去露了個臉之後亦留在了行宮內,是以今日送的膳食主要是攝政王和一些外族,拎的食盒並不繁重。一路上蘇果和李荃有說有笑,旁的小太監見她並不擺官架子, 漸漸地也就輕鬆起來, 嘰嘰喳喳地比不怕人的野雀兒還熱鬧。


    秋風陣陣, 群雁成行, 蕭索之餘, 漫山遍野還能看見冬青樹依稀的綠意,十幾個小太監排成雙列,屬中段的兩個最是眉清目秀。


    蘇果自小生活在菉葭巷, 山中腹地是頭一次來, 哪哪兒都覺得新奇。


    “李荃, 那是什麽?”她青顰一挑,往南邊老樹杈上的‘大泥包’努了努嘴。


    李荃看了眼,笑道:“果子沒見過麽,這是野山蜂的蜂巢,我以前進山常打下來吃,可甜。”


    蘇果疑惑不解,“秋日它們還要采蜜?”


    李荃搖頭道:“四季都有山蜂,但秋冬它們不采蜜,都凍暈了躲在蜜巢呢。蜜啊越凍才越甜。像這種大山頭,你尋個背風處有洞的老樹,坎坷的山河堤岸也行,一找一個準!”


    李荃大概是想起自己兒時的過往,得意之餘有幾分失落,不過他笑了笑,很快地將情緒給揭過了。


    “野蜜最是甜而不膩,待我們送完飯食,回頭我就給你把蜜舀出來。”


    “你還會采蜜啊。”


    “當然了!”


    蘇果自是用過蜜糖,以前姆媽時常給她做香蜜茶,進宮了沒機會飲,她都忘了這個。


    蜜糖比飴糖要甜,野蜜定然更加甜,大人最喜歡甜食...


    蘇果看了看手裏要送給陸則衍的食盒,心裏冒出個小念頭,鬢發半遮住的耳朵,悄默默染上一抹粉。


    她不好意思地朝向李荃,頗有幾分忸怩,“李荃,能,能不能現在就幫我把蜜給采下來啊?”


    李荃第一次見蘇果這麽饞嘴,好笑道: “果子,這麽急?”


    蘇果低頭捏了捏指腹,低聲呢喃,“我想順道給王爺帶去...”


    ——半柱香之後。


    “啊!——”


    擠窄的山道上,一邊是提前安置好的整整齊齊的漆色食盒,另一邊則是塵土飛揚,陣陣‘兵荒馬亂’,掛著蜂窩的那棵老樹枝杈零落,掉在地上蜂窩也碎裂了好幾瓣。


    十幾個小太監抱著頭四處亂竄,滿麵驚恐地紛紛往樹叢裏躲。


    “怎麽都還是活物!”


    “哎呀,它們還沒冬蟄??”


    方才李荃無比自信地拍著胸脯,一杆子就打了下去,誰知道一湧而出一堆褐蜂,數目雖不多,但個頭比宮裏養的大了兩倍,山中野物都毒的很,被蟄一下怕是能暈過去。


    “果子,來,跟我跑。”


    後麵追著蜂群,李荃帶著蘇果狂奔,辨不清方向就一直往前走,正好看到了個小小水潭,他病急亂投醫,揮開眼前纏著他的數隻褐蜂,‘撲蹬’就跳進了水中。


    不怪他心急,那些山蜂跟能認出始作俑者似的,隻盯著他追,蘇果倒是運氣好,也不知何故,到她眼前的褐蜂要麽轉個彎兒掉下去,要麽就纏上李荃,所以她看起來手忙腳亂,其實根本傷不著。


    話雖如此,來不及多加細思,蘇果還是本能地重複李荃的動作,一鼓腦也往前衝。


    “果子,你也下來,它們怕水!”李荃說完這一句,連忙將頭悶下去憋氣。


    “嗯!”


    若枟躲在暗處,都沒想好要不要直接出現帶她走,就看到小太監一個猛紮子,明晃晃衝進了水潭。


    若枟有些無語地看了眼手中幾十顆小石子,頃刻之間盡數扔出之後,然後隱在樹影後朝天放了一支袖箭。


    ...


    山中水潭呈細長型,既窄又淺,堪堪及至蘇果的脖頸。


    “好像沒有了...嘶...”


    初秋山裏的泉,冷冰冰的凍得蘇果渾身打顫,頭發在方才埋頭時碰了水,濕漉漉沾在鬢邊。


    李荃終歸是男子,沒有那般畏寒,他往蘇果站著的朝向挪了挪,歉意道:“果子,都怪我,你冷的話,要不抱著我吧。”


    “不,不用了。”蘇果發著抖忙不迭搖頭。


    “那我先起來,看看還會不會引到山蜂,要是真的沒了,你再跟著起來啊。”


    李荃看了眼縮在一角的蘇果,咬牙先爬上了潭邊,其實現在出水被風一吹,要比在水裏還凍,他為難地回頭勸道:“果子,要不這次你先回馬車上吧,馬車裏有湯媼。”


    蘇果瑟瑟發抖,一邊低頭看了眼,幸好衣服穿得厚,沾了水倒也顯不出身段,但是這幅模樣,還是不要去見大人了。


    她苦兮兮一張臉,哆嗦道:“嗯,那李荃,你先走吧,我等會,自己走,走回馬車那兒就行...阿嚏!”


    李荃也萬分後悔,原不過是想在果子麵前露一手,哪知道都過重陽了,山上的野物還未冬蟄。


    “我先去送膳啊。”


    “嗯。”


    蘇果費勁地點了點頭,咻了咻發酸的鼻子,就在此時忽爾聞得遠處鐸鐸的踩踏聲,她抬起頭循聲望去。


    西邊婆娑不定的樹影後,是一條人為開鑿出的山道,山道盡頭馳來一匹紅鬃烈馬,那馬兒鋒棱瘦骨,眼大位高,眸澈而深,奔騰的蹄步之間,傲氣比尋常人還甚。


    馬背上的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軀攜裹於青銅質扣的盔甲之下,鐵片連綴,英姿凜然,直到潭池前才收手停下須臾。


    寒光閃閃的古色麵具被他修長如玉的單手摘下,露出的容貌極致俊美,鏤刻般精致的五官帶著轉瞬而逝的疏離,狹長鳳眸,瞳色如墨深不見底。


    “大人...”蘇果仰頭,錯愕地看著馬上的男子。


    陸則琰居高臨下諦視向潭池中的小小身影,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騎馬側繞,旋身下腰一摟,輕易地便將蘇果拎扶上了馬背。


    他這兩日心情的確不如何好,但看到小太監‘千辛萬苦’地跑來找他,倒也有幾分不如何熟悉的愉悅之感,隻是沒想到,短短幾十裏的山道,竟還能被她折騰出花樣。


    陸則琰勾著她的腰,垂眸看著她搖了搖頭,“小太監,你可真不安分。”


    蘇果既覺歉疚,又因坐在馬匹上畏高,隻得緊緊抓著他的腰,小聲道,“大人,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啊?”


    陸則琰輕笑,扯著韁繩將馬換了個朝向,“自然是怕你惹禍,派了人盯著你。”


    “...”大人又在戲耍她了。


    蘇果全身濕漉,剛見到陸則琰還分散了部分注意,沒覺得那般冷,現在迎風陣陣,頓時招架不住,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陸則琰順手將手中麵具往蘇果臉上一罩,替她擋住了部分寒風。


    而後,他瞥了眼從看到他開始便跪在地上一言不發,身上同樣沾滿了水的太監,似笑非笑,“你叫什麽名字。”


    蘇果初見大人又驚又喜的勁兒還未消,立馬獻寶似的搶答道:“大人,他叫李荃。”


    陸則琰垂眸看了她一眼,“本王問你了?”


    “...”


    李荃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方才沒喊出聲全因不夠確信陸則琰的身份,畢竟,堂堂攝政王為了個小太監,操兵途中策馬趕來,好像頗有些不可思議。


    如今確認了身份,豈有不喊的道理。


    “奴婢李荃,叩見王爺。”李荃低頭跪著不起身。馬背上的男子黑鐵鎧甲泛著寒光,無意間釋放的氣勢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說罷,為何帶她下水。”


    李荃平日裏沒個正形,吊兒郎當,但對著攝政王卻絕不敢放肆,斟酌後一字一句道:“啟稟王爺,是奴婢想舀野蜜,惹了山蜂才連累的蘇公公,還請王爺責罰。”


    蘇果正在撥弄麵具的耳鉤,聽到此處又忍不住仰起頭插嘴,“不是的,是我,我讓李荃做的,不關他的事。”


    她的聲音綿軟,沾了水的小白花,眼巴巴替人求情的姿態,實在是頗惹人憐。


    陸則琰覺得刺眼得很,低頭覆上她耳廓,冷聲道:“你再說一句,本王就殺了他。”


    蘇果聞言立刻就噤了聲,坐在馬背上順著鬃毛自顧自地捋起來。


    李荃離得遠,雖說沒聽到這句,但他眼看著攝政王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裏當真是急,果子怎麽就那麽笨,這時候幫他說話,這不是害他麽!


    他連忙補救,“王爺,蘇公公也是聽奴婢說蜜越凍越甜,想舀了給王爺泡茶,這才差遣奴婢辦事,奴婢事情沒辦好,絕計不敢推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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