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解蠱?◎


    入冬的山上, 樹木沒有枝葉顯得光禿禿的,寂靜空蕩的雨後林野裏,鳥鳴鴉啼回響聲不絕。


    秦素棉靠著石頭睡得安穩, 蘇果卻遲遲合不上眼。她緊緊盯著陸則琰,時不時就要伸出手指探探他的鼻息, 生怕哪裏疏忽會影響到他, 索性陸則琰似乎有些意識,有時候會回握住她, 手上傳回來不斷的施力, 這才讓她能放下心小憩少許時間。


    被吵醒大概是後半夜了, 夜色黑漆漆, 遠遠就能看到木鐸帶著一隊人舉著一排火把, 正大聲地尋人, 蘇果看到他們激動的不得了,跳起來喊,就怕他們找不到。


    秦素棉則淡定許多,慢吞吞恢複清醒,在外露宿不是件舒服的事, 他忘了蘇果還在, 推搡一旁的陸則琰, “王爺, 他們來了, 咱們能回去了。”


    素來軟綿綿沒脾氣的蘇果,看到秦素棉不知輕重地手勢,皺眉出聲, “秦太醫, 你別拍他。”


    “...”


    秦素棉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還瞞著蘇果呢, 沒辦法,他怏怏地收回手,站起來和蘇果朝著遠處揮,一邊叫木鋒木鐸的名字,果然很快就引起了對麵的注意。


    “喂,這裏,這兒!”


    接下來一切就極為順利了。


    來的人是木鐸,土司城裏王族的安全向來是由他負責,昨日午後,嫚雅經曆了春事饜足醒來,發現枕邊人都不見了,左等又等沒有消息,慌忙之中報給了木鋒。


    現下正是借兵的關鍵時刻,木鋒擔憂此事是西廠公公的手段,立刻召見了木鐸和護衛兵,派他們尋人,問過土司府伺候王爺的下人,好像提到預備和太醫同行進山給大世子尋藥,這才帶著人進山。


    木鐸進山時候是有不解的,王爺這種身份連個侍衛都不帶,但轉念一想,或許是太過看重大世子,不想橫生曲折,再說王爺武藝高強,自視甚高,誰想得到冬日還有毒蛇出沒呢。


    眼前的太醫和另一個小太監看起來一個清瘦如竹,一個弱不禁風,這兩個人怎麽搬得動攝政王。


    “王爺中了蛇毒,我們力氣小,搬是搬不動,對了,你們盡量不要太顛簸啊。”


    秦素棉這時候演技卓群,苦著臉訴說著一路艱辛,從陸則琰被咬開始,他是怎麽將人帶回來避雨等等,待木鐸的人將陸則琰扶起,他還依舊絮絮叨叨不停,煩的木鐸都沒空細思其他。


    蘇果個頭小,一會兒看前一會兒看後,她擔心那些人動靜太大惹得大人不舒服,更擔心再遇到哪條蛇。幸好這一路並沒有曲折。


    蘇果跟著走漸漸發現,其實他們繞了一圈路,所呆的石簷離山門進口不遠,早知這樣,還不如硬拉著秦太醫帶大人出山,免得大人在外辛苦大半日。


    秦素棉站在前麵指揮,“唔,就搬回百花廳,我還要給王爺診脈呢。”


    “是。”


    百花廳的藥房門口,若楓終於出現在了他們麵前,蘇果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相信王爺的那些侍衛,恩施的人雖然救了他們,但大都各懷心思。雖然若楓出現的晚了點,但是至少有他們在,就沒人敢對王爺不敬。


    她當然不曉得,若楓此時也很是煩躁,隻是他麵上不顯。他自小和雙生弟弟由鎮北王領養,大世子不喜有人跟著,他們就都跟著陸則琰。後來鎮北王死在邊關,他們也順其自然繼續留在王爺身邊。攝政王是他們可以用命去換的主子,這次隻能和暗衛隱藏在暗處,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慮。


    王爺說明不許他出麵,他唯一可做的,就是順手處理了西廠派來的殺手,方才已經移交給了土司府裏的人。


    這陰差陽錯的,反而讓木鋒以為一切都是陳常風耍弄的把戲。


    蘇果進門前經過時,彎起嘴角對著若楓微微揚起算打個招呼,若楓難得地衝她點了點頭,對王爺好的人,就是自己人。


    藥房裏麵有個內室,是昨日蘇果動手整理出來的,床板上擦幹淨後鋪了兩層不透的油布,換了床從馬車上帶來的新被褥,這些原本是為了秦素棉有潔疾而準備,正好倒是被陸則琰給用了。


    蘇果不放心,多墊了層自己床上的軟被,才讓侍衛將陸則琰放上去。


    木鋒聞訊後匆匆趕來,他不是擔心陸則琰死,而是擔心如果現在死在他們恩施,那就真的是功虧一簣,這種不顧後果,陰毒狠辣的手段,果然是那個太監才做得出來的!


    冬日蛇類都冬蟄了,哪來那麽容易被蛇咬傷,看到若楓在樓中堂裏攔截的幾個殺手屍體,他什麽都明白了,陳常風想殺了人嫁禍給他,打得好算盤。


    如今不知攝政王有沒有將借兵萬五的訊息傳遞給梁州卓嵐山,萬一沒有,人還在恩施出了事,那....


    秦素棉打斷了木鋒的思緒,冷聲道:“土司王,你要不要找巫醫,給王爺瞧一瞧,別到時候說我不信你們。”


    “嗯。”


    他是相信秦素棉的醫術的,蛇毒清了就不是大事,但是他們不知道,攝政王現在體內還有兩個蠱,萬一毒性相衝呢。


    木鋒施了個眼神,巫醫領會其意走上木榻,跪坐在床前踩腳板上,於腰間係著的竹筒內取了一段新竹,竹尖削利刺破陸則琰的手指,滴出來的血盛放在關有蟲子的木器皿裏麵,貼上眼觀察了好一陣。


    秦素棉煉的是毒,對他們的手法很是好奇,曾聽聞說恩施巫醫不會聽脈,全憑看血,原來是用蟲子來看的。


    王爺的毒雖解了,但血裏的沒那麽快清除,他自信他們查不出其他。


    果然如秦素棉所想,巫醫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蛇毒毒性猛烈,哪怕隻是摻了稀釋毒液之後的血,蠱蟲也太過弱小,根本起不了反應,反而會被毒死。


    蘇果的手攥緊擺在腰前,想問又怕驚擾到旁人,秦素棉輕拍了下她的肩,搖頭示意她不要緊張,有他在,王爺怎麽會出事嘛。


    木鋒見攝政王身邊的小太監都如此神情,更加不疑有他。


    喝血的蠱蟲沒隔多久就不再動彈,巫醫眉頭一皺,用不怎麽流利的漢話說道:“王爺的毒,還是需要對症下藥,看秦太醫的本事了。”


    同時,他朝木鋒搖了搖頭,陸則琰的確中了蛇毒,蠱毒現在測不出來,也看不明白是否有影響,反正隻能靠漢人大夫的,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那是自然,王爺的毒我會負責清,但是現在他需要靜養,這些日子沒有我的指令,誰都不許過來。”秦素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蘇果,“以後王爺的吃食起居,我也會親自照顧。”


    “你們護衛不周,等王爺醒了自會有罰。至於那些個外人,我區區一個小大夫,看不出有沒有私心的,若楓都拒之門外。”


    木鋒見秦素棉話裏帶刺,他想到是在他的地盤中了毒,王爺的人有此敵意是正常,無謂再辯駁生事。


    “那就勞煩秦太醫了。”


    現下陸則琰昏迷,他隻能盼著王爺已經發了指令,讓梁州兵進恩施,若是如此,就算對之後吞並梁州計劃有損,至少能擊退吐蕃的虎視眈眈。


    木鋒沒有再多留下的必要,王爺還昏迷著,他連禮數都免了,背著手直剌剌地轉身離開。


    “秦太醫,大人真的沒事了麽。”


    “嗯,放心,他很快就會醒的。”


    蘇果鬆了口氣,在正好替陸則琰掖被角的時候,餘光瞥到門外巫醫和木鋒兩人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頓生疑竇,本來麽,冬季蛇蟲冬眠,秦素棉都是靠挖的才找到毒蟲,怎麽偏偏大人會被咬傷。


    而且方才秦素棉話裏有話,她如何會聽不出——是有人故意加害大人,說不定蛇都是那些人放的。


    女子特有的敏銳感,讓蘇果覺得若是她跟出去,或許能偷偷聽到他們說的話,找到他們害人的罪證。


    蘇果被蒙在鼓裏,加之想法單純,遇到陸則琰的事常常會鑽牛角尖,此時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對,趁著秦素棉在搗藥,隨口說了一聲就準備出門。


    因為有十五在暗處的緣故,秦素棉沒有太過在意,以為她是累了想找地方休息會兒,就任由她去。


    蘇果跟著他們沒走多遠,發現木鋒和巫醫就停下來了,果然有話要說。


    蘇果彎腰貼在牆角,他們大概是因為在自己的地盤,講話並不顧忌,聲音也不小,可是...蘇果聽了陣子發現他們講的都是恩施方言....


    聽不懂,也來不及記下音調,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麽,簡直是竹籃打水。


    蘇果怏怏不樂,泄氣地準備離開時,嫚雅正好從另一個小院子走上前,蘇果嚇得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大氣不敢喘,幸好嫚雅看到木鋒停下打了個招呼。


    由於嫚雅在吐蕃長大,她的恩施方言隻是比漢話好一點,所以木鋒和她說話的時候,偶爾居然還會夾雜明殷朝的話,蘇果蹲在那側著耳朵,憑猜測勉強意會。


    前幾句恩施方言太多,她聽得不清楚,估計是嫚雅問王爺的景況,蘇果看她緊張的模樣也猜得出來木鋒說的多嚴峻。


    但是而後兩句,蘇果聽懂的字就多了。


    嫚雅:“巫醫.....說什麽?”


    木鋒:“蠱毒,...交好,..引得..轉移。”


    蘇果在回去的路上反複琢磨她聽到的零星對話,眉頭深鎖地想了好久,這幾個詞是什麽意思?


    她默念了好幾遍,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難道說,有人與大人...就,就能把蠱毒轉移到自己身上?


    第77章 第 77 章


    ◎做決定◎


    百花廳往下的二進院, 平常多是土司府的雜物堆放的地方,除了下人會去掃灑,很少有旁人駐足。


    木鋒在自己的土司府裏, 說的又是漢人聽不懂的恩施方言,是以沒太多顧忌, 更沒留意到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


    巫醫精通蠱術, 但並不是大夫,對病症中毒之類不會診治, 最多根據蟲盤推測攝政王是當真中了蛇毒, 且毒性殘留在血液中, 其他的無非就是隻能等秦素棉將王爺的蛇毒清了之後再做打算。


    木鋒被陳常風算計, 心裏滿腔怒火無處發, 嫚雅來的不巧, 他對她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你不呆在房裏,跑來幹甚麽?”


    嫚雅不再有往日的驕傲,小心翼翼賠著笑臉,“木鋒,我想來問問王爺的傷勢, 他嚴重不嚴重, 會不會死?”


    整個土司府的人之中, 嫚雅應當是最在意陸則琰景況的人了, 她聽木鐸說陸則琰在山裏中了蛇毒的事, 心中焦急的不得了。


    她和陸則琰不但是情蠱,還是有生死蠱相連著,真真是同生共死的關係, 王爺萬一出事, 她也逃不了死局。


    “木鋒, 看在我聽話的份上,你就告訴我,王爺的身子到底如何,還能不能活?”


    木鋒雖然煩她,此刻也覺得嫚雅唯唯諾諾地可憐,恩賜似地開口道,“實話告訴你,巫醫他看不出,不過,子蠱離開母蠱太久,身子破敗是遲早的事,本來就是硬撐,如今中了烈性大的毒,你覺得他能好到哪裏去。”


    “哎,我昨天在床上就有所覺察。”


    嫚雅當時暈倒,自以為是蠱蟲的原因並未多想,後來模糊之下不知情地與替身完成了床事,她沒認出人,可尚有知覺,男人行不行,她總歸能知曉。身子不好了的話,做那等事也不會順意。倒是她因為母蠱解了‘相思’,難得睡了個好覺。


    這件事是進退不得,要麽子母蠱分離,他們兩敗俱傷,要麽天天歡好,那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哎,王,你說我該怎麽辦?”


    嫚雅心裏發涼,身子幾近癱軟。


    老土司王一死,她母親不知道逃到了哪裏去,扔她一個人留在恩施,什麽依靠都沒了,最後還不是任由人宰割。


    木鋒被嫚雅一聲‘王’喊得很滿意舒適,勉為其難安慰了句,“陸則琰活也不是不能活,那個漢人大夫,看起來醫術挺不錯,你就別擔心了。”


    嫚雅舉手哀求:“木鋒,你念在你我二人曾經的關係,巫醫就沒辦法幫我把蠱轉給隨便哪個下人麽。”


    她真的再也受不住折磨,自從引蠱之後,日日隻要不歡好,她就沒辦法睡著。她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恩施人,還以為情蠱隻對男子有作用,被木鋒誆騙的埋了蟲,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蠱毒哪有那麽容易種,你既然夜夜難眠,還和別的男人試過交.歡,就知道引得之後,子蠱和母蠱便隻認對方,哪有那麽容易轉移。”木鋒皺眉,他自己還心煩著,不想再與她多廢話,“好了好了,總之,你盼著王爺蛇毒盡快清,還能多活幾日吧。”


    ...


    蘇果蹲在角落,聽到的就是這些。嫚雅和木鋒漢話,吐蕃語,恩施話糅雜在一起,她半懂不懂地偷聽完,思考了陣,站起來停頓在原地又默念幾遍,怎麽猜測都是她方才想的那層意思。


    她越想越心悸,腳步時快時慢,搖頭點頭的,差點撞上藥房的門檻。


    蘇果記得秦素棉以前曾默認王爺中了蠱毒,奇怪的是他從來都對治蠱之法遮遮掩掩,他自信滿滿地說王爺絕計不會有事不像作假。兩毒相承,不可能會不危險,要麽是在安撫她,要麽,秦太醫早就知道了方法,不告訴她就是因為法子太過獵奇!


    噫,這般一想,秦素棉有時候的吞吞吐吐都尋到了根據,蘇果越想越真,眉頭也蹙的越深。


    “蘇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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