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他在陳聞也背後嗷嗷起來,“昨天晚上你伯父和我說你住院了,還說你有可能失聰,我心都嚇得提到了嗓子眼,昨晚都沒睡好,在網上一通查,今天一早就來看你。”


    他絮絮叨叨抱怨,“你伯父那人,不是我說,也太嚇人了,每次來公司見到他我都恨不得縮進地裏。昨天和我說話的時候表情那叫一個平靜,我都以為不是真的,感覺像是對我忠誠度的心理測試。”


    “就是那種,專門來測試我們之間的感情似的……不過你竟然還真的又住院了。是不是迷惑人家領航的啊?”


    “咱們也真的得出點招了。領航那個顏盈,和時複科技對接上了,想搞黃咱們的合約呢。要是時複科技真和領航簽約,咱們人工智能這一塊壓力可就大了。”


    “你覺得呢?咱們是不是要主動一點,和時複科技聯係下?”


    “阿也?”


    範子明等了一會兒,又道,“阿也?”


    “理理人啊——”範子明有點惱了,“阿也!”


    ……


    範子明發現,陳聞也竟然又睡著了。


    在他音量絕不算小的喋喋不休之下,陳聞也竟然完全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又睡了過去。


    涼意從腳底泛起,範子明突然打了個寒顫,麵色慢慢變得蒼白。


    -


    在殘疾人當中,失聰群體可能會受到更多的不公和委屈。


    失明人士一眼既能認出,失去肢體的,如上肢、下肢的殘疾,就更好辨認。


    當確定對方是殘疾群體之時,人們自然而然地會投去更多的關懷與包容。


    馬路上再暴躁的路怒症司機,也不會對著在人行道中間的輪椅人士長按喇叭,哪怕那紅燈早已轉為綠燈。


    但失聰群體不一樣。


    當你因為一些小事,如被擋了道,或想問個路等等,與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禮貌客氣地詢問,對方卻目不斜視地路過了你……


    正常人的第一反應,一定是生氣。


    搞什麽啊?


    別人說話都不理一下的,真沒禮貌。


    醫院食堂裏。


    “和你說話呢,”胡蝶氣得拍了一下餐桌,“聾啦?”


    “……嗯?”許馥回過神來,“你說什麽?”


    胡蝶恨鐵不成鋼,氣哼哼地發飆,“我說半天了!你想什麽呢?”


    “想你這個發型確實很適合你,漂亮。”許馥喝一口湯,抬眼看她“把弟弟迷暈了沒?”


    胡蝶屬於那種典型的記吃不記打的類型,別人說她不好,她從來不相信,但凡誇她一句好,就會立馬很當真。


    她立即露出個笑容來,搖晃一下馬尾辮,驕矜道,“還行吧。反正那些其他的弟弟們可羨慕他了。”


    “不過好像有個小姑娘挺喜歡我男朋友的,見到我倆卿卿我我的時候表情那叫一個破碎。我都有點兒憐愛了。畢竟人家是真的年輕,我是裝年輕。”


    許馥覺得稀奇,“呦,你還會不自信呢?”


    “不是不自信,我當然很自信啦。我成熟又漂亮,找個小弟弟還至於自卑嗎?”胡蝶白她一眼,勺子在湯碗裏打轉,“就是人家兩個是同學,同學你知道吧,有那種同窗的情誼,朋友圈也都一致。我總感覺我像天降拆散竹馬,橫刀奪愛似的呢。”


    “有什麽所謂,你橫刀奪愛能奪超過三個月嗎?”


    胡蝶的戀愛保質期也就是三個月。


    用她的話來說,男人過了三個月就會過期,消退一切神秘光環,變得普通又粘人。


    “超不過啊,所以感覺也沒必要這樣破壞人家感情呢。”胡蝶托著腮,道,“我是想和你說今天新來的規培醫生呢。是個大美女,氣質很好,長得很像個洋娃娃那種,我很喜歡。我還去問了她,她說中午不在食堂吃飯,要不然中午我們就可以一起了。”


    “說得我也有點期待了。上午就來了麽?”


    “對呀,你上午跟手術去了沒見到,讓跟著黃醫生呢。”


    -


    許馥吃完飯,又轉來了陳聞也的病房。


    她在門口聽到陳聞也很淡定的聲音,“隨便他們。不和我們簽約,是時複的損失,不是我們的。”


    “但我們前期為了配合時複提前做的準備都浪費了,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而且國內的人工智能企業良莠不齊……”範子明蹙著眉對著手機說著,像是正在語音轉文字,看到許馥從門口進來,也不繼續按手機了,激動地抬起手,向她打招呼,“許醫生好。”


    “你好。”許馥衝範子明點點頭,走了進來。


    陳聞也背對著門,什麽也感知不到。


    他從範子明的表情中看出不對,後知後覺地轉過身來。


    許馥有點新奇地挑眉。


    陳聞也好像才剛睡醒,似乎帶著點起床氣,轉過來的時候眉眼也帶著些不耐煩的戾氣。


    對她而言,是很陌生、很有攻擊力的模樣。


    隻是那戾氣稍縱即逝,他眼睛輕輕一眨,頃刻間就化成了她熟悉的乖巧神態。


    ……是她的錯覺麽?


    範子明迎了上來,背影恰好遮住陳聞也的視線。


    “醫生,”範子明苦著臉,“他真的什麽也聽不到啊?我昨晚在網上查了,都說突聾隻是聽力下降而已啊,他怎麽會這麽嚴重呢?”


    “每個個體情況不同。”許馥垂下眼,“他的情況確實比較嚴重。”


    “那他還會不會有機會好起來啊?”範子明六神無主,一秒爆馬,“他可是我老板啊,他什麽都聽不到的話,以後我們怎麽開會呢?”


    許馥有點好笑地勾起唇角,望著範子明,“……他是你老板啊?”


    他們說什麽呢?


    陳聞也蹙著眉走到旁邊,恰好看到許馥那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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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著範子明的眼神也溫柔。


    “對啊,”範子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隻是執行總裁,他……”


    “範子明。”


    陳聞也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範子明還未說出的話,也證實了剛剛那戾氣並不是許馥看走了眼。


    “你很閑嗎?”陳聞也語氣極為硬邦邦,“有時間在這裏打擾醫生?”


    範子明轉過身來,張口結舌,“我……”


    陳聞也根本不聽他解釋,確切地說,他也聽不到範子明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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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剛剛都說了些什麽?


    他一句也聽不到。


    許馥為什麽會對他笑?


    妒意熊熊燃燒,愈演愈烈,讓陳聞也的咬肌發緊。


    他毫不留情地衝範子明直接下了命令,態度堪稱惡劣,“你回公司吧。”


    “還有,以後有事給我發消息。不用再來醫院了。”


    第27章 (末尾大修)


    範子明無語凝噎, “怎麽叫打擾醫生,我在關心你的病情……”


    陳聞也聽不到,連看也不想看, 沒好氣地揮揮手,“快滾。”@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範子明委委屈屈地夾著包走了。


    許馥莫名有點想笑。


    怎麽像小狗一樣齜牙咧嘴的呢?


    她左手作拖碗狀, 右手像是拿了個勺子一樣,在空中挖幾下,歪著頭看向他, 關心他吃飯了沒有。


    “剛醒沒一會兒, 飯還沒送到,”範子明一走, 陳聞也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眼巴巴地向許馥發出邀請, “你和我一起吃嗎?”


    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個弧度。


    許馥抬眼望過去,一個很年輕的女醫生有些拘束地站在門外, 兩人對視瞬間,許馥勾唇露出了個友好的笑容來。


    對方怔了怔, 也回了許馥一個笑容,然後帶著點猶豫地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她手裏拎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和打包盒,隱隱溢出些香氣。


    許馥主動頷首, “你好,我是許馥。”


    這想必就是新來的規培醫生吧?


    確實很漂亮。


    生了一張娃娃臉, 睫毛長而卷翹,秀發柔順地搭在兩肩, 眨眼笑起來時很靈動,像山林裏的小鹿, 不笑時又像極了可愛的洋娃娃。


    而且不知道哪裏,好像有點眼熟。


    “許、許醫生……”她飛速看一眼許馥,捏緊了手裏的袋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自我介紹,“……我是陸時穎。皮膚科的,來這裏輪轉三個月。”


    這下許馥也愣了一下。


    陸時……穎?


    她知道這眼熟是從哪兒而來了。


    這不是去看賽車的那天,陸時零身旁的妹妹嗎……?


    敢情是真的妹妹啊?


    這麽仔細看,頭發在陽光下泛著些淺金色,眼窩也深邃,長得還真的和陸時零有兩三分相似。


    應該也是混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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