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棠有些不理解,“表麵上過關?”


    小姑娘一副不理解的模樣。


    秦宵頷首,“嗯。”


    “那就是其實還是很危險是嘛?”不然為什麽說是表麵。


    秦宵把衣服掛上晾衣繩,走過去靠近薑棠,在她麵前站定。


    小家夥抱著哥哥的小腿,卷著哥哥的一條腿玩。


    “今天檢查的那些地方,都是平常我們不挖的地方,很淺,安全措施做得很好,平時挖的那個洞更深,被用木板擋住了,檢查不到。”


    聽秦宵這麽說,薑棠心裏一跳,眸子瞪大,“那不是很危險,都不敢讓安全員檢查。”


    秦宵拽著腿上的拖油瓶,做到女孩兒旁邊,聲音低沉,“嗯,雖然允許私人煤窯,但是國家照樣有一套安全標準,若是達不到標準就會直接查封。”


    他盯著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唇角扯了扯,“不然你覺得為什麽一個私人煤窯工人的工錢比國家管理的煤廠正式的職工工資還要高。”


    男人的黑眸盯著女孩,裏麵暗沉沉的一片,帶著無波無瀾的狠絕,“這裏麵有一部分,都是賣命錢。”


    薑棠心裏縮瑟得厲害,指尖不停的扣著手,她眼睛反複的眨了眨,還是掩蓋不住從心裏湧出的恐懼,薑棠聲音低低的,“那……秦宵,我們不幹了,回家不行嘛?”


    一天十五塊錢,隨時都麵臨危險,這一點兒也不值。


    她轉頭仰起臉,盯著旁邊的男人,烏黑的眸子都帶上了水汽,“你可以做別的,不危險的事,這個不做了。”


    這種連檢查都要遮遮掩掩應付了事的煤窯,時時刻刻都是危險。


    盯著女孩天真的麵龐還有泛著紅的眸子,秦宵指尖痙攣一瞬,沒控製住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


    輕歎一聲,聲音嘶啞得厲害,“還不行,我現在除了有體力,不知道能做什麽。”


    薑棠咬了咬唇,“家裏不是還有錢嘛,從薑家要回來的錢,還有這兩天你做工的錢,我這裏也有一點,你可以做別的,就是去做生意也好,總不會比這更危險的了。”


    薑棠有些後悔,皺了皺鼻子,“我應該早一點問你的,今天我都在她們家裏看到縣委和安全員了,如果知道他們隱瞞的事,肯定當時就可以揭穿他們。”


    “他們寧願多給點工資,都不願意把安全隱患去除,為什麽。”


    秦宵低笑,“我就做十來天,之後再也不做了,成不成。”


    為什麽?賺錢的事,誰也不想耽誤,安全問題永遠都存在,一旦發現就要停工,檢查等到問題全部解決之後才能重新開工,那得讓這些人少賺多少錢。


    對來檢查的人員,隻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欺瞞。


    薑棠眨了眨眼,有些難過,“我今天一天就賺了六十塊錢。”


    她把錢拿出來捏在手裏,“可是,心裏悶悶的,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了。”


    原本掙到錢的喜悅,現在被完全吹散。


    秦宵盯著女孩兒手裏揉得皺皺巴巴的錢,大手覆蓋住女孩瑩白的小手,把她攥緊的指尖輕輕掰開,把錢拿出來,認認真真捋好。


    “這是你辛苦掙的錢,屬於你。”


    “至於他們,早晚都會有出事的那一天,別擔心。”


    薑棠眼尾都泛著紅,可憐兮兮的盯著秦宵,“可是要是出問題了,那是要生命作為代價的。”


    小姑娘心太軟,道德感太強,明明是自己應該得到的東西,現在小臉喪喪的,一點兒也不高興。


    秦宵天生冷清薄涼,隻想在意自己該在意的人,不管別人死活。


    可女孩兒都要難過得哭了,他卻隻後悔不應該和對方說這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妥協道,“等這次我們做完,帶你去舉報。”


    別掉眼淚,看得刺眼。


    薑棠委屈巴巴的,“不行,那你還要做十天左右,危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姑娘現在是不怕他了?


    秦宵焦頭爛額。


    “現在不可以,要避開老板才行,不然……”他盯著小姑娘恐嚇,“不然你不怕他們報複你?到時候把你手腳都打斷!”


    男人的聲音陰森森的,嚇得薑棠抖了抖,止不住的打嗝。


    秦宵眼神幽深,盯著薑棠,“而且,煤窯裏少說幾十口人就指著這份工作養家糊口,若是去舉報了,他們要怎麽生活。”


    秦宵的話戳進薑棠的心窩。


    她心裏酸澀,秦宵說的是對的,如果真被舉報,這個煤窯肯定麵臨停工,而且一經發現,影響範圍肯定擴大,到時候不是一個煤窯的事,開始全麵檢查,私人煤窯都停工了,這些賴以生存的人,又怎麽辦。


    盯著小姑娘糾結沮喪的小臉,秦宵唇角勾了勾,輕呼了一口氣。


    低頭看著抱著自己小腿的弟弟,“初陽,困不困?該睡覺了。”


    秦初陽蹭著親哥的褲腿,站起來。


    小手握著嫂嫂的手,聲音軟軟的,“嫂嫂,睡覺覺。”


    薑棠緩了緩深神色,朝著小家夥露出勉強的笑臉,輕輕點頭,“嗯。”


    她抱著小家夥,仰臉盯著秦宵,聲音弱弱的又帶著無盡的渴望跟力量,“如果能有工作,讓大家不用這樣拚命,就能掙錢養家糊口就好了。”


    女孩的眸子水潤潤的,裏麵全是期許。


    秦宵默了默,垂下黑眸,拳頭攥緊,從胸腔裏滾出一聲“嗯。”


    薑棠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神色,翻身上床,睡到最裏側。


    小家夥趴在床邊,盯著親哥,“鍋鍋,你先睡!”


    他要睡外麵。


    昨晚煎熬的記憶席卷而來,秦宵站起身,二話不說把弟弟拎上床,然後關上燈,自己上床睡在最外側。


    秦初陽還想要抗議,被秦宵一條手臂壓住掙紮著動也動不了。


    隻能泄氣的癱在床上。


    薑棠盯著兄弟倆的這一套組合拳,懵懵的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燈已經被關上,昏暗的環境下,小家夥到處撲騰,也飛不出親哥的手掌心。


    他歪著腦袋看向薑棠,“嫂嫂,窩明天要寄幾睡一張床,你跟鍋鍋睡好不好。”


    “鍋鍋幫我鋪床!哼!”


    小家夥童言無忌,卻惹得薑棠臉頰紅撲撲的,心裏鬱結的情緒都散去不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隻能閉上眼睛裝睡。


    嫂嫂沒有回答,哥哥也不理他,秦初陽翹著小嘴,“哼!我明天要去和磊磊哥哥一起睡!”


    說完之後大眼睛滴溜滴溜的轉,還是沒有人回答他,小崽子自閉的閉上眼睛,氣呼呼的睡著了。


    翌日。


    薑棠照常起了個大早。


    先給秦宵下了一碗麵條。


    又把昨晚泡好的銀耳做了銀耳湯,盛進保溫杯裏。


    秦宵吃完麵條就要走,薑棠把保溫杯遞給他。


    “這是昨天我給要的一個保溫杯,保溫效果應該還不錯,不過銀耳湯涼了也好喝,你帶走。”


    秦宵垂眸望著小姑娘拿著一個比她小手還要大的保溫杯,這裏麵是為他準備的東西。


    他嫂子有些啞,快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怎麽想給我準備這個?”


    小姑娘眉眼帶笑,“煤窯裏麵的環境改變不了,長時間待在裏麵肯定很危險,給你做了銀耳湯帶著,不知道有沒有用,清肺解毒。”


    簡簡單單的話重重的敲打在秦宵的心上,胸腔裏熱意四散,難言的情緒湧遍全身。


    他接過保溫杯,認認真真的係在腰間,喉嚨滾動,“我走了。”


    第一次認認真真說要走的話,像是離家的男人對妻子說的。


    薑棠愣了愣,抬眼看向男人眼底,輕輕點頭,“嗯……注意安全。”


    秦宵轉身闊步離開。


    薑棠看著他高大寬廣的後背,手悄悄撫上心髒的位置,垂了垂眸,低著腦袋回到帳篷。


    秦宵身後,王其磊跟張和田追上他。


    王其磊眼裏全是憧憬,“宵哥,我以後也要討一個媳婦兒,在我去掙錢的時候能送我離開,想想就幸福。”


    有人舍不得自己離開該多美好。


    王其磊笑了笑,他媳婦一開始也這樣,不過現在一般給他做了早飯,就回去睡回籠覺了,他也不知道嫂子能堅持多久,估計現在正新鮮呢。


    秦宵麵無表情,但是麵部柔和了很多。


    王其磊盯上他腰間的保溫杯,一臉疑惑,“宵哥,你這拿的是啥?水壺?”


    秦宵粗糙的大掌貼上金屬外殼,眉眼微低,唇角不受控製的扯了扯,“她給我做的銀耳湯,說是清肺解毒。”


    她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王其磊妒忌到麵目全非。


    “嗚嗚嗚,嫂子對你也太好了吧!宵哥。”


    他貼在秦宵旁邊,“嘿嘿嘿,宵哥,給我喝一口嚐嚐唄。”


    嫂子做的好東西,還清肺解毒,一看就是擔心宵哥在煤窯裏不舒服,特意給他做的。


    味道肯定很好。


    秦宵手握住保溫杯,低頭麵無表情的盯著他。


    明明沒說什麽,王其磊莫名感覺到一陣殺意,渾身顫抖了一下,連續後退好幾步。


    咽了咽口水,慌亂的擺擺手,“嗬嗬,不……不用了,嫂子特意給宵哥準備的,我剛剛開玩笑呢。”


    邊說邊退到張和田後背,避開他宵哥要抽人的眼神。


    秦宵收回視線,手握著保溫杯,走在前麵。


    盯著前麵重新恢複溫度的背影,王其磊順著胸脯大喘氣。


    “唔,哥,剛剛宵哥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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