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芙回身敲了敲雲皎皎的房門。


    過了許久裏麵才傳來雲皎皎沙啞綿軟的聲音。


    支芙進門,走到床榻邊,“顧老夫人叫您去吃圓年飯呢,說昨日與夫人說過了,我來服侍夫人梳洗。”


    “嗯……”


    雲皎皎無意識的輕哼,應得支芙心尖癢癢的。


    她走上前幫忙掀開床幔薄紗,“夫人今日要穿哪件衣服?”


    床幔薄紗撥開,支芙看到雲皎皎懵懵的撐起身,衣裙從肩頭滑落,身上清透白皙的肌膚泛起淡粉,鬢發散亂,薄汗沾發,沁水桃花眸更是多幾分惑人。


    落入支芙眼裏,宛如精致的水晶桃花凍,她手頓了一下,“夫人昨晚是熱著了嗎?”


    雲皎皎慢慢清醒過來,拉上寢衣,“是有些熱。”


    “那我減一點炭火吧。”


    “好。”


    雲皎皎欲言又止,臉皮薄沒好意思說出口,大約是這幾日總想著圓房的事,她昨晚做了那種夢。


    她眼下不僅熱,還軟得整個人都沒有力氣。


    總覺得這屋子裏太空,少了個……男人。


    渾身酸麻,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前兩日還想躲的顧欽,現在竟然詭異的開始想他回來。


    雲皎皎晨起拿冷水輕拍了拍臉,將自己荒唐的念頭甩開,冷靜下來之後去給殷芳請安。


    殷芳擺了一早上的婆母架子,吃了一頓兩人都不痛快的圓年飯,雲皎皎清早起來那點心思總算是被磨得差不多。


    直到初七晚,顧欽回來了。


    雲皎皎也不知是怎麽的,從清早知道他要回來就開始心尖發癢。


    顧欽一如往常拿著給她帶的東西進屋,詢問著這幾日家中的事情。


    雲皎皎坐在繡架前隨意的說了兩句,甚至頭都沒敢回。


    顧欽見她一直不看自己,緩步上前,“還在別扭?”


    “沒有。”


    顧欽坐在她旁邊,“沒別扭,那晚之後就沒再理我?”


    雲皎皎有意回避他的視線,卻忽然被他握住手,“你才病愈沒多久,我們的事慢慢來,你不需要有負擔。我從福海樓帶了許多你愛吃的,我隻需要你能吃能睡,開開心心就好。”


    事實上,雲皎皎並不太想要繼續這樣的話題,有意轉移著兩人的注意力,“什麽吃的?”


    顧欽笑了笑,說著起身,“你喜歡的梅花湯餅、鯉魚膾、雞絲繡球還有江瑤清羹,我去給你準備。”


    雲皎皎放下了手裏的針線,看著顧欽出門忙晚膳,輕歎一口氣。


    雲皎皎起身,又覺得這屋子裏炭火多了,空氣躁的不行


    她打開窗戶通風,彼時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外麵飄著零星小雪,站在窗口一抬頭便能看見三層閣樓滿回廊的燭火燈光,一直蔓延到前院樓宇。


    他們這個閣樓院子與前院部分建築樓宇相連,其實很大。


    但顧家隻住到了兩層閣樓,她就住在第二層,三層以上還是主人家的屋子。


    一個侯府能修成這個樣子,足以見得新帝對司延的重視。


    雲皎皎隻覺得這樓宇頗高,從頭頂壓下來,像是一頭張著嘴巴的怪物,要將她禁錮吞沒。


    顧欽擺好飯桌走過去,從桌前看向窗口,看著雲皎皎的背影,眼底情緒莫名。


    今夜初七,司延給的最後期限。


    絕不可以跟之前一樣出差錯,務必萬無一失,並且不能讓雲皎皎發現。


    顧欽緩步上前,麵容頃刻間溫和下來,伸手將雲皎皎麵前的窗戶又重新關上,“這麽冷的天,也不怕著涼。”


    他握緊她的手把人拉回了屋子,雲皎皎收回視線,又莫名被喚醒身體那股異樣。


    屋內燈光昏暗,暈開一股曖昧不明的氛圍。


    顧欽遞給她一杯酒,清淡如水的黑瞳落入她的眼底,“皎皎今晚,陪我喝點?”


    第14章


    或許是滿園積雪讓夜晚格外安靜,仿若他們是在自己家中,小酌怡情。


    雲皎皎看著顧欽遞過來的酒,“我喝不多。”


    顧欽眉目清潤,放在雲皎皎麵前,“一杯而已,去年新春的桃花釀啟封,甜的。”


    雲皎皎淺嚐一口,酸酸甜甜入口,而後衝上來一股辛辣,辣得雲皎皎秀眉蹙緊,薄唇開合,又添了口水,“好辣。”


    她抬眼,發覺顧欽正看著她笑,發覺他是故意的,“你騙人。”


    “你病愈有一段時間,可以喝酒。”顧欽手裏的酒杯輕碰了下她的杯子,“我們新婚夜連合巹酒都沒有,這算是補上的。”


    雲皎皎聽到新婚夜,原知道自己是不該胡思亂想,卻又控製不住的想到了什麽。


    她借著喝酒的動作,遮掩了下眼底光色,總覺得自己最近好像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她覺得自己跟中了魔一樣。


    顧欽給雲皎皎盛湯,“我聽支芙說你最近總是多夢,睡不好。我估摸著是你思慮過重,我去叫人給你開了些安神茶,睡前喝會好些。”


    “我還好,倒是你,”雲皎皎並不想提起她為什麽沒睡好那些事,隻抿了抿唇轉移話題,“在朝中還好嗎?”


    “你在家中好我便一切都好。”


    雲皎皎放下酒杯,“你今日倒是愛說好聽的。”


    顧欽揣著沉重的心事,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這不是怕你再不理我。”


    雲皎皎看著他的架勢,“你今晚要是喝多了,我不管你。”


    顧欽笑了,“無妨,我明日休沐,難得清閑。”


    大抵是氛圍使然,雲皎皎倒也由著他,偶爾陪著喝一兩杯。


    不喝不要緊,兩杯甜酒下肚一切就都失去了控製。


    顧欽望著她臉色一點點產生變化,眸光一點點變得深沉。


    油然而生的危機感悄無聲息的在空氣中蔓延開。


    雲皎皎腦袋暈暈乎乎整個人都有些坐不住,她剛要起身,筷子掉在了地上,接著被人從後麵接住。


    昏黃燭光之下,她微微偏頭就聽到耳邊男人低喃聲,“今晚,去我房裏睡好不好?”


    他的聲音鑽入耳膜,陡然間像是喚醒了她身體裏那蠢蠢欲動的火苗,讓她大腦一瞬間被侵蝕意誌,渾身上下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不該答應,但怎麽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不等她回答,雲皎皎就感覺自己被打橫抱了起來,離開了她的屋子。


    大約是喝了酒,她臉頰微紅,氣息燒灼,本能的窩在男人懷裏,纖細的手指毫無知覺的輕輕描摹著男人衣領輪廓,似是推拒卻又帶了幾分拉扯迎送,輕喚了一聲,“顧欽……”


    顧欽抱著她,在某一扇門前驟然停了下,手臂不由得收緊,“皎皎,叫我夫君。”


    懷裏的人嚶嚀了一聲,聽話的回應,“夫君。”


    顧欽聽見回應,眸色發暗,而後推開了房門,將人放在了備好的金絲紅帳圓榻上。


    他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毫無防備的人,隨後拉上了金絲紗帳,離開了屋子。


    床頭點了一盞昏黃的燈,燈光籠罩在金絲紅帳上,泛出瑩瑩微光。


    那是她長久以來唯一可信之人,讓她失去反抗能力、清醒意識之後,將她精心包裹當做禮物放在暗室之中,待人前來拆開享用,任由欺淩。


    長久的沉寂之後,屋外殘風落雪之中裹挾著密不可聞的腳步聲,房門被“吱吖”一聲推開。


    紗帳迎風舒卷,籠罩在屋內鸞床上。


    腳步聲靠近,昏黃燭燈隨之輕輕震顫,金絲紅帳中雲皎皎眼睫抖了抖。


    光影映在紗帳之上,猶如羸弱振翅的蝴蝶,礙於負傷無法逃離。


    司延骨節分明的手指挑起金絲紅帳一角。


    或許是飲過酒的緣故,她白皙通透的臉頰微紅,藕荷色嵐媛水霧裙猶如一朵將開未開的菡萏。


    司延寒戾的黑瞳映著跳動的火苗,像是在觀賞一件絕世珍寶,手指順著金絲帳落下,冰涼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頰,冰得人細細一抖。


    司延看著她的反應,刮過她的耳朵握住她的下顎,看著她在自己掌心躲避,低啞嗓音摩挲而起,“你就看上這麽個東西?”


    話落,司延慢悠悠的想起自己也不是個東西。


    “皎皎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是很好,越不是東西的,你越喜歡。”


    他聲音磨得雲皎皎骨頭都跟著發麻,她瑩白手指輕攥了下軟枕,指尖冰涼落空的感覺讓她有些難受。


    心裏、身體都空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雲皎皎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眼前光影昏暗看不分明,不知道是情蠱還是酒精的作用,隻覺得眼前的人很熟悉,熟悉得像是每天都會出現在自己夢裏,也分不清是誰。


    她萌生而起的依賴感,讓她輕輕握住了覆在她臉頰上的手指。


    司延微微一頓,垂眸默不作聲的迎上她朦朧目光。


    而後雲皎皎拉了他一下,嗓音柔軟又依戀,“陪我。”


    司延視線從她眼睛下拉,流連片刻,“怎麽陪?”


    雲皎皎拉著他無意識的呢喃片刻,但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他冰涼的手都被她捂得溫熱了些。


    床邊慢慢壓下去一塊,司延坐下來,將旁邊的錦被拉過來蓋在她身上,“他給你喂了什麽?”


    她閉著眼睛,男人身上的雄性氣息將她包裹住,催動她身體裏不安分的情愫,根本沒在意他的問題。


    司延覺得她也不會回答,以雲皎皎的脾氣,顧欽必定不敢把人清醒著送來。


    但不清醒的人,折騰起來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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