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14日星期二農曆丙戌年二月十五晴


    昨天下午去做“鏘鏘三人行”,梁文道果然文雅又厚道。翻了翻香港《壹周刊》,我說這是“正宗的八卦期刊”,梁文道說沒錯,在香港是家庭刊物。傍晚梁文道要趕飛機,而我要趕赴高三八班聚會。王敏召集,李靜、洪舟都先去了。我通知了二猛,不巧剛剛回哈爾濱辦事去了。鄭犢子在國外,電話不通。鄭綺摘了眼鏡,大家都覺得漂亮又大方。她女兒成書冉的名字是我取的,看照片已經是個聰明活潑的中學生了。旅長從澳洲趕來,被我一頓擠兌,猛揭她的馬大哈老底。這家夥竟然連“腳滑子”都忘了,著實該打。洪舟減肥顯著,居然可以冒充“帥叔”了。美國朋友孫妹妹姍姍來遲,指責我隻要旅長回國我肯定參加聚會。孫的女兒楊沁園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最後從深圳飛來的是張拐子,妙語連珠,逗得大家前仰後合。我多次跟媒體說,我在同學裏根本不是最幽默的。我們高三八假如有三分之一考進北大,那今天的中國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啦。


    今天中午跟締造文化公司的吳總商談語文問題時,巧遇唐博人。他在跟北大某領導談話。我讀本科住32樓時,樓裏的清潔員老唐夫婦是我的老鄉,非常勤勞善良。他們一家四口擠在傳達室的小屋裏,小唐就是他們的兒子,身強體壯,非常有誌氣。我組織全樓同學捐款,給他們買個小黑白電視機。我還鼓勵小唐,將來一定要有出息,別看這樓裏都是北大學生,將來可能有一半都不如你。前些年的某一天我走在路上,一個英俊的青年駕車停在我身旁叫我,我一看,原來是小唐,他已經成了“企業界人士”了。後來,我又路遇老唐夫婦,談得很親熱,他們住在兒子給買的商品房裏,幸福地過活。今天,30多歲的小唐已經成熟、幹練得跟博士畢業似的了。我想起大四那年的除夕,我沒有回東北。小唐用自行車拉來一大箱鞭炮,說是“崩崩窮氣”。二十多年過去了,真可謂是“功不唐捐”也。


    收到三本張曼菱的書,一本小說,一本隨筆,一本評點紅樓夢。這位雲南才女確實值得佩服。她寫道:“常令人歎息的是,現在許多受過壓抑和還在受壓抑的,自命為‘自由人士’的學界人士,腦子深處依然是專製的,有霸氣,動輒要用一條或兩條定律來為人為事判罪定性。”“為什麽我們隻能愛一個接受一個?為什麽不能李白杜甫我都愛呢?”不愧是北大才女的文字。


    《47樓萬歲》的樣書送來了,封麵顏色原來是比較清淺的,不像我貼在博客上的那麽深。那就順便把該書的自序貼在這裏,算是今天博客的尾聲吧。


    47樓萬歲


    ——《孔慶東精選集》自序


    地種多了,就有澇有旱;菜炒多了,就有鹹有淡;手牽多了,就有恩有怨;書寫多了,就有豐有歉。


    一轉眼,連寫帶編,我已經出版了十幾本被叫做書的印刷品了。盡管好心的媒體熱烈吹捧,善良的粉絲天天誇讚,但是我自家心底明白,每本書裏都不乏水分、差錯和謬誤。除去那些胡攪蠻纏不識數的酷評家以外,也有若幹正經師友和讀者或直言或委婉地對我進行過批評指教。比如高遠東師兄就點出《四十不壞》一書裏的可讀性文章明顯少於以往之作,我當即俯首承認。我過去經常以所謂“主打”文章的一俊遮百醜來辯解和寬慰,可是隨著“孔氏書目”的不斷增加,許多普通讀者已經開始搞不清哪些是我的文字了,甚至有個別網站把李零老師的力作《花間一壺酒》誤認為是我的,令我汗顏久之。每每有讀者來信索求某部已經絕版的拙作,更有讀者抱著七八種我的書來找我簽名,並追問還有什麽“大作”。我想起高爾基在書店當學徒時,看到老板用各種《聖經》和《讚美詩》的版本去欺騙讀者就良心不安。我也想趕快整理一下舊作,刪繁就簡,莫再誤導良民。


    於是便萌生了編一本精選集的歹念。我把以前的《47樓207》、《空山瘋語》、《井底飛天》、《黑色的孤獨》、《口號萬歲》、《四十不壞》這幾本流傳得比較濫俗的“雜文書”精兵簡政了一番,選出其中影響比較大、流毒比較廣的一批麻辣燙文章,合成了這部所謂精選集。精不精,要由讀者說了算,因為有的文章,老李說好老陳說差,我就一概以“影響很大”給收了進來。因為不願意另外取名,就羊頭嫁接狗肉,弄了個投機取巧的簡稱——《47樓萬歲》,也算是討個口彩吧。


    為讀者著想,一冊《47樓萬歲》在手,上述那6本注水的濫書基本不用再買。不過聲明一點,我的評論韓國和評論金庸的文字這裏沒有選,因為前者有源自《獨立韓秋》的《匹馬西風》,後者有《金庸評傳》和《笑書神俠》,再選就重複了。故而本選集的特色是:以天真加純情為鴛鴦鍋底,涮的是荒誕肥牛加糊塗上腦,外配魯莽小料和辛酸醒酒湯,隻管開胃,不管減肥。不怕撐著的您就下家夥吧。


    編排這部選集時,我不顧家務勞動繁重,努力克服中年癡呆症,校正了許多錯別字,恢複了被書商和編輯刪去的若幹詞句——比如他們把“莊諧雜出”弄成了“和諧雜出”,還有一家出版社裏沒有一個人知道“昆亂不擋”這個詞,認為是我瞎寫的,非要給我刪掉,氣得我離家出走多日。總之我是力求經典一些,萬歲一些,起碼要比北大那座47樓長壽些啊。記得被中央電視台“名校名師”欄目專訪時,主持人最後使了一招請君入甕,讓我用“那該多好啊”說一句話,我撓了撓頭,說的是:“假如我是全中國最差的老師,那該多好啊!”現在我則想說一句:假如這不是一部選集,而是十多年前我一出手就寫出的第一本書,那該多好啊!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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