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被萌到了,心說:怪不得這兄弟天天念叨著閨女,要是他有這樣一個軟糯糯的閨女也會天天掛在嘴邊的。


    林茂逗完小娃娃又問他找自己什麽事,趙大成問他明日是不是要去給人蓋房子?明日他帶閨女一起過去主人家。


    舍得把這麽小的閨女帶出來,必定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林茂也沒多問,很是義氣道:“放心,你閨女就是俺閨女,帶過去俺們一幫兄弟幫忙一起看著。”


    第二日,蓋房子的工地上出現了一個奶娃娃,她乖乖坐在樹蔭下的木質小板凳上,一手捏著個肉包,一手一塊發糕,咬一口看一眼屋頂上的阿爹。娃兒的睫毛生得長又密,一雙貓眼璀璨含笑,看上去又乖又甜。


    工友知道是趙大成的閨女都驚訝得要死。


    這麽個高壯健碩的人怎麽生了這麽一個白嫩的閨女?


    趙大成邊做工,邊分心去看樹下的閨女。她太乖了,整整一天都隻圍著樹轉,無聊了就撿地上的樹葉玩,渴了就捧著水壺咕隆隆喝,餓了就吃包子。


    開飯時不挑,跟著他一起吃主家的飯。


    夜裏帶著她睡客棧也不害怕,還特別懂事的給他捏肩。


    趙大成觀察了兩日,第二日傍晚下工後又找到林茂,道:“幫哥們一個忙吧。”


    林茂來了興趣:“還有您找俺幫忙的時候,說來聽聽。”


    ……


    當天傍晚,趙老太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趙老二嚇得要死以為是賭場的人來要債了。剛想從後門逃跑,門外又傳來小女娃驚天動地的哭聲。


    是趙寶丫的聲音。


    趙小姑趕緊開門,然後就看見門外站著個絡腮胡子的大漢,大漢讓開,他身後的牛車上,趙大成仰頭著,一雙腿血淋淋的躺著。小寶丫坐在旁邊,哭得一抽一抽的,邊哭邊嚎:“小姑,阿爹,阿爹的腿斷了。”


    趙小姑驚愣:“什麽斷了?”趙家其他人都圍了出來。


    絡腮胡子的林茂一番解釋,趙家人終於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趙大成負氣帶著趙寶丫出去做工,結果因為照看寶丫疏忽,從屋頂摔了下來,兩條腿摔斷了。


    趙家幾人第一反應是老天爺終於開眼了:讓他橫,今後看看一個瘸子怎麽橫得起來。


    第二反應是:天哪!老大瘸了,誰去掙錢補貼家用啊。遠的不說,老二來年的束脩怎麽辦?


    第6章 6


    趙大成被抬到了西邊的破屋,趙寶丫坐在床上一抽一抽的哭,等趙小姑一走。寶丫立刻不哭了,手背在雪白的臉頰上一抹,彎著眼笑:“阿爹,寶丫演得怎麽樣,是不是好厲害?”


    方才還躺在床上,麵如死灰的趙大成翻做起來,誇道:“丫丫真厲害,記住,之後誰問你都別說錯了……”


    趙寶丫點頭:“嗯,阿爹放心,誰問我,阿爹的腿都斷了。”


    趙大成想過了,他爹和繼母之所以不願意分家,無非是覺得他能掙錢。那他釜底抽薪好了,腿摔斷了,不僅不能掙錢,還要吃白飯花錢。


    看他們能容忍到幾時。


    與此同時,趙家堂屋內,趙老太來回踱步,焦急問:“孩子他爹,大成腿斷了,今後慶文的束脩怎麽辦?”


    趙慶文青著臉道:“還束脩呢,先想想那二十兩怎麽辦吧,我隻向監院告了半個月的假,還不出銀子回去肯定會被人打死。”


    趙老漢剮了他一眼,罵道:“你自己幹的好事,打死就打死吧。”


    趙老太急了:“你說的什麽話?家裏就指著慶文有出息,他都是童生了,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趙老漢歎氣道:“還能怎麽辦,秋娘那裏想想辦法,俺們再湊湊,先湊出一點,多少抵上。至於大成那,出事的東家不是每日都會派大夫來瞧嘛,說是好好養有可能恢複,先看看情況。”


    幾人商量完,趙小姑把飯菜端上來。眾人剛坐下,趙寶丫就端著一個土罐子來了,小娃兒小胳膊小腿爬到桌上,邊伸手夾菜邊道:“寶丫給阿爹打飯吃。”


    趙老太也不耐煩伺候個瘸的,就由她去了。


    小寶丫一筷子一筷子慢慢的夾,結結實實裝了一大碗,等堆滿碗尖尖,桌上的菜已經少了大半。


    趙老太沒好氣道:“你幹啥子?裝這麽多吃得完?”


    小寶丫:“大夫說阿爹要多吃才好得快。”再說了,她阿爹是腿斷了,嘴又沒斷,怎麽吃不完。


    蹙眉的幾人都不說話了,為了趙大成能盡快出去掙錢,他們忍了。


    之後,父女兩個早中晚一頓都沒落下,每頓專挑好的吃,吃得比豬還多。攢的雞蛋一天比一天少,雞蛋吃完後又打起雞鴨的主意。大半個月下來,別說雞鴨了,屋裏屋外連粒糙米都找不到了。


    不愧是父女,簡直就是兩個飯桶。


    每回東家的大夫過來,趙老太幾人都一臉殷切的問腿怎麽樣了,還能不能好?


    大夫老神在在道:“再看吧,東西別省,吃得好說不定就好了。”


    趙老二都想罵娘了:吃得還不夠好嗎,全家的油水都在那父女兩人身上了,一個斷腿的人氣色比他還好!


    就在趙家幾人快忍不了時,東家那邊派人送了一副木質輪椅來。委婉的說趙大成的腿好不了了,今後就這樣吧。


    家裏都被吃空了,你才說這個?


    趙老太徹底繃不住了,坐在院子裏不停的咒罵,什麽難聽的話都罵了個遍。她歇了口氣,還要罵,鄒氏驚慌的扯了扯她袖子。


    趙老太不耐煩,回頭去看她,就看見趙大成坐在輪椅上,麵色陰沉,手裏還扛了把大刀。


    “來得正好,你個殘廢……”趙老太張牙舞爪的上前,刀光閃過,她衣袖沒了半截。


    趙老太僵住,腿開始打抖……


    推著輪椅的趙寶丫軟軟的道歉:“阿奶,您別怪阿爹,阿爹腿斷了,心情不好。”


    接下來的幾天,趙大成心情不好的削了趙老漢的胡子、趙老二的硯台、鄒氏的繡盒、趙小胖的鞋。他往飯桌前一坐,氣氛壓抑又緊張。滿桌的人都小心翼翼,食不下咽,隻有父女兩人化悲憤為食欲,像個永遠填不滿的飯桶。


    趙老太抱怨起這件事,村裏的人都勸她想開點。


    “你家大成腿都斷了,難免心情不好。”


    “對啊,他腿斷了,要是還吃不飽,說不定會動刀的。”


    “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忍個屁!


    趙老二都快忍成王八了,再加上賭債的事情壓著,最終受不了爆發了。朝趙老漢夫婦喊:“快分家,快讓那個殘廢分家,他之前不是吵著要分家嗎,快分啊!”


    趙老漢猶豫:“鄰裏鄰居會說閑話的。”


    趙老二:“他一個廢人,今後都是要人照顧的,吃喝拉撒養老送終,哪一樣不要花錢。不分家咱們家會被他拖死的。”


    鄒氏附和:“對啊,爹。大哥脾氣還暴躁,昨個兒還險些砍到小胖呢。”


    角落裏的趙小姑小聲道:“爹,不能分,寶丫還小,大哥又那樣,分了他們怎麽活?”


    趙老太掐了她一把:“有你什麽事?不分難不成還要父女兩個一起養啊?”


    是啊,不分家,可不止養一個殘廢,還要養趙寶丫那個病秧子。


    四比一,趙老漢被說服,狠狠心主動提了分家。趙大成卻一反常態的不同意,一副不能自理,賴死在趙家的架勢。


    這這這……說什麽也不能讓他賴上啊!


    趙老漢堅持分,立馬就要分。趙大成讓寶丫去請來族老和村長,給他們做主。不少村民跑來湊熱鬧,圍著趙家人指指點點。


    竹嶺村趙氏是大姓,同姓人,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大事,都是請族老和村裏的幾個長輩來解決。


    族老和村長幾個看著斷了腿的趙大成和病弱的小寶丫很是同情,勸道:“趙老弟,你家大成和寶丫都這樣了,離不開人,這家還是別分了吧。”


    小寶丫抱著趙老漢的腿弱弱的哭:“阿爺,不要分家,阿爹和寶丫會餓死的。”娃兒瘦瘦小小的,眼睛紅的像兔子,看上去可憐極了。


    趙大成也滿目悲切:“要是以前,爹提出分家,我一句話也不會說。如今我腿斷了,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提照顧丫丫。這個時候分家,就是斷我們父女兩生路。之前我也掙了不少銀兩給家裏,現在照顧我和丫丫不是應該的嗎?”


    趙老太怒了:“什麽應該,感情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天生天養的?你給錢給家裏才是應該的,俺們還幫忙照顧寶丫,說到底還虧了。分家本就是自家的事,你把族長他們叫來是什麽意思?難道還要你爹一把老骨頭以後都給你端屎端尿,養老送終不成?”說著她又掐了把趙老漢。


    趙老漢挺直背脊:“對,這個家必須分,老大自從斷了腿脾氣陰晴不定,全家人都怕了他。他和寶丫又會吃,家裏已經沒有餘糧了。不分家,大家都一起餓死。”


    趙小胖起哄:“分家分家,趙寶丫把我的雞蛋都吃了,我要分家!”


    鄒二嬸假惺惺道:“大哥,你就同意了吧,即便分家咱們也還是一家人,有空會幫忙照看寶丫的。”


    說的好聽,誰會信她的鬼話。


    分了家就是收成支出自己負責,不在一個鍋裏吃飯。趙大成一個殘廢和寶丫一個奶娃娃去哪裏掙錢、怎麽做飯?


    分家就是想把人丟出去自生自滅。


    村民們都門兒清,但礙於趙老太的潑辣,誰也不敢出頭說什麽。


    趙大成見他爹如此做派,瞬間死了心,眼神暗淡:“ 既然爹堅持要分就分吧,煩請大家給我做個證,日後提起,莫要說我不孝。如今我和寶丫都不能自理,隻求田地家當必須多分一些,至少讓我們過個好年。”


    但凡念點親情,這話都不過分。


    趙家人在趙大成頭上偏偏就沒有過親情這玩意。


    趙老二:“什麽多分,大業律法,女兒是不能分家產的,你隻生了寶丫,應該少分。”多分了他的賭債怎麽辦?


    這話挑不出錯,族老和村長也不好多說什麽。


    圍觀的村民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果然有了繼母就有了後爹,趙大成也是命不好。


    往日高大英武的男人低下頭,悶聲道:“少分就少分吧,我無所謂,隻求今後多照顧丫丫一些。”


    趙大成就這麽被分了出去,一間破屋,兩畝偏僻的水田,一畝長草的山地。鄰裏鄰居的流言不斷,暗地裏都在罵趙家當家的髒了良心。


    大冷天的,隻怕今晚就要挨餓了。


    趙小姑也擔心這個,煮好飯菜後剛想偷偷給大哥那邊端去,就被趙老太拎著耳朵給拉了回來。還特別凶的訓斥道:“今後你要是偷偷給他們兩個吃的,你也不要吃了。”


    終於擺脫了趙大成這個殘廢和趙寶丫那個病秧子,趙家人圍著桌子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即便不豐盛也舒心。


    吃飽喝足的趙老太惡毒的想:那對父女快餓死吧,餓死了分出去的田地屋子就又是她兒子的了。


    子夜寒涼,夜深人靜,趙大成拎著一隻烤好的野雞翻牆而入。進了屋,父女兩個圍在火爐旁吃得雙手冒油。香味一陣陣的傳了出去,起夜的趙小胖聳聳鼻尖,吸了滿鼻子的香,肚子不真氣的叫了起來。


    “娘,我好像聞到烤肉的味道了。”他站在廊下四處瞧,最後看向趙寶丫住的院子,噘嘴道:“娘,一定是那個小傻子在吃肉。”


    北風刺骨,鄒氏裹緊身上的夾襖,不耐煩道:“胡說八道什麽呢,他們不餓死就不錯了,哪來的烤肉,快點噓。”


    趙小胖實在太餓,鬧著要過去看,鄒氏頂著寒風把人拉了回去。趙慶文被吵醒,蹙眉低吼:“大半夜的嚎什麽,還睡不睡了?”


    被吼的周氏很委屈:“又不是我要吵,小胖非說聞到了肉味,還說一定是趙寶丫在吃肉,鬧著要過去看嗯。”


    冷颼颼的誰耐煩去。


    趙老二覺得那小子肯定是夢遊了,爬起來把娃兒揍了一頓,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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