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丫有些吃味:“他們從前可不這樣對星河哥哥的,瞧見你嘴巴都快笑歪了。”


    何春生逗她:“寶丫妹妹不也一見我就笑?”


    趙寶丫:“那倒也是。”麵對這樣好看的人,很難不笑吧。


    一行人又走了五日,越靠近荊州天漸暖,等走到一處高高的峽穀處,一陣幹燥的風從裏麵吹出來。那風奇大,如刀從眾人臉頰刮過,吹得人眼睛疼。


    趙寶丫有些穿不住鬥篷了,解下來後換上霍大夫人給的風衣。又遞了兩件給何春生和她爹,才把剩下的風衣分給陶禦廚他們。


    她坐在車把手上往前看,高高的山脈到處一片枯黃,峽穀小路蜿蜒看不到盡頭。


    “阿爹,這裏風都這麽大嗎?”


    趙凜先前是看過輿圖的,也研究過荊州的地貌,他解釋道:“這裏是入荊州的雙峰山脈,常年少雨幹旱,沒有多少樹木,加之峽穀又長,風自然大了點。等穿過這兩座山就到了荊州地界,風會小一點的。”


    荊州的氣候和荊州之外氣候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從前在荒星趙寶丫也見過這種氣候。隻隔著一座山脈,南北的氣溫天差地別。


    馬車緩緩前行,趙凜仰頭朝兩邊的山頭看,囑咐車夫:“小心些,這裏山匪多,情況不對勁就先停下。”


    荊州的匪徒最喜歡埋伏在這種商旅必經之地。


    為了安全起見,趙凜一人坐在前頭的馬車上,讓何春生和寶丫坐在中間的馬車,其餘人坐在後麵的貨車上。


    峽穀蜿蜒,天高雲淡,山頂傳來一聲鷹啼。趙寶丫一手擋住風沙,抬眼,看見兩隻鷹隼在天空徘徊。她剛要收回目光,有隻鷹隼突然朝著車隊俯衝而下,直直朝著她眼睛衝來。她驚叫出聲,前頭的趙凜聽見動靜,迅速跳下馬車加速往後跑。


    然而,鷹隼的動作何其快,他壓根來不及跑過來,鷹隼已經到了趙寶丫的頭頂。何春生想也沒想把她撲倒,用身體將人擋住。


    鷹隼凶猛,被它爪一下或是啄一下,不重傷也得去一塊皮肉。


    何春生咬牙,等著疼痛到來,然而等了兩秒壓根沒動靜。趙寶丫也意識到情況不太對,掙了掙,從他懷裏探出頭來,發現那鷹隼停在兩人腳邊的車轅上,正歪著腦袋打量她。


    打量兩息後,鷹隼撲騰著翅膀跳下來,伸出爪子來巴拉她的鞋麵。急急圍過來的幾人都呆在了原地,還是最近的趙凜先反應過來,手速快狠準的一把擒住鷹隼的鳥脖子給提了起來。


    鷹隼顯然沒料到有人如此彪,明明自己超友善,上來就是個鎖喉。頓時撲騰著翅膀不住的哀嚎鳴叫,鳥眼睛都往上翻露白了。反應過來的趙寶丫推開護住她的何春生,朝趙凜喊:“阿爹,快把它放下,別弄死了!”


    趙凜聞聲手鬆了鬆,鷹隼啪嘰一聲砸在地上,然後頭一歪躺黃土地上不動了。


    看樣子像死了。


    趙寶丫跳下馬車,風吹起她的風衣兜帽,她緊了緊風衣,詢問跟下來的何春生:“它死了嗎?”


    何春生走過去,用指腹探了探,搖頭:“沒死,大概嚇暈了……”


    眾人一陣無語,鷹隼可是鳥中王者,居然能嚇暈:這是隻菜鳥吧!


    趙寶丫走過去,提著它一隻爪子拖上了馬車,朝趙凜道:“阿爹,我們走吧。”


    趙凜點頭,正要吩咐車夫上車,兩邊的坡上突然衝出一堆馬匪,各個扛著大刀呈一字排開擋在狹窄的路中間。


    車夫和陶大廚幾人嚇得趕緊往後躲:“有有……響馬!”


    趙凜眯眼,看向那群響馬:還真是衰啊,才進荊州地界就碰上了響馬!


    他拱手作揖,很是斯文:“本官乃荊州淮陽縣新上任的縣令,途徑此地,還望各位行個方便。”


    那群馬匪哈哈哈大笑,等笑夠了,突然臉一變,指著趙寶丫手裏的鷹隼道:“你們打死了俺們的鳥兒,還敢讓俺們行方便?是你臉大還是當俺們冤大頭?”


    趙寶丫提了提那鳥,又晃了晃,那鳥兒撲淩淩又活了,梗著脖子嗷嗷的叫。


    趙凜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馬匪:“各位,你們看,那鷹隼沒死,是它自己撞車上暈了。現在就還給你們,行個方便如何?”


    十幾個響馬被噎住,繼而大吼:“少廢話,誰要那破鳥,俺們是來打劫的。把錢財留下,快滾,不然等其他支的兄弟來,可不止要錢,還要命!”


    顯然荊州就是法外之地,除了靜王府的人,朝廷命官他們也照搶不誤。


    先禮後兵,既然不肯放他們過去,趙凜也不想再說了,朝響馬道:“那諸位英雄下來自己搬吧。”


    十幾個響馬很高興趙凜的上道,紛紛跳下馬往後頭的貨車去。然而他們剛挨到貨車,一陣花香混著風吹了過來,響馬們嗅了嗅,有人問:“哪來的花香?”


    話畢,十幾個響馬齊齊倒地,何春生揉了揉裝藥粉的紙包隨手丟了,一陣風把紙包刮得更遠。


    “不錯。”趙凜誇了句,“醫術漸長。”他走到十幾個罵娘的匪徒邊上,彎腰在對方褲腰帶上摸了摸,就摸出幾個銅子加一把灰,又連著摸了好幾個身上,就沒有一個身上超過一兩銀子的。


    趙凜扶額:“還真是個鳥不拉屎,窮得叮當響的地方!”


    他一腳把其中一個響馬的腦袋踩進黃土地,朝何春生道:“上馬車,走了。”


    何春生爬上馬車,趙寶丫探出頭來看著地上那群響馬,語帶憐憫:“他們真笨,估計打劫也不行,身上都沒銀子,都快吃土了吧!”


    眾響馬覺得自己打劫的人生裏受到了奇恥大辱,又覺得這位淮陽縣新來的縣令隱隱有些不太一樣。


    馬車滾滾而去,塵土嗆了他們滿嘴,動彈不得的十幾個土匪狂飆髒話。


    媽了個八字的,以為荊州十三寨是這麽好過的嗎?


    雁過不拔毛,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隻是打頭陣的,後頭還有三當家在等著呢!


    於是,行不到百米的車隊又被一批更為凶悍的響馬攔住了。


    趙凜擰眉:這個破地方事真多!


    他掀開車簾子出來,站在車轅上往前看去。他身高有天然的優勢,站起來並不比對麵的響馬矮。一眼看過去,便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趙凜臉上的漫不經心收斂,訝異出聲:“呂勇?”


    沒錯,這人就是當年一同在青山讀書的呂勇,當初還因為偷看他寫的話本被先生罰站了。他還好心的送了吃的和書給對方,之後也一起喝過幾次酒。


    隻是這人不讀書,怎麽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當響馬了?


    呂勇顯然也認出了他,臉上的凶惡頃刻瓦解,繼而顯出羞憤之色。


    問他為什麽羞憤,廢話,同是昔日的同窗,還算是半個好友。對方已然考取狀元,成了朝廷命官,而你卻成了人人喊打唾棄的響馬……


    誰能淡定,誰能不羞憤?


    關鍵是,馬車之上還有兩個他當年看著長大的小孩兒,曾一口一個喊過他呂叔叔的人!


    這一刻,手裏的大刀都有些燙手,恨不能掉頭就走!


    就在這尷尬的時刻,他身邊的響馬突然喊了一聲:“三當家的,還搶不搶?”


    呂勇臉色爆紅,一巴掌把對方打下了馬,罵道:“混賬,什麽搶不搶,我們又不是響馬,我們是來救鳥的!”


    那響馬都被打懵逼了:“救,救救鳥?”


    呂勇義正言辭的重複:“對,救鳥!”他抬頭看向趙凜,裝作不認識他,高聲道:“把鳥留下,你們走吧!”


    眾響馬:“……”


    趙凜:“……”


    第105章 105


    趙凜眼角抽搐, 扭頭朝後麵的趙寶丫喊:“丫丫,把鷹隼給他們。”


    趙寶丫也認出了呂勇,他爹沒說話, 她也沒亂喊。把手裏的鷹隼往天上拋去,然而, 那鷹隼打了個彎又賴在趙寶丫腳邊不走了, 甚至還蹭了蹭她的腳踝, 嗷嗷的叫。趙寶丫不信邪了,連續丟了五次, 一群響馬就盯著那傻鳥轉了五圈又飛回了那小姑娘的手裏。


    眾人心道:三當家養的這隻隼莫非是隻傻的, 沒事同肥羊這麽親熱, 把他們麵子往哪裏擱。


    正這樣想著, 一坨鳥屎淋了他們滿頭,惡心得他們直想吐。


    那鳥在趙寶丫的警告下, 終於不情不願的落在了呂勇的肩上。呂勇騎馬退到一邊,其餘十幾個響馬猶猶豫豫的, 他一眼掃過來,猶豫的響馬終於退開了。


    趙凜的車隊緩緩從他們中間穿過, 最終消失不見。


    其中一個響馬不甘道:“三當家的, 大當家的吩咐……”


    呂勇不耐,罵道:“還嫌身上不夠臭?還不快去換衣服洗洗!”


    他這樣一說, 眾人才驚覺身上已然臭氣熏天,也不糾結跑掉的肥羊了,邊幹嘔邊往回跑。眼看人快跑沒影了,墜在最後頭的呂勇道:“你們先回去, 我去前頭看看打頭陣的兄弟。”


    然而,前頭中了軟筋散的兄弟終究是錯付了, 壓根沒等來呂勇。倒是趙凜一行人行到荊州地界一處茶棚,被呂勇趕上了。


    陶禦廚幾個本就驚魂未定,瞧見他趕上來嚇得跳腳,全縮在一塊。


    趙凜安撫他們:“莫慌,這人我認識,不會動你們的。”


    等呂勇跑近了,翻身下馬,和趙凜坐在一處互相問候,他們才信了。


    趙凜請他喝茶,呂勇擺手:“不用了,我時間緊迫,待會兒還要趕回寨子裏。”


    他不喝,趙凜也不勉強,直接問出心中疑惑:“你不是在長溪嗎,怎麽跑到寨子裏去了?”他故意避開響馬一詞,顯然是給對方留麵子。


    呂勇羞惱已經盡去,剩下的就是無奈和不甘:“你走後不久,呂家的主母將我和我小娘敢出了家門,還雇人處處為難我們母子。江寧郡我們是待不下去了,就一路往西北來謀生,我娘在路上因病故去,我無家可歸,無意中在雲中一代救下了十三寨的寨主,才入了寨當起了響馬。”


    提起響馬,他臉又現薄紅,畢竟讀過幾本書,受過先賢教導的。要是被周先生知道他幹這行當,估計能氣死。


    “我當響馬也才一個月,並未造殺孽,都是搶財物。”


    趙凜倒是比他想得開:“那你這響馬當的不行啊,不殺人人就要殺你。”


    呂勇也知道,可能是他當響馬的時間太短,委實下不了手。


    “不說這個了,我來是告誡你小心。前些日子靜王府派人傳話,說是朝廷有肥羊要來,讓大當家的派人去截,不必殺人,隻管取貨。你一個狀元是怎麽被貶到了荊州,又怎麽得罪了靜王府?”


    趙凜:“此事說來話長。”他顯然不打算說了,而是反問:“十三寨和靜王府有什麽關係?據我所知,靜王府有個十二商會。”


    呂勇:“靜王府沒來前,荊州是盜匪的天下。靜王府來後,肖鶴白帶著他的三千禁軍到處剿匪,官匪打了很多年,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就和平相處了。平日裏也有些往來,隻要匪不動靜王府,肖鶴白就不動匪,有時候還互相協作。像幫他們劫看不順眼的朝廷命官是常有的事,反正有銀子。肖鶴白建了個十二商會,我們寨主想壓他一頭,就建了個十三寨。”


    “這次我們沒搶成,之後靜王府肯定還會想別的法子為難你的,你多注意些。”


    讀書時的友誼總是要來的純粹點,趙凜和十三寨之間,他肯定是更偏向趙凜的。


    趙凜點頭:“多謝了,你們這樣搶,商人還敢來荊州?”


    呂勇:“也不是人人都搶的,過路的商旅隻要是插了十二商會的旗,我們就不會動。”


    趙凜:“那你這次沒搶我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呂勇起身,臉上有了點笑意:“不過,要是現在不走,就真的有事了。”說著拱手告辭,毫不拖泥帶水的翻身上馬。然後把馬背處夾著的一麵棋子朝趙凜丟下來:“這是十二商會的旗子,你們插上吧,一路上可報平安。”最後衝看著他的趙寶丫和星河笑了笑,一甩馬鞭走了。


    馬匹所過處,黃沙漫天,饒是茶棚有木板擋著,幾人還是吃了滿嘴的灰。趙寶丫呸呸兩聲,茶也不想喝了,用頭巾裹住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趙凜把棋子插在最前頭的馬車上,吩咐車夫繼續趕路。荊州地大人稀,一行人上路後直到入了夜也沒瞧見一個城池和人影,有的隻是漫天的黃沙,和偶然經過的響馬。看到他們的車隊都露出貪婪的目光,又因為那麵旗子偃旗息鼓。


    不同於白日的幹燥,夜裏又陰冷的出其,竟是比下雪天還冷,趕路是受不了了。趙凜尋了一處天然的岩石洞生火鋪床,眾人緊挨著睡,洞口一雙雙碧綠的獸眼久久徘徊不去。


    陶禦廚都快嚇尿了,熬粥的手都在發抖:“我去,這是什麽鬼地方?”要是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估計會留在京都。


    在雲中雇的車夫邊往火堆裏添柴邊道:“荊州地廣人稀多盜匪多豺狼,尤其是入夜,很少人敢出來的。不過有火,它們不敢靠近。”說著說著就發現手上的柴火所剩無幾了,估計燒不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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