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人的努力,一隻腦袋終於從薄被裏探了出來,烏黑的雙眼盯著趙寶丫眨呀眨,好奇的問:“你怎麽知道孤一定在裏麵?”


    麵前的小孩麵龐瘦弱病白,渾身一股子藥味,倒是一雙眼睛清明,如同水洗過一樣。明明和蜜兒一樣的歲數,卻還比蜜兒矮上半個頭,人也不如蜜兒敦實。說話細聲細氣,帶著幾分怯弱。


    趙寶丫唇角翹起,一副高升莫測的模樣:“我掐指一算,太子殿下就躲在這兒。”她有著一張極為清麗的臉,雙瞳剪水,笑容璀璨。立在那就有一股鍾靈毓秀的靈氣,頰邊梨渦淺淺,叫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小太子呆了呆,忽而雙眼發亮:“孤知道了,你是仙女是不是?”


    趙寶丫還沒回話,雲蜜就跑了進來:“對,我姐姐就是仙女!”


    小太子這下更激動了:“仙女姐姐,你快來幫孤看看孤的兔子。它從昨天開始就不吃東西了,一直窩在角落裏一動也不動。”說著拉起趙寶丫就往外走。


    雲蜜想起她娘的話,急得跺腳:“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不許拉我姐姐!”眼看著人出了寢殿,她趕緊追了上去。


    一眾奴才也跟了上去。


    小太子直接把趙寶丫拉到偏殿的一處廂房內,指著角落裏的一隻籠子道:“你瞧,那就是孤養的兔子。”


    趙寶丫走到籠子邊上,張口就問:“小兔子呀,你快告訴我,為什麽不吃東西?”


    兔子的紅眼睛盯著她看了看,接著一陣咕咕咕咕。然後轉了個身,用斷尾巴對著她。趙寶丫點頭,然後朝焦急的太子道:“你們是不是給它換了碗了,兔子不喜歡這個金碗,喜歡從前的瓷碗。還有這個新墊的襖子味道不對,它喜歡從前的那件花襖子。”


    方嬤嬤覺得這趙家姑娘在胡說八道,兔子肯定是病了或是凍壞了才不肯吃東西的。太子單純,什麽鬼話都信,立刻讓人把之前的瓷碗和墊著的襖子找來。


    果然,找回來後,那兔子就開始吃東西。吃得飽飽的,在裏麵蹦躂得可歡了。太子抱起兔子病弱的臉頭一次笑得特別開心,雙眼裏都是對趙寶丫的崇拜:“你果然是仙女,仙女姐姐,你叫什麽呀?”


    他期待的瞧著趙寶丫,旁邊伺候的大宮女碧羅突然尖叫,指著太子耳根後麵大喊:“殿下,你方才是不是還偷吃娘娘的溏心桃花酥了?”


    眾人順著碧羅的視線瞧過去,就瞧見太子後脖頸處發了大片大片的紅疹,而且還有向全臉蔓延的趨勢。方嬤嬤大驚,連忙喊:“快去喊太醫,快,快告知娘娘!”


    不外乎他們這麽緊張,太子對花粉敏感,對花做的點心也碰不得。一接觸就渾身起疹子,嚴重的一次燒了三天三夜,險些沒了。


    平日裏太子的膳時都是專人專管的,也隻有皇後娘娘那有用花做的點心。今日不巧就做了溏心桃花酥。太子定是趁著皇後娘娘出去的功夫,偷偷吃了。


    簡直要命!


    眾人惶恐,先把太子安置到了寢殿,然後跑去請太醫。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正殿的皇後和陳慧茹,兩人急匆匆的跑來。


    皇後一聽緣由,發了好大一通火,命人把今日當值的婢女和太監一律拖下去杖斃。還是太子開口求情,大宮女碧羅才免了責罰,其餘人各領二十大板。


    一時間求饒和慘叫聲不絕於耳,趙寶丫和雲蜜在外頭聽得心驚,本能的抬頭去尋陳慧茹。瞧見陳慧茹同皇後站在一起,又不太敢過去。


    皇後娘娘簡直太可怕了,太子自己偷東西吃,為什麽要杖斃其他人啊!


    而可怕的皇後娘娘還在對著陳慧茹訴苦:“阿茹,你也瞧見了,太子病弱,這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到幾時。王昭儀如今盛寵,肚子遲早會有動靜,一旦太子沒了,本宮隻怕處境堪憂。你我本是一家,本宮哥哥重病在床,如今隻有你能幫本宮了。”


    她伸手握住陳慧茹的手,陳慧茹不動如山:“皇後娘娘想臣婦如何幫您?”


    皇後見她如此問,心中大喜,連忙道:“你隻需讓陳尚書聯合六部參王昭儀一本,參她行妲己之流,迷惑皇上疏於朝政。橫行後宮,對皇後不敬,逼得皇上不得不疏遠她。剩下的本宮來即可。”


    若是她大哥父親還在,有娘家撐腰,她也犯不著求到陳慧茹這裏。徐首輔一死,六部勢大,隻要六部開口皇帝一定會退讓。隻要皇帝不寵幸那賤人,那賤人失了勢,她自有辦法除了她。


    雲皇後殷切的瞧著陳慧茹,陳慧茹沉吟幾息後,和她對視:“就算沒了王昭儀,還有李昭儀、陳昭儀、方昭儀……與其揚湯止沸,皇後娘娘不如釜底抽薪!”


    雲皇後不解:“你的意思是?”


    陳慧茹環顧一圈,確定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才壓低聲音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皇後娘娘不凡換一個思路想想。太子是大業唯一的皇子,也就是將來皇位的繼承人。你與其同其他嬪妃爭奪皇帝虛無縹緲的寵愛,為何不讓太子當皇帝?你若為太後,什麽昭儀嬪妃打殺不得?”


    “還需如此受氣?”


    “你?”雲皇後心神俱震,她瞧著陳慧茹冷漠的雙眼,艱難開口:“你的意思是弄死皇上?”


    “這話可不是臣婦說的。”陳慧茹一口否認,“臣婦隻是覺得皇帝年邁,萬一有個好歹……那隻能太子繼位了。”


    雲皇後眸光閃動,把陳慧茹的話仔細分析了一遍:是了,她手裏有太子,隻要皇帝一死,太子繼位,她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後,還同那些張狂的小人掰扯什麽?


    想到這她瘋狂心動起來。


    第154章 154


    陳慧茹帶著兩個孩子出來徑自往趙府去了, 到了趙府後,管家告知趙凜還在國子監。陳慧茹讓兩個孩子先去玩,自己獨自等候在書房, 讓管家去國子監找趙凜,隻道:“你告知他寶丫有事找他便可。”


    管家匆匆去了, 不到半個時辰, 趙凜就趕了回來。等到了書房看到是陳慧茹, 腳步微頓,最後還是一步跨了進去, 溫聲問:“你找我讓人如實說就是, 我以為真是丫丫有事。”


    外頭的天冷, 他趕得急, 生生出了一腦門的細汗。


    陳慧茹嘴角帶了點笑意:“我不讓人那麽說,你會立馬趕過來?”


    趙凜坐到她對麵:“自然會, 我知你秉性,不是有事不會這麽急找我。”


    兩人之間有一種天然的默契, 陳慧茹放下手裏的書,直截了當道:“確實有事同你說, 今日我帶寶丫和蜜兒進了宮, 碰見了王昭儀。王昭儀對寶丫似乎格外的熱絡,你同王翰林之間是不是有事?”


    “什麽都瞞不過你。”趙凜點頭, “王翰林是荊州王氏遺孤,當年王氏差點滅族是龐太妃和肖鶴白做下的,我滅了荊州靜王府和靜親王,他們自然承了我的情。”


    趙凜問:“怎麽突然進宮了?”


    陳慧茹:“這幾個月雲皇後被王昭儀弄得焦頭爛額, 想找我們陳家幫她對付王昭儀……”接著她又把自己和雲皇後的對話和盤托出,然後道:“我瞧著她挺心動的。”


    趙凜驚訝:“雲皇後若是得勢, 對雲亭侯府不是有莫大的好處,你現在把這告知我是什麽想法?”


    陳慧茹嗤笑:“皇後早就對我不滿,早幾年就勸雲亭侯休妻另取,好延續雲亭侯府的香火。她一旦得勢隻會對我們陳家趕盡殺絕,更何況,雲亭侯的病是我下的藥。”


    若是旁人隻覺得她惡毒,此刻的趙凜倒是沒什麽反應。


    陳慧茹見他神色如常,眸光禁不住閃了閃,然後繼續道:“聽聞我父說太子要選太傅,你也在太傅備選之列?”


    趙凜頷首:“今日皇帝有提及。”


    陳慧茹接著道:“今日皇後也有提到,她說這次選太傅,除了考校詩書禮樂、兵法、策論外,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合太子眼緣,最後應該會由太子親自相看,問詢。太子本人,我也見過幾回,性子怯弱,心思單純。對一切花卉敏感,為人良善,喜好小動物,尤其是兔子……”


    她娓娓道來,話畢,見趙凜一直瞧著她。輕咳一聲問:“記下沒?”


    趙凜點頭,突然反問:“陳尚書也在太傅備選之列,按道理,他當選太傅,對你豈不是更有利?”


    陳慧茹:“身居高位不一定是好事,能力不足不會有好下場,我父不適合。”她看向趙凜,眼神肯定,“你比他合適。”


    趙凜輕笑了一下:“這倒是你頭一次如此肯定我!”


    陳慧茹被噎了一下,繼而反駁:“你錯了,當初若是沒肯定你我是決計不會嫁你的。這算是第二次!”


    兩人重逢這麽久,還是頭一次提起往事,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陳慧茹自覺有些失態,告別的話也沒說,起身匆匆走了。


    趙凜沒動,食指和拇指碾著手上的茶杯,靜靜的抬頭看向窗外凋零的樹木。


    當夜,皇帝聽聞太子病了,果然又歇在了鳳棲宮。王昭儀發了好一通火,把寢殿裏能砸的都砸了,嬌媚的臉上滿是惱怒:“本宮算是看明白了,隻要本宮沒有孩子,永遠爭不過皇後去。”她想得很多,皇帝年邁,萬一哪天沒了,太子登基,她隻有被懲治的份。


    弄死太子也不現實,為今之計隻有盡快懷上龍胎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她倒是賣力,但皇帝不行啊。


    等平複情緒,她讓人去把秉筆太監馮樂找來。


    她這邊去找人,皇後那邊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皇帝還在,皇後也不好走開,隻是揮了揮手,讓方嬤嬤先下去。


    伸手正等著服侍的皇帝疑惑問:“怎麽了?”


    雲皇後笑著搖頭,走過去幫他脫去外衣:“無事,太子醒了,在問雲亭侯府的小蜜兒什麽時候過來呢。”她順勢把脫下來的衣裳遞給婢女,眼波流轉間繼續道:“妾身瞧著蜜兒和太子年紀一般大,又能玩到一塊,不若讓兩個孩子定親,親上加親也算好事一樁。”


    老皇帝聽完蹙眉:“選太子妃是大事,需得慎重,這事以後再說吧。”接著轉移話題,“太子已經不小了,不能整天想著玩,等他病好,該重新選太傅了。”


    “是。”雲皇後臉上帶笑,心裏卻十分清楚。自從她父親死後,兄長又病重,皇帝已然看不上雲家。


    她服侍老皇帝睡下,這邊寢殿已經吹了燈。


    偏殿裏的太子卻遲遲不肯睡,纏著大宮女碧羅詢問:“白日來宮裏的仙女姐姐叫什麽名字啊?是誰家的?”他原本想問的,病症發得太急,都沒來得及問對方就出宮了。


    原本方嬤嬤不許碧羅提的,碧羅耐不住太子磨,見無人注意,俯身小聲道:“是趙祭酒家的姑娘,叫趙寶丫。”


    之後的幾日,太子一直念叨著仙女姐姐。方嬤嬤同他解釋:“趙姑娘隻是碰巧找到了殿下,並不是什麽仙女。”


    太子堅持:“她就是仙女,她長得好看,說話好聽,還能聽懂兔子說話,不是仙女是什麽?”


    “碧羅,你說是不是?”他看向碧羅,碧羅猶豫的看向方嬤嬤,對上方嬤嬤冷厲時視線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蘇貴妃出事那會兒太子也才四歲,碧羅是蘇貴妃指派給太子的,原本皇後容不下她,奈何太子瞧不見她就鬧,她才勉強保住了一命。


    見她不答,太子自顧自道:“反正她就是仙女!”


    太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三日紅疹就全褪了下去。第四日,皇帝下旨參選太傅的幾位大人進上書房考核。


    趙凜混在一堆六部的老頭中間顯得尤為突出,等待皇帝和太子前來的過程中眾人也閑不住,開始嘲諷起他來。


    “趙祭酒才多大年紀,就好為人師了?”


    “趙祭酒如此威猛,別把咱們的太子殿下嚇出個好歹來才是。”


    “年輕人有的事機會,現下待在這合適嗎?”


    “趙祭酒才得了宣平侯的爵位,難道還想當太子太傅?一人身兼數職也不怕撐死?”


    趙凜雙手插袖,抱於腹前,含笑著回:“下官本也不想來的,皇上硬是要下官走這麽一遭,下官也是無奈啊!”


    一句話把幾人氣得七竅生煙。


    他趙凜是被請來的,反觀他們六個是搶著來的,這一對比,幾人都有些難堪了。正待反擊,外頭就傳來太監的傳話。幾人隻得壓下不滿,正襟危坐。


    上書房寬敞,老皇帝牽著太子入內,掃了一圈眾人後才落座。等人坐定,七個人站起來行禮。


    老皇帝擺手:“既然到齊了,考校就開始吧。”皇帝示意吳大總管把考題發出去。


    這些考卷,六部前一天就憑借著自己的人脈拿到手了。都找自己的幕僚詳細討論過一番,結合皇帝的性子給出了最好的答案。他們堅信比之什麽消息也沒拿到的趙凜,這次太傅人選一定會出在六部。


    他們偶爾一回頭就瞧見趙凜蹙眉,這下更高興了,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答題。


    皇帝掃了一圈也看向趙凜,見他下筆遲疑,還在看著窗外的鳥雀發怔,眉頭也不禁擰起。正想提醒他集中精神,一隻麻雀飛進來,落在他肩頭。


    一旁無聊的太子突然就來精神,雙眼發亮的一直盯著他肩頭瞧。瞧了半晌,他湊到皇帝耳邊小聲問:“父皇,最後麵靠窗的那位大人是誰呀?”


    老皇帝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倒是耐心,同樣小聲回他:“國子監的趙祭酒。”


    這下小太子的眼睛更亮了:趙祭酒,那不就是仙女姐姐的父親嗎?


    難怪他招小鳥喜歡。


    等答卷結束,皇帝看過卷子後分出甲乙丙丁四等,趙凜得了最此等——丁。


    六部的大人幸災樂禍:這下這廝該被淘汰了吧。


    哪想下一秒,太子殿下道:“孤身體不好,啟蒙晚,學問太好的教孤,孤恐不理解,就先選最末的一位當孤的太傅吧。”


    六部的大人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娘的,要是選最差的,他們苦心積慮的偷考卷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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