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道:“這裏不是……”


    陳二皺眉:“周家、趙小蝶,土窯子……趙小蝶怕是死得悲慘。”


    這裏正是當初簡初柒買蒸棗糕的胡同。


    走進去,那時的女子還在。


    待瞧見簡初柒後,女子站起。


    簡初柒:“姐姐,你認識趙小蝶嗎?”


    他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


    女子聞言一愣,隨即表情變得複雜,說不清楚是恐懼、害怕,亦或是憐憫、同情。


    ……


    “就是這裏了,趙小蝶……死去的地方。”女子名喚彩雲。


    在簡初柒問出那句話以後,她把他們領到了一處地方。


    ——曾經的土窯子,現在彩雲等人的安身立命之所。


    一個破敗,但最起碼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


    彩雲、彩繡、彩煙……都是原本在老鴇子桂婆子手底下討生活的姑娘。


    她們要麽是流浪的孤兒,要麽是被家中拋棄的,總之因為一些原因不得已流落風塵。


    要是能夠選擇,好端端的姑娘家,誰願意來做這個。


    煙花柳巷,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這裏卻永遠仿佛被陰暗籠罩著,晦澀潮濕,是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每天隻有男人進進出出,女子隻是土窯子裏賺錢的工具。


    桂婆子更是吝嗇嚴厲,手段狠辣,若稍微有姑娘不聽話,反抗她的,就會遭到她的一番“折磨”“毒打”,或是用針紮,或是用竹簽、鐵簽刺人的大腿。


    再嚴重些,就將鐵簽燒紅、或用蘸鹽水的鞭子抽打,把人吊在房梁下麵晾個一夜。


    因為還要接客的緣故,桂婆子一般不使用會讓人留下很大傷疤的懲罰刑具。


    彩雲道:“趙小蝶被送來這裏後,改名為彩蝶,但她性子烈,不願意聽從桂婆子的吩咐,不堪遭受屈辱,經常想要逃跑,但都會被桂婆子派人抓回來。”


    “所以,我說的那些懲罰人的手段,彩、趙小蝶都曾遭受過……”


    茅陽臉色難看,攥緊手掌。


    簡初柒眼神掃過趙小蝶曾經居住過的屋子,這是她最後活著的地方,她在這裏死去,留下一屋子濃重的陰氣,即使白天,這股陰涼也不曾散去。


    可以看得出來,在趙小蝶死亡後,這間屋子便不曾再住人,一直沒有被打掃過,周圍積攢著灰塵。


    而一處地麵上則顯露著大片早已幹涸凝固了的血跡,從鏡麵、梳妝桌、再到椅子,血跡一直蜿蜒到了房間正中的位置。


    桓慕珩在這種屋子裏稍顯不適,臉上好不容易才顯出一點的血色都逐漸褪去,眉眼陰鬱。


    簡初柒邁步靠近桓慕珩,衣袖擦著衣袖,站姿親密,他伸手握住桓慕珩冰涼的掌心,沒一會兒,自掌心慢慢湧上來的暖意令桓慕珩的臉色有所好轉。


    他不由自主地用指腹摩擦一下簡初柒的手背,然後緊了緊力道。


    兩人旁若無人地雙手交握。


    陳二、陳三盡量讓自己見怪不怪。


    沒事沒事,最近見多了,不驚訝。


    茅陽隻以為是兄弟兩人關係太好。


    彩雲神情恍惚,沒太注意,她道:“你們啊,別看窯子裏的姑娘們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卸了妝,將厚厚的一層脂粉洗幹淨,底下便都沒有了健康,一個個的精枯血竭,早已被折磨得沒了生氣。”


    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一命嗚呼。


    這就是窯子裏娼妓的命運。


    茅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得沉默。


    還是彩雲主動問道:“你們來這裏,是周家出了什麽事嗎?”


    “昨晚,趙小蝶的鬼魂……”茅陽道:“她到底是怎麽死得,不是嫁進周家嗎?又為何……”


    為何進了周家大門的趙小蝶最後會死在窯子裏?


    還有趙小蝶的家人,他們知不知曉自己的女兒被害至此?


    彩雲冷笑著說:“桂婆子死了,趙老頭也死了,我就知道,該輪到周家了。”


    “嫁進周家……嗬嗬,大老爺們隻把我們這些女子當成玩物,那哪是嫁,分明便是做個樣子,也就騙一騙單純的女孩。”


    一襲紅嫁衣,一雙繡花鞋,在夜晚由四人抬轎,就這樣進了周家。


    從頭到尾,不過是周少爺蒙騙趙小蝶的一種手段。


    趙老頭賣女,騙趙小蝶周少爺同意娶她為妻,於是,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嫁衣,如此精致的繡花鞋,單純的少女信以為真,掀簾上了轎子。


    殊不知,周少爺不過覺得這樣惡劣誘騙一個少女有趣極了。


    區區嫁衣和鞋子,周家財大氣粗,隨便找個商鋪做出來不就得了。


    虧趙小蝶當個寶貝,還真信了。


    “周家、周家……”彩雲喃喃道:“別看外表光鮮亮麗,其實就是個魔窟。”


    “周少爺和他爹周老爺一脈相承,一個德性,兩人原先可都是我們窯子裏的常客。”


    “現在的周夫人是原本周夫人的親妹妹,在原本周夫人生下周少爺難產去世後,周老爺把她強行娶了進來,手段並不光彩,周老爺一次喝醉酒說出,這在我們窯子裏並不是一件秘密。”


    那周夫人本不願嫁給他,是周老爺先侮/辱了她,才使得周夫人在家人和周老爺的雙重逼迫下嫁入周家。


    接下來,彩雲說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趙小蝶也是,她在周少爺眼裏就是一個玩物,隨處可拋,周少爺玩膩了,她就被周老爺給看上了,鎖在房間裏,父子倆一起玩她。”


    茅陽控製不住麵部的表情,張著嘴,眼神震顫。


    簡初柒抿嘴。


    “後來,趙小蝶之所以被送到窯子裏,是因為她想逃出周家,她咬傷了周老爺,用花瓶砸壞周少爺的頭,周少爺一氣之下,把她綁進了窯子。”


    彩雲還記得那天,明明陽光很燦爛,但是她卻從心底發寒。


    周少爺一臉憤怒,讓下人把趙小蝶拽了進來,在地上拖行,同時扔下屬於她的東西,惡狠狠道:“艸,既然不願意伺候老子,那你就在這裏伺候別人,也嚐嚐其他男人的滋味兒,老子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玩你。”


    “脾氣不是強麽,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在這裏堅持多久,桂婆子,給我好好調教調教她。”


    說罷,不顧趙小蝶的掙紮哭喊,周少爺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桂婆子,她則是貪婪的數著周少爺給她的錢財,連連保證會調教好趙小蝶。


    於是,又一輪地獄開始。


    趙小蝶每日遭受折磨,可即便這樣,她也沒有被消磨活下去的想法。


    她希冀著有朝一日能從這裏逃走,她還有家人。


    簡初柒輕聲說:“她回了一次家。”


    彩雲詫異地抬起頭,隨即道:“沒錯,有一回我實在不忍心,偷偷放了她出去,但是……但是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回到家中,桂婆子和周少爺後來又帶著人把她給綁了回來。”


    “從那以後,趙小蝶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不再掙紮、不再反抗、也不再逃走,她開始向桂婆子服軟,求著桂婆子把那身嫁衣給她,讓她最後再穿一次。”


    那身嫁衣和繡花鞋是趙小蝶僅有的東西之一,在被扔進窯子後,桂婆子私自把東西昧下。


    如今見趙小蝶變得乖乖聽話,桂婆子也不介意給她一點甜頭嚐嚐,反正趙小蝶逃不出她的掌心。


    於是,嫁衣又回到趙小蝶的手中。


    也就在那天晚上,趙小蝶穿上紅嫁衣,在這間屋子裏用簪子先是一下一下劃破自己的臉,然後是手腕,最後一簪子紮破自己的喉嚨,死不瞑目的倒在梳妝桌上,血順著桌腿流了一地。


    “之後桂婆子就死了。”彩雲道:“她渾身/插/滿燙紅的鐵簽,整個人/赤/裸/裸,雙手被縛吊在房梁上,那鐵簽……甚至穿透了桂婆子的骨頭。”


    似乎是想到當時的情景慘狀,彩雲不受控製地打個哆嗦。


    “再之後,窯子裏都傳是趙小蝶的鬼魂來索命,怪事不斷,有人不敢留下,窯子漸漸變得無人看管,我們這些女子無處可去,便相互依靠,在外找個謀生。”


    “就是這樣了,我知道的隻有這麽多。”彩雲不再說話,房間裏氣氛沉默。


    “趙小蝶回到了家中。”簡初柒突然道。


    茅陽和彩雲看向他。


    簡初柒:“那一次,她成功逃了出來,回到家,可得到的不是父母的心疼、憐惜,而是嫌棄。”


    ‘你回來幹啥子,家裏早沒有你房間了。’


    ‘娘怎麽敢和周家對抗,娘也沒有辦法,小蝶啊,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好好的周家你不待著,還砸破周少爺的腦袋,被扔去那種地方也是活該,別求我,從那種地方出來,你再回家,丟得是我的臉麵。’


    趙小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再後來,桂婆子和周少爺帶著人追到趙老頭家中,他們要綁走趙小蝶,趙老頭吧嗒吧嗒抽著煙,扭過頭,對趙小蝶的哭求視而不見,趙母躲進屋子。


    就這樣,趙小蝶被拖了回去。


    她絕望了,周家的迫害、窯子的折磨、最後是家人的無視和冷漠,三方,徹底摧毀了她。


    她死後,趙母被她嚇死,趙老頭在糞桶裏溺亡。


    現在,該輪到周家了。


    “趙小蝶還有其他親人嗎?”茅陽問道。


    彩雲:“有,她還有四個姐姐。”


    第22章


    彩雲知道一些趙小蝶家裏的情況。


    聽說她大姐被賣給一個老光棍當妻子,二姐小小年紀就跟著趙老頭趙母一起出門倒夜香,白天也忙個不停,以至於還年輕卻蒼老的不成樣子,最後被嫁給一個傻子。


    三姐嫁給一個馬夫,四姐倒還在家中,因為長得醜,沒人提親,之前跟著一個混子跑了,後來懷著孕回家,把孩子不小心流掉了。


    “嘶,這趙老頭家裏的五個女兒就沒有一個過得好的。”陳三道。


    陳二:“這世道女子比男子活得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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