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從未對自己有過別的想法。


    於他而言,從頭至尾,自個大抵隻是他閑來無事的興起。


    其實,她什麽都不算。


    這些規矩是妾室亦或是通房才會有的。


    她們自然是要討郎君歡心,所以定然不會違背。


    可她,是陸硯瑾的夫人,是他的王妃。


    如今看來,這些想法,都是她的笑話。


    陸硯瑾拂袖離去,獨自一人回到書房。


    從安見著主子竟然又回來,頗有些不敢置信。


    但很快就拿著火折子進去,“爺可要用茶?”


    陸硯瑾正坐在太師椅上,聞言捏著眉心道:“嗯。”


    現如今,他正是需要這些茶水醒神。


    方才看見蘇氏眼淚時,他在自個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竟俯下身去。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分明隻將她當作是繁衍子嗣之人。


    那時同祖母說,若是蘇氏生下孩子,寧王一黨的人自然也可以打消戒心。


    屆時等寧王一黨倒台,他將孩子留在府中好生看養。


    至於蘇氏,若她願意,給她個妾室的身份也未曾不可。


    可他今夜,都做了什麽?


    陸硯瑾鼻尖是雨前龍井的陣陣飄香,但神智卻陷入混亂之中。


    閉上眼眸,眼前有的全都是蘇氏一顰一笑,甚至她的每一次出現,都能被他記住。


    陸硯瑾猛然睜開眼,喘氣聲重了幾分。


    他喜歡的,不過是那張同阿漾相似的麵龐,旁的什麽都不是。


    至於蘇氏,她若是並未動不該動的心思,在阿漾未曾回來之前,留下也無妨。


    同蘇家結親一事,隻要她安分守己,他不會多做什麽。


    陸硯瑾手背觸碰到腰間的白玉玉佩,溫潤觸感讓他想起什麽。


    他將從安喚進來,“婚書之上,可仍舊是蘇家嫡長女的名字?”


    從安答道:“是,一直都未曾更改。”


    陸硯瑾將茶盞放下,“尋個機會去戶部,將婚書之上的人……”


    他沉吟片刻,就在從安以為他會將婚書之上的人改掉時,陸硯瑾卻道:“罷了,你下去罷。”


    從安無法窺探主子的心意,隻得退下。


    陸硯瑾幽幽雙眸望向桌案,蘇家,蘇妧。


    次日一早,蘇妧毫不意外周氏會叫自個過去。


    “你瞧瞧你,什麽都做不好。”


    周氏重重將碗放下,白粥濺出,有一些潑灑在蘇妧的手背之上。


    她垂著杏眸,蓋住眼眸中的苦澀與空洞。


    周氏得知昨日二人本是歡好,可不想瑾哥兒竟又直接離去。


    如此,便是更加讓她懷疑蘇妧。


    周氏氣的將帕子扔在桌上,“瑾哥兒你伺候不好,女使的事你也未曾提,你是不是打量著我好欺負,所以故意給我氣受。”


    蘇妧如今學乖,跪下道:“兒媳不敢。”


    周氏冷哼,見她有了回應更是沒完,“不敢?你究竟敢不敢自個心中跟明鏡一樣,何須在我這處擺出伏低做小的姿態。”


    蘇妧單薄的身形跪在地上,昨夜本就不適,如今更加難受。


    周氏本還想訓斥,可這時老祖宗身旁的媽媽進來,“老太太說,瑄少夫人臨盆在即,她近來心慌得緊,想要上山禮佛。”


    周氏聽見臉色瞬間變了。


    禮佛,老太太最愛的就是禮佛。


    從前還做媳婦時,沒少陪老太太去。


    隻是回回去,都無聊至極。


    既吃的不好,又得穿的素淨,一跪又是一整天。


    周氏麵露難色,本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但媽媽卻道:“老太太說了,王妃陪著去就好,大夫人您身子未愈就留在家中好生將養著。”


    周氏臉上瞬間堆上笑意,可很快就想到另外一層不對。


    若是蘇妧走了,子嗣要怎麽辦。


    不得不狠狠瞪了蘇妧一眼,這死丫頭,定是她告狀才會如此。


    老太太既然已經發話,自然隻能答允。


    周氏扯出個笑道:“既然是母親發話,自然是要這般做的。”


    而後又對著跪在地上的蘇妧交待,“你回去收拾東西罷。”


    好好的立威風時間,就這樣被蘇妧化解過去。


    從前她受過的,可還沒有蘇妧的一半。


    周氏斂下眼中不甘,看著桌上精致的飯食也沒了大半的食欲。


    周氏身旁媽媽這時道:“王妃昨夜明顯不願將通房的女使給王爺,如今王妃要陪老祖宗上山禮佛,夫人可不借著王妃的名義,將人塞給王爺。”


    周氏本來覺著這個法子可行,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可很快就落下去,“不成,瑾哥兒可是明確告訴過我的他不要,我若將人帶去,瑾哥兒如何想。”


    媽媽道:“夫人糊塗啊,用王妃的名義送,反正王妃不在府上,如何說還不是夫人的事,王爺不接下,莫不成王爺還能舍了京城的事去廟中找王妃問個清楚不成。”


    周氏將手搭在媽媽的手上起身。


    倚在美人榻上,倒是個好法子。


    她眸色一斜,“你去辦此事,明日等蘇妧走後,我親自去同瑾哥兒說。”


    媽媽趕忙答允下來。


    蘇妧回到瑞嵐院,得知陸硯瑾已經去了宮中。


    芸桃在幫她收拾行裝,既然是禮佛,便隻穿些素雅的衣衫就好。


    蘇妧坐在桌前,看見繡簍中那未繡完的荷包。


    上頭的梅花栩栩如生,似是真的一般。


    她的手摸了許久,有諸般不舍。


    另一隻手拿起剪刀,眼中淚花湧出。


    昨日陸硯瑾的抽離,也恰似將她的心抽出。


    她哆嗦著,這一剪子最終還是沒能下去。


    將繡簍一並塞進看不見的櫃中這才算完。


    他不要,自個又何須再繡。


    東西很快就收整好,蘇妧又去了一趟老祖宗的院子。


    但未曾進去就被媽媽攔下來,隻道:“老太太禮佛不喜旁人打擾,王妃還請回,若是尚有時辰,倒是要好生關照王爺接下來的起居。”


    蘇妧隻得屏膝退去,又回到瑞嵐院。


    她看向衣櫃,裏頭一邊是她的衣衫,一邊是陸硯瑾。


    杏眸看過去許久,最終她站起身,將衣物全都收整放好。


    又交待院中的女使,“近些時日天幹,多給王爺煮些梨湯,飯食上也不要用上火之物……”


    女使則是滿臉糾結。


    蘇妧同她道:“有什麽想說的說就是。”


    女使施施然開口,“王爺不大喜歡梨味,所以瑞嵐院從未用過梨子。”


    蘇妧看向桌上的果盤,倒真是。


    冬季梨大且甜水分多,不少人都喜歡。


    她竟也忘了問,也沒注意到。


    她這個夫人,做得也分外失敗。


    蘇妧擺手,“那就照平日來。”


    女使才出門,外頭就有人圍上來。


    蘇妧在房中聽得清楚,“倒是什麽都要管一管,可什麽都不明白。”


    她無力的站起身,躺在床榻之上。


    她真的好想娘親,好想她。


    與陸硯瑾相處得越久蘇妧就越發明白,或許並未將當年青州之事告訴陸硯瑾是極為正確的。


    不然若是說了,她如今的身份,就能將從前的情誼消耗殆盡。


    緩緩閉上眼,蘇妧將眼淚逼回。


    鼻尖處仿佛還有陸硯瑾身上淡淡的梅香,她隻得用手將枕頭擁住,奮力汲取最後一點的溫熱。


    起個大早,蘇妧用過早飯就匆匆去府外。


    芸桃在一路上說起昨夜陸硯瑾宿在書房的事情,蘇妧隻是平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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