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忙道:“小姐別擔心,貴妃娘娘的安排不會出?錯,咱們安心等著便是了。”


    張婧婷心頭仍然惴惴不安,她好歹也?是名門閨秀,若不是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前程,何至於拋下?廉恥,做到這種地步?


    但既然做了,便不能白白犧牲,今夜過後,這啟王妃的位置,非她張婧婷莫屬!


    張婧婷這般想著,心頭仿佛燃起了一團火,她微微側目,看向銅鏡中的自己,容顏姣好,膚色雪白,華麗的裙衫已落,絲綢製的中衣,柔柔地套在身上,勾勒出?了曼妙的曲線,單憑這副模樣,她便合該將天?之?驕子收為裙下?之?臣,一生坐擁權勢,享盡榮華!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一陣淩亂的拍門聲,丫鬟驚得站起身來,“小姐,有人來了!?”


    張婧婷聞言一喜,想著馬上要見到歐陽頌臨,一顆心就砰砰地跳,既緊張又期待,她連忙催促道:“你還?愣著做什麽?快去開門呀!”


    丫鬟三步並做兩步奔到門口,一把拉開了房門,可一見來人,卻傻眼?了。


    歐陽旻文喝得紅光滿麵,他醉醺醺地倚在門邊,自言自語道:“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丫鬟詫異地看著歐陽旻文,不可置信道:“小王爺?怎麽是您?”


    丫鬟忍不住探頭出?去,張福和侍衛們早就不見了,且她們為了成事,也?提前支開了附近巡邏的禦林軍,眼?下?周圍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歐陽旻文瞅著丫鬟白嫩的臉蛋,越看越覺得像春風樓的小丫頭,一時熱意上湧,笑嘻嘻道:“小娘子,你怎麽在這兒啊?”


    歐陽旻文說著,便伸手握住了丫鬟的胳膊,丫鬟嚇了一跳,連忙掙脫開來:“小王爺,您喝醉了!”


    歐陽旻文打了個酒嗝,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小美人,你這是欲拒還?迎啊,哈哈哈哈……”


    丫鬟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轉身就跑,她這一跑,歐陽旻文便更加興奮了,他踉蹌追了上去,嘴裏嚷著:“唉,你別跑啊!”


    張婧婷聽到外麵動靜不小,便以為是歐陽頌臨來了,激動之?下?便打開房門,邁入了庭院之?中,夜裏寒風呼嘯,吹得張婧婷打了個激靈,這楚楚可憐的模樣,恰好落到了歐陽旻文眼?中,他登時兩眼?放光,含糊不清地道:“今兒是撞了什麽大運?除了小美人,怎麽還?有個大美人兒?看著還?有點?眼?熟呢……”


    張婧婷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不是歐陽頌臨,而?是歐陽旻文,她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聲,便要轉身躲回屋裏,歐陽旻文豈能眼?睜睜地看著嘴邊的肥肉飛走?他如餓狼撲食一般,衝向了張婧婷……


    -


    和頌殿中,佳肴不斷,美酒不絕,君臣同樂,歡聲笑語不斷。


    蘇心禾回到殿中後,又對禦膳房的掌事宮女?耳語了幾句,過了一會兒,眾人便合力抬上了一張方桌,這方桌上的物件有些厚度上麵蓋著一塊紅布,也?看不出?內裏是什麽,這般顯眼?登場,一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裏頭裝的是什麽?”


    “應該是給誰的賞賜吧?”


    “不會吧?什麽賞賜要連著桌子抬上來?”


    “今夜的菜別出?心裁,這會不會是一道大菜?”


    眾臣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宣明帝見了這一張方桌,也?略微有些吃驚,他看向皇後,皇後衝他微微一笑,低聲道:“陛下?,這便是臣妾之?前同您說的‘驚喜’了。”


    宣明帝心中好奇,卻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隻道:“那朕也?要仔細看看了。”


    皇後便對蘇心禾遞了個眼?色,蘇心禾適時走上前來,對宣明帝行了一禮,又對群臣行了一禮,道:“中秋乃是團圓佳節,皇上與娘娘特意囑咐臣婦,特製了一款月餅,供諸位大人品嚐,願我大宣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願在場諸位,都能人月兩圓,事事如意。”


    蘇心禾說著,便伸手揭去了桌上的紅布,眾人伸長了脖子去看,才發現她所說的月餅,大小竟然堪比井口!那月餅上刻著精細的花紋,從中間蔓延到邊上,褶成了一汩一汩的波浪邊,看起來圓潤討喜,金黃的外皮泛著淡淡的油光,十分誘人。


    眾人不自覺地滾了滾喉嚨。


    宣明帝也?著實被這巨型月餅驚豔了一把,他滿意地笑了起來,道:“世子妃有心了,諸位愛卿,這一輪‘圓月’,朕要與諸位同享,你們便是大宣的脊梁!讓我們同賀春秋,共敬山河,願天?佑大宣!”


    眾臣聽到此?處,不由得心潮澎湃,連忙舉起了酒杯,與宣明帝遙相呼應,一飲而?盡!


    月餅被分成了無數小塊,在場的大臣們,每人都得了一份。


    從前的宮宴,都是采用分餐製,大家各吃各的,所以,大臣們還?是第?一次與宣明帝同吃一道點?心,自然受寵若驚。


    一位入京述職的官員,見份例的月餅放到了自己眼?前,便迫不及待地用木勺,挖下?了一塊送入口中——餅皮酥軟至極,一口下?去,還?掉出?了些許餅渣,他連忙伸手接住,生怕辜負了宣明帝的好意,豆沙的香甜在唇齒間暈開,細膩又柔軟,令人口舌生津,但吃著吃著,又嚐到了沙沙的鹹味,這鹹味非比尋常,那軟糯的口感?,仿佛將人的唇齒粘連在了一起,每一次觸碰,都是極致的享受,這便是鹹蛋黃帶來的美味了。


    旁邊的官員自言自語道:“這月餅甜而?不膩,當真美味!”


    還?有官員卻小聲說:“是甜的麽?我這月餅怎麽是鹹的?還?有些脆生生的東西在裏麵,似乎是核桃!?”


    方才細品月餅的外地官員道:“我這一塊,既甜又鹹,口感?豐富至極!”


    眾人這才發現,每個人吃到的滋味,都有些許不同,這是因為蘇心禾在做月餅之?時,便調了許多不同的食材進去,切到不同的位置,便能嚐到不同的滋味,眾臣摸清了這一點?後,紛紛看向那餘下?的月餅,都想再?吃上一塊,嚐嚐別的滋味兒。


    宣明帝見眾臣都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撫掌大笑,道:“皇後知人善任,不愧是六宮之?首,天?下?之?母。”


    皇後謙虛地笑了笑,道:“陛下?,臣妾也?沒有做什麽,都是世子妃的巧思?,宮宴過後,陛下?可要記她一功。”


    宣明帝唇角一勾,“皇後說得對,要賞!要重重地賞!”


    宣明帝話音未落,便見一名太監,匆匆忙忙地奔了進來,他幾步上了高台,對著太監總管連公?公?耳語了幾句,連公?公?麵色驟變,他連忙轉身,快步走到了靖軒帝身旁,壓低了聲音道:“啟稟陛下?,如意軒出?事了!”


    第109章 風波


    當宣明帝沉著臉到達如意軒之時, 歐陽旻文的酒已?經醒了一半,他瑟瑟發抖地?跪在殿中,連大氣都不敢出, 張婧婷的衣衫被扯破了, 此時?正裹著披風, 在一旁哭泣。


    宣明?帝的臉色黑如?鍋底, 冷聲問:“到底怎麽回事!?”


    這威嚴的聲音, 讓張婧婷瑟縮了一下身子, 抽泣道:“陛下可要為臣女做主啊!臣女不勝酒力, 便想在如?意軒小?憩,沒想到禹王世子突然闖了進來……”


    張婧婷哭得泣不成聲,發髻早就散開了, 蓬亂地?批在肩頭, 看起來十?分?狼狽,張貴妃在一旁坐著, 那雙丹鳳眼已經沒了往日媚色,仿佛結上了一層霜, 哪怕隻看人一眼, 都讓人頓生寒意。


    禹王在得知此事之後, 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聽了這話, 當即站起身來, 對著歐陽旻文就是一腳, 歐陽旻文被踹翻在地?,“嗷”了一聲, 禹王才跪了下去,對宣明?帝道:“陛下, 小?兒雖然頑劣,但?還?不至於在皇宮大內胡作非為,定然是有什麽隱情!”


    他又轉頭對歐陽旻文道:“逆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說呀!”


    歐陽旻文本來就膽子小?,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不禁吞了吞口水,嚅喏道:“稟、稟皇上,微臣今夜喝得有些多,便想出來透透氣,也不知怎的,就轉到了這如?意軒附近……後來、後來微臣就不記得了,也不知為何會與張小?姐在一處……”


    此言一出,禹王便急得幹瞪眼,怒道:“什麽叫不記得了!?你自己做了些什麽不知道嗎?”


    眼看禹王又要動手,宣明?帝煩躁地?開口:“皇叔稍安勿躁。”


    禹王這才斂了斂神色,道:“都是微臣教子無方,唉……”


    皇後之前聽了蘇心?禾的稟報,再看眼前的情況,便猜到了幾分?,她隻道:“禹王世子年輕氣盛,若真是一時?衝動也就罷了,隻不過按他的說法,似乎並未認出張小?姐來?這是何等緣由??”


    皇後這麽一提醒,宣明?帝也思索起來,“皇後說得不錯,若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當沒有辦法強迫張家女才是,如?果人還?清醒,那便是刻意為之。”


    歐陽旻文一愣,忙道:“陛下,微臣當時?隻覺得頭腦昏沉,血氣上湧,我……我就像撞了邪一般,根本沒有意識到身處何地?,見?到了何人……”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頓時?急得連連磕頭,“總之,就是給微臣一百個膽子,微臣也不敢啊!”


    蘇心?禾立在皇後身側,不冷不熱地?開口:“陛下,聽了小?王爺這話,倒是讓臣婦想起了一件事。”


    眾人的目光轉向蘇心?禾,宣明?帝問:“何事?”


    蘇心?禾垂眸道:“這如?意軒原本是空置的地?方,內裏?十?分?簡陋,按理說……張小?姐去哪兒休憩,是不大合適的,故而臣婦方才又去那裏?看了看,卻?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皇後秀眉微攏,道:“奇異的香味?那裏?一直無人居住,怎麽會有人焚香?陛下,是否需要著人仔細查查?”


    “陛下!”一直沉默的張貴妃陡然出聲,打斷了皇後的話,她步行?至宣明?帝麵前,拎裙跪下,道:“是臣妾管束不周,這才讓婧婷無意間闖入了後宮,如?今木已?成?舟,繼續查下去,隻怕會驚動外麵的文武百官……”


    皇後道:“張貴妃,方才喊冤的也是你們,如?今說不查的也是你們,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隱情,不能說與我們知曉?”


    皇後言語溫和,但?卻?字字點到了張貴妃的要害之處。


    她為了助張婧婷成?事,不但?讓曾樊給歐陽頌臨下了藥,還?讓人在如?意軒中點了催情香,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催情香竟然便宜了歐陽旻文那個混球!眼下,她若要追究歐陽旻文的過錯,那皇後勢必會將此事查個底朝天,若是她不再追究此事,又隻能吃個啞巴虧,簡直進退兩難,一張粉麵被憋屈填滿,一腔怒氣堵在心?口,沒處發泄。


    宣明?帝抬起眼簾,瞧了張貴妃一眼,道:“那按愛妃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張貴妃一咬牙,便道:“今日?是中秋宮宴,本就是一等一的好日?子,陛下何不將錯就錯呢?”


    宣明?帝與皇後對視一眼,隨即確認了一遍,“愛妃的意思是,讓朕給禹王世子和張小?姐賜婚?”


    張貴妃心?裏?恨得滴血,但?麵上依然波瀾不驚,沉聲道:“是。”


    此言一出,張婧婷瞬間像瘋了一般,她連忙膝行?過來,顫聲道:“不!姑母,我不能嫁給歐陽旻文!我不嫁!”


    張貴妃心?頭的火終於“噌”地?一下冒了出來,她反手便甩了張婧婷一個耳光,道:“混賬!禹王世子乃是皇親國戚,你能嫁過去做正妃,已?經是福氣了!你若是還?不懂見?好就收,姑母便也幫不了你了!”


    張婧婷被張貴妃一個巴掌打懵了,不敢再反駁她,隻能捂著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宣明?帝斂了斂神,又看向禹王,道:“皇叔意下如?何?”


    禹王一時?心?情複雜,這個兒子有幾斤幾兩,他心?裏?是明?白的,如?今若是不接張家的婚事,兒子不但?要背負罵名,還?會與張家結仇,他心?中思量了一番,才開口道:“張貴妃所言不無道理,微臣以為,此乃天作之合。”


    宣明?帝目光掃過禹王和張貴妃,心?中洞悉一切,麵上卻?隱而不發,隻道:“既然如?此,那朕便成?人之美!來人,擬旨一封——禹王世子與張氏女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當締結鴛盟,擇日?完婚。”


    -


    中秋宮宴還?在繼續。


    而禹王和張家聯姻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張貴妃稱自己頭疼,便沒有再回到宴席上,張婧婷也不願見?人,便也匆匆離宮而去。群臣向禹王與戶部尚書張大人道賀,兩人麵上雖然都噙著笑意,但?心?底的不痛快,卻?隨著眾人的祝福越積越多,表情都險些裂開了。


    蘇心?禾坐在皇後下首,腦海中的吐槽聲此起彼伏——


    張尚書愁眉不展:【沒想到老夫英明?一世,孫女卻?如?此糊塗!如?今嫁給了一個草包,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禹王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一麵與眾人虛與委蛇,一麵惡狠狠地?瞪著兒子:【這個不成?器的混賬,當真是要氣死我!見?張家女有幾分?姿色,便昏了頭了!這張家整日?裏?耀武揚威,不知收斂,娶她還?不如?娶個鄰國公主,好歹地?位穩固,不用擔心?被皇帝連根拔起!】


    但?出人意料的是,歐陽頌臨卻?回來了,他得知了賜婚一事,便了然於心?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舉起了酒杯,恭賀兩家新喜。


    皇後坐得久了,便覺得有些悶,開口對蘇心?禾道:“陪本宮出去走走罷?”


    蘇心?禾收起思緒,沉聲應是。


    兩人帶著隨行?宮人出了和頌殿,涼爽的夜風襲來,便吹散了方才沾染的酒氣,頓時?讓人神清氣爽。


    皇後立在樹下,停住了步子,仰頭看向空中明?月,那明?月皎潔如?玉,圓若白盤,十?分?唯美。


    “本該是個團圓夜,卻?不想會發生這樣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皇後側目看向蘇心?禾,等待著她的回答,蘇心?禾溫聲道:“回皇後娘娘,臣婦無意間發現,駙馬與張貴妃有接觸,後來又見?他避開了長?公主,獨自去尋啟王殿下,便覺有異……沒想到,張家當真不懷好意。”


    蘇心?禾自然而然地?隱去了駙馬出軌的那一段,順便將長?公主摘了個幹淨。


    皇後沉吟片刻,道:“今夜多虧了你發現及時?,若是啟王當真落入了他們的陷阱,隻怕如?今與張家聯姻的,就不是禹王府,而是啟王府了。”


    要知道,禹王和啟王雖然都帶兵,但?禹王帶的多是些“富貴兵”,多為世襲子弟,並沒有多少沙場經驗,但?啟王統領的卻?是正統王軍,人數雖然不多,但?負責京城周邊的安危,與平南軍裏?應外合,共鎮山河,意義非同一般。


    如?今的情形,對張家而言,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浪費了一場聯姻。


    “幸虧你機智,尋到了如?意軒的香料,否則,張家八成?要把今夜的事,全栽到禹王世子的頭上,禹王世子平日?裏?便不學無術,若真如?此,隻怕無論如?何都說不清。”


    皇後話音稍落,蘇心?禾便低聲開口:“其實,臣婦並未找到香料。”


    “什麽!?”皇後詫異地?看著她,道:“你不是說,你在如?意軒聞到了香氣?”


    蘇心?禾輕輕點頭,道:“臣婦雖然聞到了香氣,但?是那味道極淡,並不能證明?什麽,且我們在裏?麵搜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張婧婷她們已?經將所有的證據毀屍滅跡了,臣婦那樣說,隻是為了詐一詐張家罷了。”


    “原來如?此!”皇後恍然大悟,掩唇笑了起來,道:“若不是張家過分?心?虛,也不會中了你的計,張貴妃定然是怕陛下查到些什麽,這才兩害取其輕,讓親侄女嫁給了禹王世子。”


    蘇心?禾默了片刻,道:“若非張家歹毒,要拖無辜之人下水,也不會得了這般下場。”


    皇後露出讚同的目光,道:“你說得不錯,張家此番是咎由?自取,陛下雖然沒有深查,但?定然也覺出了些什麽,但?這件事已?經超出了後宮的管轄範圍,到此為止罷。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待過幾日?承允回來,本宮便奏請陛下,讓承允休沐一段時?間,好好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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