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汀正瞪圓眼睛,雙耳便忽而捂上來一雙粗糲的大掌,震天的噪響瞬間消弭掉泰半。


    刹那間,雲晚汀身體僵住。


    **


    眼前光影明滅,似乎有個小內侍用竹竿挑著串大掛鞭立在殿頂上。


    他浮誇道:“陛下,奴才和富順合計了好幾個月才做這麽一串,保管是全都城最響的鞭炮,這放出來,必得讓咱們宮裏年味最重,來年紅紅火火!”


    雲晚汀披著鶴氅坐在廊簷下,麵上還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他氣力不足,隻能輕聲道:“那快放來瞧瞧呀。”


    小內侍高聲道:“得令!”


    另一小內侍向著鞭炮伸長胳臂,火柴一接觸到引線,隻聽“咻”一聲。


    “砰!砰砰砰砰砰——!!!”


    雲晚汀不料如此之響亮,一瞬間被震得怔住。


    耳廓及時包裹上來一雙手,寬大溫暖,指節如刀。


    掌心縱橫著馳騁沙場多年的傷疤與硬繭,雲晚汀耳廓皮膚軟嫩,被刮擦得有些發癢。


    **


    燈光炫目,隨即便是卓新柳新專主打歌的前奏,炸裂的重金屬感,輕而易舉引燃全場歌迷的熱情。


    嘶叫愈發一浪高過一浪,雲晚汀卻好似靈魂出竅一般,緩緩握住耳畔的手腕,偏頭喃喃道:“……你是誰?”


    顧休與張唇,“我”字尚未脫口而出,雲晚汀便緊接著道:“陸長侵……你是陸長侵嗎?”


    第24章 漁夫帽小貓


    顧休與原本麵色平靜,聞言遽然凍上一層寒霜。


    他繃著麵龐,緊盯著雲晚汀,一字一頓問:“幺幺,你把我認成誰?”


    雲晚汀懵了下:“顧叔叔?”


    他直接無視了男人的驚怒,反而憤憤道:“你幹嘛裝保鏢騙……唔!”


    話音未完,卓新柳便徐徐登場,邱海心見狀倏地尖叫一聲,瘋狂揮動雙臂。


    二人之間的手丨銬很短,登時扯得雲晚汀身體一斜。


    顧休與眼疾手快地攥住手丨銬中間,邱海心也登時緊張道:“汀汀!沒扯疼你吧!我、我太興奮了……”


    雲晚汀忙說:“沒關係。”


    他擰擰手丨銬上的小鑰匙,解開手丨銬道:“你快回頭去看偶像呀!”


    邱海心皺著眉毛確認道:“真的沒傷著嗎?”


    雲晚汀肯定道:“沒有啦!”


    邱海心這才回過頭去繼續“媽媽”“老婆”“柳柳”地胡亂呐喊。


    顧休與捧過雲晚汀的手腕,好在墊著棉柔巾,隻印了道淺淡的紅痕。


    他指腹輕輕撫了撫,又低頭吹了吹。


    這麽一打岔,方才的小風波都被兩人遺忘了。


    顧休與是擔心雲晚汀手腕疼,雲晚汀則是聽到了卓新柳開口的第一句。


    明明歌詞曲調與專輯別無二致,可是現場版令人十倍百倍地熱血沸騰。


    他出神地想:現場演唱的震撼感,cd永遠都無法帶來。


    在場其餘歌迷除了沉醉於演唱之外,還會分散注意力給燈光、舞美、歌手的服裝造型。


    可雲晚汀隻能聽到音樂,隻欣賞音樂。


    他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舞台,滿眼心馳神往。


    燈影絢爛,雲晚汀眸子深處散開滿湖碎星,竟似明眸善睞一般——可他分明目不能視。


    頂部攝像機穿梭於音樂大廳之內,在無人察覺間將這一畫麵捕捉下來。


    台上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唱著。


    雲晚汀身體狀況受限,不能像旁人那般瘋狂揮舞,但也跟著節拍將手中的熒光棒搖來搖去。


    卓新柳唱過幾首快節奏歌曲後,現場燈光驀然一暗。


    便在這短暫的空隙中,她脫去外衣,露出裏頭的複古長裙來,開始悠悠唱一首輕緩柔和的慢情歌。


    唱到副歌部分時,她將麥克風朝台下一遞。


    雲晚汀隻覺邱海心在他身後一推,激動道:“衝呀寶貝兒!”


    他根本來不及深思熟慮,單手虛虛搭上麥克風,下兩句便本能般從胸腔與聲帶間流淌而出。


    這兩句是這首歌畫龍點睛的部分,一句十二個高難度轉音,唱不出來便寡淡無味,可唱好了便是流麗婉轉、風情無限。


    偌大場館有一刹那的靜謐,旋即便是陡然振奮的呼嘯!


    無數閃光燈將台下的美麗少年納入畫麵,邱海心感動得熱淚盈眶,雲晚汀渾然未覺。


    他隻聽見自己的歌聲通過碩大的音響傳遍全場,好似自己便在舞台上。


    卓新柳激賞又驚豔地望著他,一麵鼓掌一麵直接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雲晚汀聲音柔和而清晰:“雲晚汀。”


    “雲晚汀,是嗎?”卓新柳重複一遍,起身一麵走回舞台中央,一麵對著麥克風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下場演唱會的嘉賓真是從天而降了。”


    歌迷們的鼓掌喝彩聲愈發熱烈激昂,幾乎將音響聲蓋過去。


    邱海心差點給雲晚汀一個熊抱,拚命忍著小聲尖叫道:“啊啊啊寶貝你太棒了媽媽愛死你了!!!你就是為音樂而生的啊啊啊!!!”


    雲晚汀漸漸回過神來,輕輕呼出口氣道:“……好像做夢呀。”


    顧休與膝上擱著筆電,明明有處理不完的工作,他卻一直凝視著雲晚汀。


    望著那張麵孔不再隻在他眼底,而出現在大屏幕上,成為十萬聽眾的目光焦點。


    美人兮美人,不知為暮雨兮為朝雲[注1]。


    手機振動,是周箴訓。


    卻說方才,他媳婦招呼他過去,捧著手機嘖嘖讚歎道:“現在的小孩子不得了哦,長得這麽漂亮,唱得更是……噢喲,聽得我都心癢喲。”


    周箴訓酸溜溜一瞧屏幕,孰料燈火熠熠裏,他一眼便瞧見雲晚汀手腕上那段紅繩、以及那枚價值連城的玉蓮蓬。


    周總助頭皮一炸,連忙返回看詞條。


    #卓新柳演唱會#已經在熱搜第一掛了一晚上了,後頭的“爆”字也始終紅得發紫,前排還零星有些#卓新柳複古長裙#、#卓新柳戲腔#等等相關詞條。


    天後級的歌手自帶流量,周箴訓順著往下看,便瞧見文娛榜上幾個新詞條。


    #卓新柳遞麥接唱#、#卓新柳互動#、#yunwanting#……


    周箴訓刷新了一下。


    果然,已經從最底下的文娛榜迅速爬到總榜後排了,且勢頭不減,仍在迅速向上攀升。


    他在電話裏字斟句酌:“顧總,上回在您辦公室的那位小同學……是不是在聽演唱會,還給卓新柳接唱了?”


    顧休與並未移開視線,仍舊注視著雲晚汀,沉聲道:“怎麽了?”


    沒否認……周箴訓立刻嚴陣以待道:“正在熱搜上,升得很快,需要壓嗎?”


    顧休與沉默良久,最終居然笑了一聲。


    周箴訓還以為老板是天生沒有喜怒哀樂的,直接被他笑得汗毛倒豎,而後聽見男人嗓音沉緩:“不用。”


    壓不住的。


    他掌心的小小玫瑰,無論多舍不得給別人看一眼,無論多想一輩子囚著藏著,也囚不住、藏不住的。


    太耀眼了,即使他極力合攏掌心,也會從指縫裏迸出熠熠星光來。


    【窩草啊把我耳朵洗幹淨了嗚嗚嗚】


    【怎麽會這麽舉重若輕!我每次在ktv唱這兩句都快斷氣啊啊啊】


    【正麵側麵無死角,這美貌要踢爆娛樂圈了吧救命啊,我甚至說不出來上個這種好看程度的人是誰啊啊】


    【媽媽我覺得我有漂亮小咪了,漂亮小咪的臉就該是這樣的!】


    【好美,阿巴阿巴阿巴我隻會說好美】


    【卓媽和妹咪合作吧啊啊啊一人血書】


    【二人血書】


    【我沒看錯吧,旁邊是有個人開著筆記本嗎】


    【24h待機的打工人狠狠共情住了】


    【學術狗也有點共情住了】


    【屁的打工人學術狗,看那塊表,怕不是剝削打工人的哦】


    【這聲音好耳熟啊】


    【我也覺得】


    【早年不是有個中學的藝術節視頻特別出圈嗎,太好聽了我聽過一遍就忘不了,那聲音和這個小柳枝真的很像!】


    【哦那個!當時還因為畫質太糊,評論區都說看臉就會幻滅,哈結果人家就是唱得牛批長得更牛批!不是,一樣牛批!】


    【草,找到bv號了家人們對比一下!!!】


    【???這個學校的弟弟妹妹是都學習不上網嗎,出來給個錘啊啊啊!!!】


    演唱會結束後,邱海心一麵朝外走,一麵瘋狂刷新實時廣場,簡直樂開了花。


    雲晚汀聽她念評論,訝然道:“這麽快就這麽多人知道了嗎?”


    現在手機的無障礙模式說句粗糙也不為過,距離真正滿足視障人群的需求還有很長的距離,因此小瞎子的衝浪技能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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