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容淳樸,打開後座車門道:“學習累了吧,快上車。”


    雲晚汀卻頓住腳步,立在原地不動。


    老夏笑臉僵了僵,窘迫道:“汀汀……”


    雲晚汀聽著老夏小心翼翼的語氣,握著盲杖的五指收緊,最終還是不忍,提步要上車。


    他眼睛不方便,險些撞到頭。


    頭頂適時擋上來一隻粗糲大掌,雲晚汀的腦袋便撞到對方掌心。


    他躬身上車的動作一停,隻猶豫一瞬,腰後便被顧休與一攬,直接搶進了車裏。


    五指軟膩的空隙裏插進來男人鋒棱堅硬的手指,顧休與緊緊扣住他的手,渾然不顧司機老夏還坐在前頭。


    倘或是他開車來,雲晚汀根本不會上來。


    顧休與就是看準小貓心軟,不會讓無辜的人夾在他倆中間左右為難。


    雲晚汀掙紮兩下沒能掙脫,越掙紮,男人反而扣得越緊,五指跟鋼筋籠子一樣死死桎梏著他。


    他隻得將臉緊貼著車窗,能離顧休與多遠便離多遠。


    老夏自覺升起擋板,雲晚汀發脾氣道:“不是說了今晚不要來接我了嗎?”


    顧休與沉聲道:“不來接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家了?”


    雲晚汀氣鼓鼓道:“我回我自己的家。”


    最近新專錄製排得緊,雲晚汀昨夜睡不安穩。


    即便睡著了也很淺。


    顧休與在他或睡或醒時有些這樣那樣的舉動,雲晚汀尚且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他們是合法有效的婚姻關係。


    可顧休與這樣那樣著,居然在某個時刻叼住了他的嘴唇不放,而後囚住他舌頭,抿著舌根極力克製著吸了一下。


    所有的你情我願裏,可不包括接吻……甚至是深吻!


    於是在越界五秒鍾後,顧休與便被小貓一記飛踢,與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待遇也退步到新婚之夜的前半夜,睡地鋪。


    而且這次小貓不會再心軟讓他回到床上睡了!


    雲晚汀質問顧休與:“你當時提結婚的時候,真的隻是為了什麽形象……”


    顧休與可以繼續回答不是,假稱是這半年裏日久生情。


    可他緘默片刻,最終承認道:“不是,是因為我喜歡你,或者說,癡迷。”


    他一坦誠,雲晚汀反而被噎得一時無言。


    半晌才磕磕絆絆道:“那、那結婚就不算數了,我要重新審視我們的關係。”


    “怎麽不算數?”顧休與視線登時牢牢盯住他。


    雲晚汀當下心如亂麻的,隻想自己捋一捋,脫口而出道:“我要搬出去住。”


    顧休與不假思索便否定道:“不行。”


    “為什麽不行。”雲晚汀才不會聽他同不同意,不滿地一蹬腿。


    結果下一秒便“唔”一聲,眉尖蹙起。


    見他右腿抖了一下,顧休與立刻握住他足踝問道:“怎麽了?”


    雲晚汀試著動了動,眉心又是一縮。


    顧休與迅速固定住道:“還動。”


    雲晚汀遲疑道:“有一點點疼。”


    若有似無的,估計輕得很,以致他現在才察覺。


    顧休與卻如臨大敵,當即撥了個電話出去。


    “聶醫生,”接通後他言簡意賅道,“汀……”


    雲晚汀想捂他手機,可沒能找準位置,幹脆先捂住他的嘴,再摸索著去捂手機。


    小貓降低音量嚴肅道:“連傷都算不上,做什麽打擾聶醫生,都這麽晚了。”


    顧休與沉聲道:“夜間診金十倍,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又不是擺設。”


    聶晴窗在電話另一端“喂喂”好幾聲,又問道:“顧總,汀汀怎麽了?”


    顧休與反手裹住雲晚汀手,回答道:“腳可能扭了一下。”


    聶晴窗一聽也緊張起來,當下道:“我現在在醫院,剛下了台緊急手術,你們直接過來吧,嚴重的話得拍片。”


    於是幻影方向一轉,朝著聶家醫院而去。


    “……”檢查過後,聶晴窗啼笑皆非道,“我當怎麽了呢,噴點藥不用一晚上就好全了。”


    雲晚汀愧疚地耷拉著腦袋道:“對不起聶醫生,占用你時間。”


    “沒事沒事寶貝,”聶晴窗趕緊安慰道,“我要不是醫生,我也緊張壞了。”


    她本來就心疼小貓身體孱弱,還笨笨地讓顧休與叼回窩裏了,哪裏能看他局促道歉。


    顧休與又確認道:“不用拍片子,沒傷著骨頭?”


    聶晴窗:“……”


    她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道:“真不用,沒有!”


    出了醫院,雲晚汀仍然堅持要搬出去住。


    顧休與圈著他手腕問道:“你東西都在臨天榭,一時半會兒能去哪住?”


    雲晚汀理所當然道:“還有酒店呀,明天再找搬家公司就可以。”


    顧休與注視他半晌,最終退步道:“……那我送你過去。”


    套間內,雲晚汀盤腿坐在藤椅上,將他的小貓玩偶抱在身前,麵無表情道:“我說要搬出來,是要自己住的意思哦。”


    顧休與一麵撤下原本的床單,一麵道:“知道,給你鋪好床我就走。”


    “送你到酒店我就走”,“送你進電梯我就走”,“送你上樓我就走”,“送你到房間我就走”……


    被罩拉鏈“滋”一聲拉上,雲晚汀果然聽到顧休與道:“等你睡著我就走。”


    雲晚汀:“……”


    他無情拒絕道:“現在就走哦。”


    他身上的奶白色珊瑚絨睡衣並不十分寬大,可奶牛斑紋睡褲仍有富餘。


    纖細足踝在裏頭悠來蕩去,冷光燈下顯得分外柔白細膩,猶如牛乳傾瀉而下。


    顧休與盯著他踝骨撐起的杏粉色皮肉,良久後才道:“好,我出去。”


    床鋪間都是洗衣液的清香與陽光曬透後的溫和香味,同家裏不同的也就是床稍微硬一點。


    可雲晚汀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仍然睡意全無。


    被窩裏探出一隻指尖粉潤的小貓爪爪,捉住手機後給顧休與打了個電話。


    幾乎一撥出對方便接起,熟悉的低沉聲線透過聽筒傳過來:“睡不著?”


    雲晚汀“嗯”了聲,埋在被子裏甕聲甕氣道:“要聽故事。”


    顧休與麵臨著被小貓拋棄的危機,還要給小嬌氣包講故事哄睡。


    月華如同薄紗,輕輕覆住停在樹影裏的庫裏南,柔和清光照亮車內男人的半邊側臉。


    雲晚汀聽覺何其敏銳,聽了一句便察覺對麵略顯嘈雜的背景並非家裏該有的。


    他踟躕問道:“你……你回家了吧?”


    隻是顧休與卻回答:“沒有,我在車裏。”


    雲晚汀小聲“啊”一下,迅速道:“你怎麽不回家?”


    顧休與低聲道:“反正就我自己,回家和待在車裏沒什麽區別。”


    小貓耳根子超級軟,一聽這話便覺得顧休與可憐,遂勸解道:“那你回老宅嘛,那邊人多。”


    顧休與:“……”


    他麵無表情道:“我繼續給你講故事吧。”


    雲晚汀在舒緩的閱讀聲中闔上眼,然而他這又是新專錄製又是情感糾葛,一夜都睡得不怎麽安穩,鬧鍾響起時,他腦袋跟灌鉛似的沉甸甸。


    有人叩了叩房門,雲晚汀慢騰騰地挪過去。


    聞到熟悉的飯菜香味,他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下意識將腦袋往對方胸口一埋,軟綿綿道:“……好困。”


    “醒了?”


    男聲突兀響起,且格外粗糲沙啞,跟在沙漠裏跋涉三天三夜似的。


    雲晚汀駭了一跳,登時想要後退拉開距離,可顧休與一手扣他後腦勺,一手又箍著他腰,將他完全囚丨禁在了自己臂膀之間。


    雲晚汀掙脫不掉,良久才茫然道:“你不是在車裏嗎?”


    “我怕有私生,哄你睡著就上來了,”顧休與道,“還想離你再近一點。”


    自從捅破這層窗戶紙後,他倒真是半點也不再掩飾,句句都透露出要將小貓叼回窩裏的強烈意圖。


    雲晚汀有一瞬間的搖擺,繼而使勁晃晃腦袋道:“不要說奇怪的話,我要去錄歌,要遲到啦!”


    已經快要卡到約定的錄音時間,張中辛總覺得他身體弱,因此從不催他,雲晚汀卻不好意思讓他一直等。


    “那也得先吃飯。”見他無精打采的,顧休與先摸摸他額頭確認不發燒,才讓出身後不曉得哪裏弄來的小餐車,改為一手推車,一手牽著他進房間。


    伺候完小貓吃早飯,顧休與自然得給他當司機。


    雲晚汀壓低身子上車的一瞬間,耳畔忽而捕捉到一種極有辨識度的鳴叫聲。


    見他忽而不動,顧休與便問:“怎麽了?”


    雲晚汀一頓,而後猶豫著開口:“……是烏鴉哎。”


    張中辛見雲晚汀是顧休與抱著進來錄音棚的,不由驚詫道:“怎麽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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