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道這幾天來都在峨眉山上指點風小雨的劍法,風小雨的悟性不錯,但是卻有一點富家公子哥的懶散氣,上進心並不夠,“總訣式”的三百六十種變化他現在才練成了九十七種,進度比安若道所想像的要差很多。


    但是安若道也不生氣,畢竟他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對於風小雨究竟能把“獨孤九劍”練到什麽樣子,他雖然有點好奇,但是卻也並不抱太高的期待。


    安若道在指點風小雨練劍之餘,也不介意峨嵋弟子在旁邊聽講,有的時候興致來了,他也會傳給峨眉派的小道士幾招上乘劍法,因此神錫道長不但不阻止弟子們去觀摩安若道的教劍,甚至還有意讓自己門下的得意弟子多去侍奉安若道平時的飲食起居。


    但是好日子沒有過多久,峨嵋弟子卻又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山中的猴子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都拿著珠玉金銀在山中互扔嬉戲,引來了大量因為“燕南天藏寶”而來的武林人士,這些武林人士本來在知道這次藏寶圖事件本身就是一個圈套之後,他們就已經打算走了,但是此刻看到這副場景,卻又一個個挪不動腳步了。


    更有人說:“燕南天藏寶一定是真的,雖然藏寶圖是假的,藏寶並不在峨眉禁地之中,但是卻也一定在這峨眉山裏,這些猴兒八成在無意中進入了寶庫,這才取出了這麽多的金銀珠寶!”


    這個說法得到了絕大多數武林人士的認同,於是新一輪的“尋寶”活動便又開始了。


    這個消息讓安若道大為驚訝,他知道原著中有小魚而通過猴兒灑寶的情節,但是那實在花無缺的逼迫下他自己跳崖才發生的事情,而現在花無缺被自己打成重傷,哪裏有力氣逼迫小魚兒?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讓我們話分兩頭,先說說小魚兒後來的遭遇。


    卻說安若道讓小魚兒帶走了花無缺,但是他卻沒有想到移花宮心法別有奧妙,花無缺和兩名侍女的傷勢在一天之後就已好了三四成,而以花無缺的功力,三四成的武功便已足以鹹魚翻身,製住小魚兒,於是小魚兒借口要和花無缺在山崖上決鬥,然後在懸崖上,小魚兒卻縱身跳下了懸崖。隻不過其實小魚兒其實早巳將地勢瞧得一清二楚,他整個人看似跌下去的,其實早巳算推了平衡的力量,拿捏得分毫不差。他身子滑下,右手的尖刀便已插入了削壁,左手也立刻拉住了條山藤,整個人都貼在削壁上。


    這自然要有很快的眼睛,很細的心,更要有很大的膽子,但若要別人上當,尤其是要花無缺這種人上當,不冒險行麽?


    到後來山崖上人聲終於散去了,小魚兒暗中鬆了口氣,過了半晌,身子悄悄往上爬,眼睛自懸崖邊沿悄悄向外望。隻見懸崖上果然已沒有人了,他正想爬上去……哪知就在這時,身旁竟似有人聲響動!


    小魚兒大驚之下,扭頭一瞧,才發現那竟不過是猴子,幾十隻猴子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竟都學著他的模樣,身子爬在削壁上,腦袋悄悄往外伸。峨嵋山的猴子最多,又最喜學人模樣,小魚兒本就聽人說過。


    但此刻真的讓他瞧見了,他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不知該如何才能趕走它們,隻得撮口道:“噓……去……”


    猴子們向他做了個鬼臉,也撮起嘴,吱吱喳喳的叫,有些猴子的臉紅得像屁股,做起鬼臉來真可以嚇死人。小魚兒生怕這些見鬼的猴子驚動了花無缺,又不禁有些著急起來,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去趕,去打。他手一伸,就知道壞了。


    猛子們突然一窩蜂撲了過來,一齊向小魚兒伸出手來,若是在平時,小魚兒自然不怕。


    但此刻他身予懸空吊在峭壁上,兩隻手都用不得力,猴子們往他身上一撲,他就得直滾下去。


    他又是害怕,又是著急,又不敢出聲呼救,兩隻手往峭壁上亂爬,手裏的尖刀也落了下去,許久才聽見“噗”的一聲。那峭壁竟是向內陡斜的,所以匕首才會直落到底,那回聲許久才傳上來,顯見這懸崖深得怕人。


    小魚兒滿身冷汗,手再也抓不到著力之處,到了削壁向內陡斜之處,他身子也要筆直跌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天下第一個聰明人竟會死在一群猴子手上,小魚兒一念想到這裏,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隻見猴子們也往下直跌,但幾十隻猴子咬咬喳喳一叫,突然一個拉著了一個的手。幾十隻猴子手拉著手,腳爬著削壁,竟一連串懸空吊了起來,就像是一串葫蘆似的,一個也末跌下去。


    小魚兒卻已跌下去了,他的手已抓不住任何東西!


    他隻有閉起眼睛,慘笑道:“完了……小魚兒競被猴子殺了……”


    但就在這時,突然不知從哪裏伸出一隻毛茸茸的猴爪來,竟將地胸前的衣襟一把抓住一這隻猴爪力道竟大得怕人,隻是小魚兒下落之力更大,猴爪雖抓住了他的衣服,但衣服撕裂,身子還是往下直落!誰知另一隻猴爪又閃電般伸出來,抓住了他的頭發。


    小魚兒疼得眼淚直流,身子卻總算頓住。


    隻見那一串猴子還在朝他做鬼臉,朝他鬼叫,抓住他的兩隻猴爪,卻是從削壁上的一個洞裏伸出來的!小魚兒暗道:“抓住我的大概是猴王,否則又怎會有這麽大力氣,猴子對人,可不會有什麽好念頭,它將我抓上去,卻不知要怎樣折磨我。”他主意打得真是比天下所有的人都快,這心念一轉,立刻暗中運氣想先掠上去攀住那個洞,先發製“猴”!


    又誰知他身子還未動,那洞裏竟突然有個人的語聲傳出來,語聲又尖又細一字字道:“莫要動,一動就將你丟下去!”這又尖又細的語聲,聽來當真有七分像是猴子,但說的明明是人話,猴子難道也會說人話?這峨嵋山裏,莫非真有猴子成了精?


    小魚兒嚇得又是一身冷汗,顫聲道:“你”……你究竟是什麽?”


    那語聲吱吱笑道:“你是什麽,我就是什麽。”


    小魚兒道:“你……你是人?”


    那語聲道,“你猜我是不是人?”


    小魚兒抽了口涼氣道:“你要怎樣?”


    那語聲道:“你垂下手,不準動。”


    小魚兒隻有乖乖的垂下手,身子已被這“人”淩空直提了上去,就好像是在騰雲駕霧一般。那隻猴爪竟在他左右雙肩各點了一點,點的竟正是他肩頭的穴道,他再想抬手也抬不起來!


    接著,他真的就像是條魚似的,被拉入那洞裏。


    那洞口並不大,但洞裏麵卻並不小。


    小魚兒被拉得全身又酸又疼,腦袋直發暈,張開眼睛,隻見一隻猴子正咧著大嘴朝他直笑。


    這“猴子”可真是不小,竟比小魚兒矮不了許多。仔細一瞧,這“猴子”身上竟穿著衣服,雖然破破爛爛,但卻的確是人穿的衣服,半分不假。再仔細一瞧,這“猴子”全身雖長著毛,股上雖也長著毛,但那眼睛、那鼻予,卻又像是人的模樣。最奇怪的是,這“猴子”不但長著頭發,還長著胡子。


    那“猴子”卻咬咬笑道:“你現在瞧見了麽?我究竟像是什麽?”


    小魚兒硬著頭皮,道:“你有三分像人。”


    那“猴子”道:“但卻有七分像猴子,是麽?”


    小魚兒道:“若不是親耳聽見你說人話,你簡直半分也不像人。”他遇見這怪事,索性豁出去了,心裏早巳全忘了“生死”兩字,根本全不怕這“怪物”要對他怎樣。


    但這“猴子”卻不生氣,反麵哈哈大笑道:“告訴你,我本就是人中之猴,猴中之人,你說我是人固然是對的,說我是猴子可也不錯。”


    小魚兒卻不禁怔了征,失聲道:“人中之猴……猴中之人……你難道是……是……。”


    突聽一人冷冷道:“你不要聽他鬼話,他根本就是個人,隻不過模樣本就生得像猴子,再和猴子相處日久,人味兒更小了。”


    洞中甚是寬闊,陽光自小小的洞口照進來,洞裏後麵大半地方都是黑黝黝的,什麽都瞧不清。這語聲正是從黑暗中傳出來的,枯澀生冷,聽來也完全像是人說的話,小魚兒又嚇了一跳,道,“你呢?你是什麽?”


    隻見一個影子緩緩自黑暗中走出,亦是瘦小枯幹,滿頭毛發,看來實也隻有三分像人,但是他的目光卻極是清澈,而且像是充滿了智慧,除了“人”之外,的確再無一種動物有這樣的眼睛。


    小魚兒鬆了口氣道:“不錯,你是人……但你究竟是什麽人?


    又怎會在這種地方?又怎會變得如此模樣?”


    這“人”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你問他吧。”


    他話未說完,那“猴子”已跳了起來,怒罵道:“問我?我不是被你害的,又怎會活鬼般被困在這裏?又怎會變成這副不像人的模樣。”


    那“人”冷冷道:“你本來又像人麽?‘十二星相’中,又有哪一個是像人的?”


    小魚兒眼睛本在這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心中固是驚駭,也不覺有些可笑、好奇,但聽了這話,他卻吃了一驚,駭然望向那“猴子”道:“你……你真的是‘十二星相’中人?”


    那“猴子”挺直背脊,傲然道:“不錯,某家正是十二星相’中的獻果神君!”


    小魚兒身子不覺往後退,背貼著石壁,轉向那人道:“你……你呢?”


    那人慘笑道:“你小小年紀,絕不會聽見過我的名字……”他背脊頭也挺直,日中突然射出了光,大聲接道:“但十四年前,武林中提起‘飛花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這名字來,有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獻果神君”嘿嘿笑道:“放你的臭屁,你從來也不過隻是個臭保鏢的,一聽見咱們‘十二星相’的名字,馬上就落荒而逃。”


    沈輕虹冷笑道:“是麽?你‘十二星相’既這般厲害,為何帶不走我一分銀子,為何也被我困在這裏十四年,天天幹著急?”這兩人互相譏刺,互相嘲罵,小魚兒又不禁聽得呆住了,他這才知道這兩人竟非朋友,而是仇敵。


    兩個仇敵竟同被困在一個山洞裏達十四年之久,這日子真不知是怎麽過的,小魚兒委實想不出他們怎能活到現在。


    隻見兩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像是已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但到後來兩人卻是誰也未曾出手“獻果神君”獰笑道:“你莫忘記,現在已有這小鬼來了,我已不愁寂寞,就算立刻殺了你,也沒有什麽關係。”


    沈輕虹冷冷道:“你隻因恨我,不想比我先死,所以才活了這麽久,我若是真個死了,你也萬萬活不長的。”


    小魚兒忍不住道:“如此說來,你兩人隻因為互相懷恨,是必一定拚著活下去,所以才能活了這麽久的麽?”


    “獻果神君”咬牙道:“十二星相’怎能比這臭保鏢的先死!”


    小魚兒道:“這十四年來的日子,你們就始終在打打罵罵中度過?”


    沈輕虹道;‘若不打打罵罵,如何消遣此長日。”


    獻果神君道:“若非如此,我早已宰了他了!”


    小魚兒道:“但你兩人為何不設法逃出去?”


    獻果神君道:“我若能走就走了,還用得著你這小鬼來說?”


    小魚兒道;‘你兩人若不能出去,卻又是如何進來的?”


    獻果神君恨恨道:“隻因那批紅貨就藏在這裏,我逼他將我帶來!那時我還有些不信,讓他先進來。我再進來……。那自然是從繩子上垂下來的。”


    他也許最因為太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也許是因為心裏恨得太厲害,所以說話顛三倒四,不明不白簡直教人聽不懂。


    他眨著眼睛想了想,緩緩道:“他原是鏢頭,保了批紅貨,你知道了便要去搶,誰知他竟用了金蟬脫殼之計,先就將紅貨藏到這裏,你去搶隻搶了個空是麽?”


    獻果神君咬牙道:“說他娘的是個老太太,正是一點也不錯。”


    小魚兒忍住笑道:“隻是他機智雖高,武功卻非你敵手,所以被你逼得沒法子,後來終於將你帶到這裏。”


    沈輕虹道:“其中雖有曲折,大致卻不差。”


    小魚兒道:“你們兩人在懸崖上用繩子一齊垂了下來,他在前,你在後,為的自然是你怕他將繩子割斷。”


    獻果神君道:“這臭保鏢的什麽事都做得出,我自然得時時防備著他。”


    小魚兒奇道:“那條繩子卻到哪裏去了?”


    獻果神君牙齒咬得“咬咬”作響,恨聲道:“我瞧見那批紅貨,心裏一歡喜,就未留意他,誰知這臭保鏢的竟以火折子燒了。”


    小魚兒歎道:“這端的是絕妙之計,你自然是想不到的,看來他早已有心將你固死在這裏,自己早已決定要陪著你死,否則又怎會將你帶到這真的藏寶之地。”


    沈輕虹唏噓歎道:“不想你小小的年紀,倒真是我的知已,那時我想來想去,也隻想出這一個地方能困死他,否則我真是死也不會將他帶到這裏。”


    小魚兒道:“但這些日子來你兩人是以何為生,卻又令我不解。”


    獻果神君大聲道:“這自然又得靠我……”


    小魚兒失笑道:“不錯,猴子的別號就叫做‘獻果’,你卻是‘獻果神君’,自然是有法子叫猴兒獻果來的。”


    他話裏雖然帶刺,“獻果神君”聽來卻反而甚是得意,大笑道:“猴兒們的脾氣,天下還有誰比我摸得更清楚,我將石頭從洞口拋出去,打它們,它們自然就會將果子從洞口拋進來打我們……”


    小魚兒道:“它們拋的若也是石頭又如何?”


    獻果擲君咯咯笑道:“外麵懸崖百丈,哪裏來的石頭……”


    小魚兒點頭笑道:“不錯不錯,猴兒們采果子,的確比撿石頭容易得多,但……但就隻這些,你們也吃得飽麽?”


    獻果神君道:“猴兒們吃什麽,咱們便也能吃什麽,猴兒們的食雖然不多,但咱們可也用不著去吃許多。”


    小魚兒瞧了瞧他們幹枯瘦小的身子,忍住笑道:“這個倒可以瞧得出來的。”


    獻果神君齜牙笑道:“你這小鬼也莫要得意,此後你吃的也就是這些,但你隻管放心,這些年來我隻瞧見你這麽一個人,我絕不會餓死你的。”


    沈輕虹道:“我瞧這猴子臉也瞧得膩了,就算他要餓死你,我也不答應。”


    小魚兒也不理睬,隻是瞧著外麵出神。


    獻果神君咯咯笑道:“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說不定還要在一起活上個三五十年,你叫什麽名字,也該先說來聽聽。”


    小魚兒道:“江魚。”


    小魚兒忽然又道:“那批紅貨現在哪裏?”


    沈輕虹道:“你想瞧瞧麽?”


    小魚兒道:“珍珠寶貝,瞧瞧也是好的。”


    沈輕虹道:“好,跟我來……。”


    獻果神君喝道:“那是我的,你碰一碰就打死你!”他瞪著眼睛發了半天威,終又笑道:“但讓這小魚兒見識見識也好……也好讓他知道某家有何本領。”


    一麵說話,一麵已自黑暗的角落中拎出了兩口箱子。


    那是兩口生了鏽的黑鐵箱子,但箱子裏卻是珠光寶氣,輝煌耀眼,獻果神君眼睛己眯成一條線了,瘋狂的笑道:“小魚兒,你瞧見了麽,這些本都是我的……本都是我的,我隻要送你千分之一,已夠你吃喝一輩子。”


    小魚兒也不理他,隻是盯著那些閃閃發光的珠寶出神,過了半晌,突然長長歎息了一聲,道:“可惜呀可惜!”


    小魚兒悠悠道:“我隻可惜你們見著我已太晚了些。”


    獻果神君怔了怔道:“我們若是早些見著你又如何?”


    小魚兒道:“你們若能早見著我一年,此刻便已在那花花世界中逍遙了一年,你們若能早見著我十年,此刻便已逍遙十年。”


    獻果神君就像是隻猴子似的不停的眨著眼睛,道:“你是說……”


    小魚兒道,‘我是說你們若早見著我,我早已將你們救出去了。”


    獻果神君倒退三步,瞪著小魚兒,眼睛也不眨了,就好像小魚兒鼻子上突然長出朵花似的。


    獻果神君已大笑起來,咯咯笑道:“你這小瘋子,小牛皮,你能救咱們出去?”一把抓住沈輕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又道:“你聽!你聽見了麽?這小子說能救咱們出去!他自以為是什麽人?他隻怕自以為自己是個活神仙。”


    沈輕虹凝目瞧著小魚兒,瞧著小魚兒那雙透明的大眼睛,瞧著小魚兒掛在嘴角的笑,一字字道:“說不定他真有法子。”


    獻果神君道:“你……你居然相信這小鬼的話。”


    小魚兒微笑道:“這隻因為閣下腦袋的構造和在下有點不同。”


    獻果神君怒道:“你的腦袋難道比我的管用?”


    小魚兒笑道:“豈敢豈敢,在下的腦袋,也未必比閣下管用多少,隻不過管用個一二十倍而已。”


    獻果神君跳腳道:“放屁。”


    小魚兒道:“但閣下也莫要生氣,像閣下的這種腦袋,也可算是不壞了,至於在下的這種腦袋,普天之下大概還沒有第二顆。”


    獻果神君怪叫道:“好,既然如此,你若說不出個法子,老子宰了你。”


    小魚兒道:“我三個月內若不能救你逃出這鬼地方,我腦袋輸給你。”


    獻果神君道:“三個月……哈,哈哈,你腦袋隻怕有毛病,就算三年……”


    小魚兒道:“不必三年,隻要三個月,但三個月裏,我若真的將你弄出這鬼地方了,你又當如何?”


    獻果神君道:“我輸你八個腦袋也沒關係。”


    小魚兒笑道:“閣下的腦袋,攜帶既不便,送給李大嘴他也不吃的,一個已嫌太多,若真有八個,倒坑死我了。”


    他搖著手不許獻果神君說話,接著笑道:“閣下若輸了,我隻要閣下翻幾個筋鬥讓我瞧瞧也就是了。”


    獻果神君暴跳如雷,道:“好,你這小鬼氣我……好,我若輸了,隨便你如何就是,但你若輸了,我非要你腦袋不可。”


    小魚兒道:“一言為定。”


    獻果神君道:“老子放個屁也算數的。”


    小魚兒道:“但我隻要將你救出去,無論用什麽法子你可都得由我。”


    獻果神君道:“好,老子全***由你。”


    小魚兒道:“好,三個月,從現在開始。”


    突然抓起最大的一塊翡翠,往洞外拋了出去!


    碧綠的翡翠縱在黑暗中也耀眼得很,沈輕虹本來一直含笑瞧著小魚兒,此刻也不免吃了一驚,獻果神君更是要急瘋了,一把抓住小魚兒,道:“你。……’你這小瘋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


    小魚兒笑道:“我自然知道。”


    藏果神君跳腳道:“你可知道你拋出這一塊翡翠,就等於拋出一棟平牆整瓦的大屋子,就……就……就等於拋出三百條大肥牛。”


    小魚兒道:“我自然也知道。”


    獻果神君道:“你……你這也算救我?你這簡直是在要我的老命。”


    小魚兒歎道:“你若要錢不要命,那也就罷了。”


    獻果神君道:“但你。……你……你這又算什麽意思?”


    小魚兒冷笑道:“我的意思,早知你是不會懂的“。“但你難道也不懂麽?”


    他這最後一句話問的自然是沈輕虹。


    沈輕虹麵上已有喜色,道:“在下雖有些懂,隻是還不能完全明白。”


    小魚兒道:“我將這些珍寶拋出去後。那些猴子猴猻們必定搶著去接,它們必定也和這位猴兄一樣,見著此等稀奇好玩之物,是萬萬舍不得拋卻的。”


    沈輕虹笑道:“不錯。”


    小魚兒道:“我拋出去一百件珍寶,至少有五十件被它們接去,它們接去後必定帶到各地去炫耀。這五十件珍寶,隻要有一件被人瞧見,這人必定就要苦苦追尋這珍寶的來處。”


    沈輕虹道:“若換了我,也會如此的。”


    小魚兒道:“這人獨力難成,必定要找個同伴,而這種事隻要被第二人知道,立刻就會有第三人知道,有第三人知道,就定會有第三百個人知道。隻要這消息一傳出去,你就不怕沒有人能找著這裏。”


    沈輕虹附掌笑道:“不錯,就算最無用的人,找尋珍寶時也會突然變得有用的,何況這消息一傳出去,各種厲害角色都會趕來的。”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現在你懂了麽,隻要有人能來到這裏,咱們就不愁出不去了,如此簡單的法子,你們都想不出,可真是奇怪得很。”


    獻果種君臉上的怒容早已瞧不見了,此刻竟一把抱住了小魚兒,像是發了瘋似的狂笑道:“你的的確確當真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於是,那些價值連城、大多數人一輩子賺來的錢也買不到一件的珍寶.就被小魚兒像丟爛桃子、香蕉皮似的一件件丟了出去,他每丟一件,獻果神君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也不知是哭是笑。


    此後,他每天越丟越多,隻丟得獻果神君臉皮發青,眼睛發綠,嘴裏不停地喃喃嘀咕,道,“聰明人呀聰明人,你可知道你已丟出去多少銀子了麽?你丟出去的東西若作價成銀子,隻怕已可將這見鬼的懸崖填平了。”


    小魚兒也不理他,到了第七天,獻果神君額上已不停地往外直冒汗珠,捏緊了拳頭嘶聲道:“聰明人呀聰明人,你想出來的這條妙計若是不成功,你可知道你就要如何死法麽?”


    小魚兒淡淡道:“我丟光了這些珍寶,若是還沒有人來,隨便你怎樣弄死我都沒關係。”其實他自己的手也有些發軟了,珍寶已不見了一半,還是鬼影子也沒有來一個。


    獻果神君終於一把搶過那箱子,整個人坐在箱子上,大吼道:“不準碰,誰也不準再碰它一碰!”


    小魚兒道:“難道你真的要錢不要命?”


    獻果神君咬緊牙關,道:“我為這些寶貝已吃了十五年的苦,寶貝若被你這小鬼弄光了,我就算能活著出去,又有什麽意思?”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這話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但你不妨再想想,說不定隻要再拋一粒珍珠出去,就有人來了,如此功虧一筏,豈不可惜。”


    獻果神君摸了摸頭,道:“這……”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他悠悠道:“說不定隻要拋一粒,隻要一粒……”


    獻果神君終於大吼一聲,跳了起來,道:“算你這小鬼的嘴厲害,老子又被你說動了。”


    有了一粒,就有兩粒,有了兩粒,就有三粒……又好幾天過去,還是鬼影子不見一個。


    獻果神君一把拎住了小魚兒的衣襟,牙齒咬得吱吱的響,嘶聲道:“你這小鬼還有何話說?”


    小魚兒道:“說不定隻要……”


    獻果神君大吼道:“說不定隻要再拋一粒,是麽!”


    小魚兒嘻嘻笑道:“正是如此。”


    獻果神君跺腳道:“放你娘的千秋屁,老子已被你害苦了,你還要……還要……”兩隻猴爪般的手,已要去抓小魚兒的脖子!


    就在這時,突聽沈輕虹“噓”的一聲,低叱道:“來了!”


    崖洞邊,已探出了半個頭來。


    果然是人的頭。這人的頭發,正中央梳成個發髻,但原來戴在頭上的帽子此刻卻沒有了,像是已被風吹落。


    這人的眉毛,黑而長,眉尖微微上剔,看來頗有殺氣,但眉心卻糾結在一起,又像是有許多心事。這人縱有許多心事,卻也無法自他眼睛裏瞧出來。


    他的眼睛大麵凸出,眼珠子好像是生在眼眶外的,他的黑眼珠凝結不動,自眼珠上布滿了血絲。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就這樣瞪著崖洞裏的三個人,空空洞洞的,絕沒有絲毫變化,絲毫表情。


    這明明是人的眼睛,看來卻竟又不像是人的眼睛,如此大的一雙眼睛,看來竟全無絲毫生氣!小魚兒與沈輕虹、獻果神君自然也在瞪著這雙眼睛,瞪著瞪著,也不知怎地,心裏竟不由自主生出一般寒意。


    這全無絲毫表情、全無絲毫生氣的一雙眼睛,看來竟是說不出的冷漠、殘忍、恐怖詭秘!那疑注的黑眼珠中,竟似帶著這種逼人的死亡氣息!


    獻果鍾君忍不住大喝一聲,道,“你這人是什麽東西,你喝聲未了,那顆頭突然淩空飛了進來!


    沒有手,沒有胸,沒有身子……什麽都沒有,這赫然隻是一顆人頭,一顆孤零零的人頭。


    獻果神君喝聲已噎在喉嚨裏,呆呆地怔住,崖洞外卻傳人了一陣詭秘的猴笑,露出幾張帶著詭笑的猴臉。


    小魚兒鬆了口氣,帶笑罵道:“原來你們這些猢猻在搗鬼!”


    但這人頭卻絕計不會是猴子砍下來的。


    沈輕虹拾起了人頭,凝注著那雙煞氣凜凜的濃眉,凝注著那雙凸出的眼睛,口中喃喃道:“卻不知是誰殺死他的?”


    小魚兒瞧著洞外將落的夕陽,悠悠道:“殺死他的人,想必就要來了!”


    但那“殺死他的人”卻沒有來。


    漫漫的長夜已將盡,獻果神君又開始坐立不安,蒙蒙的曙色漸漸照入這黝黑的崖洞……崖洞外突然伸入一隻手來!


    這隻手五指如鉤,像是想去抓緊件東西,但卻什麽也沒有抓住,在淒迷的曙色中,這隻手看來也是說不出的詭秘。獻果神君風一般掠過去,刁住了這隻手腕,他並未用什麽力氣,這隻手就被他刁了進來!


    但這也隻是一隻手,一隻孤零零的手,已齊肘被人砍斷,斷處的鮮血已凝結,轉變成一種淒豔的死紅色,手背上還有條刀疤,長而深,就像是一條蛇蜷曲在那裏,想來多年前這隻手已險些被人砍斷過一次。


    詭笑的猴臉在崖洞外搖晃著,像是一張張用鮮血畫成的畫具,獻果神君牙齒咬得直響,嘶聲道:“腦袋先到,手也來了,下麵隻怕就是隻臭腳。”


    小魚兒道:“這腦袋和手不是同一個人的。”


    獻果神君冷笑道:“你怎知道?你問過他?”


    小魚兒道:“那腦袋的皮膚又細又嫩,這隻手的皮膚卻像是砂紙,你就算看不出,摸也該摸出來的。”


    獻果神君道:“哼!”過了半晌,忍不住又道:“這隻手莫非就是第二個人的……”


    小魚兒道:“不錯,這隻手就是砍下那腦袋的!”


    獻果神君道:“你又知道了,你瞧見了不成?”


    小魚兒道:“你瞧這隻手,便該知道必定是孔武有力,若非這麽樣的手,又怎能一刀就砍下別人的腦袋。”


    獻果神君道:“哼!”


    小魚兒道:“你瞧這隻手的模樣,也就該知道它被砍斷前的那一刻,必定還緊緊握著柄刀……不但是刀,還是柄寶刀,所以,手一被砍斷,那柄刀立刻就被人搶去了……一隻有力的手拿著一柄寶刀,砍人的腦袋自然方便得很,想不到的是,這隻手不知怎地也被人砍斷了。”


    沈輕虹突然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不錯,這的確是隻有力的手,他手裏拿著的也的確是柄寶刀。”


    獻果神君目光閃動,冷笑道:“嘿,你也知道了。”


    沈輕虹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那腦袋我雖不認得,這隻手我卻是認得的。”


    小魚兒眉毛一揚道:“莫非是這刀疤?……”


    沈輕虹道:“不錯,他手上這刀傷正是我留下的,卻也是我為他敷的藥,看著它收的口,我……我又怎會忘記?”他語聲中竟似有許多傷感之意。


    獻果鍾君嗤鼻道:“你砍傷了他,又為他敷藥,你腦袋莫非有什麽毛病不成?”


    小魚兒眨著眼睛,道:“這一刀想必是誤傷,所以你砍了他之後,心裏又後悔得很,所以才會替他敷藥,是麽?”


    沈輕虹苦笑道:“正是如此。”


    小魚兒道:“如此說來,這人是你的朋友?”


    沈輕虹又長長歎了口氣,道:“此人便是昔年江湖上人稱‘鐵鏢頭,金刀手’的‘金刀’鐵如龍,他與我本是好友,隻為了爭那總鏢頭之位,我……我竟失手砍了他一刀,到後來我雖想補過,但他。……他卻不告而別了,算將起來,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不見,不想今日竟,竟……”轉過頭去,咳嗽不已。


    獻果神君道:“鐵鏢頭,金刀手……嗯,這名字我聽過,聽說他不但比你有種得多,武功也比你強,隻可惜沒有你詭計多端,所以才會被你砍了一刀。”


    沈輕虹黯然道:“我確是比不上他。”


    獻果神君皺起了眉,道:“此人武功本已不錯,這二十年來,身受屈辱,想必朝夕苦練,武功自又精進不少,但還是被人一刀砍斷了手,砍下他手的那人,豈非又是個厲害的角色,我們要加倍提防才是。”


    說完了這句話,他再不開口,隻是盤膝坐到最黑暗的一個角落裏,屏息靜氣,凝注著那洞口。


    洞外麵漸明亮起來,微風中也傳來了夏日芬芳而溫暖的氣息,不時有猴子們怪笑著在洞外蕩來蕩去。


    這陽光,這溫暖的勞香氣息,這無拘無束的自由……沈輕虹目中突然流下淚來,他扭轉頭,嘎聲道:“你想……真的會有人來麽?……真的會有人找到這裏?”


    小魚兒道:“會的。”


    沈輕虹道:“但來的又會是什麽人呢?他又是否會救我們出去?”


    獻果神君獰笑道:“會的,他不救也得救……無論他是什麽人,我都不管,我隻要他垂下來的那條繩子,那條繩子……”


    沈輕虹道:“但他若要的不是你的人,隻是你的珍寶,他若一進來就殺了你,又當如何?”


    獻果神君獰笑道:“他殺不了我的,無論是誰也殺不了我的……他還未瞧見我在哪裏時,我已經先宰了他。”


    沈輕虹道:“來的若是你的朋友,你莫非也……”


    獻果神君大笑道:“朋友?這世上哪有我的朋友,我七歲之後便再無一個朋友,朋友這兩個字我一聽就要作嘔。”


    沈輕虹緩緩合起眼,道:“好,很好。”


    獻果神君一字字道:“你兩人若也想活著出去,就千萬莫要做出糊塗事“。“你兩人什麽事都不做也沒關係,隻要在那人進來時,引開他的注意力,否則……”


    突然“嗖”的一聲一柄劍直飛進來。沈輕虹不等它撞上石壁,便已抄在手中,隻見這柄劍青光瑩瑩,雖非寶器,卻也是百煉精鋼所鑄。


    獻果神君厲聲道:“人呢?”


    小魚兒悠悠道:“人?想必也死了,這炳劍也是你的猢猻兄弟丟進來的,劍的主人若末死,如此利器又怎會落在猴子手裏。”


    沈輕虹輕歎道:“不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他輕撫著那精致而華麗的劍柄,以金絲鏤在劍柄上的,正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八個字。


    小魚兒道:“配得上使用如此利器的人,想來也是位成名的劍客。


    沈輕虹將劍柄送小魚兒麵前,道:“你瞧瞧這劍柄上除了這八個字外,還有什麽?”


    除了八個字外,還有三個以金絲鏤成的圓圈。


    小魚兒眨眨眼睛道:“沒有什麽,隻不過是三個圈圈而已……


    沈輕虹喟然道:“不錯,隻不過是三個圈圖而已……但你可知道這三個圈圈在武林豪傑眼中又有何等重大的意義?”


    小魚兒道:“什麽意思?”


    沈輕虹沉聲道:“就隻這三個圈圈,可使巨萬金銀易手,可令上千人馬改道,可使勢不兩立的仇人握手言和,可令八拜相交的朋友反臉成仇。”


    小魚兒笑道:“這三個圈圈莫非有什麽魔法不成?”沈輕虹道:“沒有魔法,這三個圈圈隻是‘追魂奪命三環劍客’沈洋的標記,就憑這標記,大河兩岸便可通行無阻。”


    小魚兒道:“哦,這姓沈的居然有這麽大的門道?”


    沈輕虹道:“這三環劍正是當今天下十七柄名劍之一,那一招‘三環套月’在沈洋手中使出來,當真可說是……”


    沈輕虹默然半晌,長歎一聲道:“三環劍客也死在這一役之中,倒真是我意料未及之事,如此看來,被你那些珍寶引來的武林高手,竟有不少。”


    小魚兒笑道:“此刻在這懸崖上麵,必定打得熱鬧得很,隻可惜咱們瞧不見。”


    沈輕虹黯然道:“不錯,此刻這懸崖之上,必定已有許多武林朋友在流血拚命,而這些正都是你造成的後果,你本該為此悔疚才是……。”


    小魚兒大笑道,“這些人為了些破銅爛鐵竟不惜拚個你死我活,還說是什麽武林高手,在我看來,簡直是一群呆子,我不笑他們笑誰?”


    沈輕虹又自默然半晌,緩緩垂下了頭,長歎道:“為了些身外之物而如此拚命,仔細想來,的確是愚不可及,但我……我又何嚐不是如此。”


    小魚兒道:“你若能常常和我說話,以後說不定會變得聰明些的。”


    這一日又在期待中過去,獻果神君眼睛瞪得更大,日色漸暗,他眼晴就像兩盞燃燒著碧磷的鬼燈。


    子夜後,洞外仍瞧不見人影,但等到這一天的漫漫長夜又將盡時,洞外無邊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片喧鬧的、刺耳的、詭秘的笑聲。這又是猴兒們的笑聲。


    小魚兒皺眉道:“猻猢猢猻,半夜三更,你們還吵什麽?”


    沈輕虹沉聲道:“猴性不喜黑夜,這些猴兒半夜如此喧嚷,必有緣故。”


    話猶未了,隻聽“叮當、嘩啦”一連串響聲,猴子們竟又自洞外拋入了十幾件東西來,洞窟裏一片黑暗,誰也瞧不清它們拋進來的究竟是什麽,隻聽猴笑聲漸漸遠去,像是已完成了它們的任務。


    小魚兒摸索著,拾起了件東西,道:“這像是柄吳鉤劍。”


    沈輕虹沉吟道:“吳鉤劍?這種兵刃近年江湖已不多見,吳鉤劍的招式也已漸漸失傳,但能使用此等兵刃的,卻無一不是高手。”


    小魚兒道:“看來又有個高手已送命了。”


    他摸索著,又抬起件東西,沈輕虹道:“這件是什麽?”


    小魚兒道:“這東西圓圓的、滑滑的,還帶著根練子,像是流星錘,卻又不十分像,我也摸不出是什麽?”


    沈輕虹沉吟道:“圓圓的?滑滑的?……呀,這莫非是江湖下五門中最歹毒的兵刃‘五毒霹霹雷霆珠’!”


    小魚兒道:“五毒霹靂雷霆珠,這名字倒威風得很。”


    沈輕虹道:“這五毒珠施展起來,招式也和普通流星錘並無不同,隻是這銅球內還藏有暗器,若是有敵對方時,暗器使如暴雨般射出,縱是一流的高手,也難免被其所傷,是以這兵刃的主人楊露,在江湖中也可算是個人見人怕的角色。”他雖然告別江湖十五年,但說起武林秘事,仍是如數家珍一般。


    小魚兒笑道:“但看來這姓楊的小子,此番連看家的本領都來不及使出,便己送命了,要他命的人,豈非可算是武林中的超級高手。”


    沈輕虹道:“你再瞧瞧還有什麽?但小心些,莫要亂摸,此間既有下五門的高手到來,兵刃上說不定附有劇毒。”


    小魚兒笑道:“我這樣的人,會中別人的毒麽?我手上早已纏著布了,嗯,這裏有柄刀像是九環刀。”他的手一抖,便發出一陣震耳的聲響。


    沈輕虹道:“聽這聲音,此刀像是十分沉重。”


    小魚兒道:“的確重得很,隻怕有五十廳。”


    沈輕虹道:“五十斤的九環刀,先聲便足以奪人,看來此人的臂力武功,俱都不在金刀鐵如龍之下,莫非是‘蕩魔刀’曾倫!”


    小魚兒道:“這裏還有隻判宮筆,份量也重得很,能用如此沉重的兵刃打穴,這人的武功看來也不含糊。”


    沈輕虹道:“拿來讓我瞧瞧。”


    小魚兒笑道:“你瞧得見麽?該說讓你摸摸才是。’沈輕虹手指輕輕滑過冰冷而堅硬的筆杆,筆杆的握手處,像是刻著好幾個字,他一個字一個字摸下去。


    那上麵刻的是“不義者亡”四個宇。


    沈輕虹失聲道:“果然是‘生死判’趙剛,他……他難道也會死?”


    小魚兒道:“人都會死的,這有什麽奇怪?”


    沈輕虹道:“但……但這‘生死判’趙剛,可算是當今江湖中打穴的第一名家,一身小巧功夫,中原武林不作第二人想,又是誰殺了他?又有誰殺得了他!”


    小魚兒道:“說不定他沒有死,隻是丟了兵刃。”


    沈輕虹歎道:“凡是江湖高手,必定都將自己成名的兵刃視如性命一般,這些兵刃既落入猿猴之手,他們的性命已不保!”


    這時已有微光照入洞窟,光線雖不強,但以沈輕虹等人的目力,已足以瞧清落在地上的兵刃是何模樣。隻見地上除了吳鉤劍、五毒珠、九環刀之外,還有兩柄劍,一根練子銀槍,一對虎頭鉤,三枚鐵膽,兩隻暗器囊。


    沈輕虹掀起一柄劍,這柄劍又輕又巧,刃薄如紙,沈輕虹道:“這是‘龍鳳雙飛鴛鴦劍’中的雌劍‘輕鳳’,那雄劍‘神龍’哪裏去了?莫非已被人拆散……唉!‘龍鳳劍客’一世英雄,江湖人嚐言龍風比翼,翱翔九天,誰知到頭來還是要龍拆風散遭人毒手!”


    他歎息著放下了這柄“輕鳳”劍,目光綴然,自練予槍、虎頭鉤等兵刃上一一望了過去,歎息更是沉重,喃喃道:“這些人竟會死在這一役之中,當真令我夢想不到,看來這一役戰況之慘烈,隻怕已是百年僅有的了。”


    小魚兒道:“這些人不但死了,而且顯然是同時死的,能同時殺死這許多成名高手的人,可真是了不起。你能猜得出他是誰麽?”


    沈輕虹道:“當今天下能使這許多一流高手同時斃命的人物雖不多,但算來也有七八個,其中武功最高,下手最毒的,自然是推‘移花宮’中的兩位官主!”


    說到“移花宮”三字,他語聲竟也似有些變了,四下瞧了一眼,像是生怕那美如天仙、但卻狠如魔鬼的兩位宮主突然自黑暗中出現似的。


    小魚兒笑道:“你放心,她們絕不會到這種鬼地方來的。”


    沈輕虹喘了口氣,道:“不錯,那兩位宮主是天上仙子,又怎會為了區區世俗珍寶出手,下手的絕不會是她們。”


    小魚兒道:“除了她們還有誰?”


    沈輕虹道:“昔年‘十大惡人’中,武功最高的‘血手’杜殺與‘狂獅’鐵戰,隻怕也有這麽樣的手段!”


    小魚兒道:“這兩人也不可能。”


    沈輕虹道:“不錯,這兩人‘血手’杜殺已多年不知下落,據聞早已投入‘惡人穀’,至於‘狂獅’鐵戰麽?唉……這些人若是被他殺的,連兵刃都早已要被折成一段段的了,又怎會像此刻這般完整。”


    小魚兒道:“還有呢?”


    沈輕虹道:“還有幾人,名字不說也罷。”


    小魚兒道:“為什麽?”


    沈輕虹道:“隻因這幾人武功雖強,但輕財仗義,俱都是一代之大俠,那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事來的,譬如說當今天下第一劍客燕南天!他老人家要殺這幾人,雖然易如反掌,但若非不仁不義之人,他老人家寧可自己受苦,也不會出手的。”


    小魚兒本就在等他說出“燕南天”這名字,如今聽得他如此推祟,胸中不禁熱血奔騰,大聲道:“好!好男兒!男子漢若活在世上,就要活得像燕南天,教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要豎起大拇指。”


    沈輕虹瞪著獻果神君,大聲道:“不但受過他老人家好處的人,人前背後都對他老人家五體投地,就算是他老人家的仇人,背後也不敢對他老人家稍有閑話。”


    獻果神君冷笑道:“嘿嘿,你以為我不敢罵他?”


    沈輕虹霍然站起,厲聲道:“你敢?”


    獻果神君歎了口氣,道:“我雖想罵他兩句,卻不知該如何罵法。”


    沈輕虹大笑道:“你聽見了麽,縱有想罵他老人家的人,也不知該如何罵起,隻因他老人家平生實未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我雖有十五年未見他老人家,但此等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人的大英雄,身體必定日更強健,你說是麽?”


    小魚兒道:“不錯,他身子必定十分強健!他活得必定好得很……”


    說著說著,他眼睛像是有些濕了,趕緊垂下頭,拾起了一隻暗器囊,將裏麵的暗器全倒了出去。


    隻見那裏麵有十三枚毒針,七枚黝黑無光的鐵蒺藜,還有一大堆毒砂,沈輕虹聳然失色,道:川中唐門也有人栽在這裏!”


    小魚兒道:“下手的這人,既不會是你方才已說過的那幾位,又不會是你還沒有說過的那幾位,那麽,他究竟會是誰呢?”


    沈輕虹歎道:“想來我委實也難以猜測。”


    小魚兒伸了個懶腰,道:“你猜不到也罷,反正他這就要來了,咱們等著瞧吧。”


    獻果神君圓睜的雙目中,已露出驚怖之色,雖然他確信自己的武功,在如此黑暗中驟施暗襲,必能得手!但這即將到來的不可猜測的敵人,武功委實太強!委實令人膽寒,他一擊若是不中,隻怕便難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了!


    有風吹動,崖洞外突又伸出了一隻手來。這隻手纖細、柔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白玉雕成,縱是世上最再吹毛求疵的人,也無法在這隻手上挑出絲毫瑕疵來。但在這窮崖絕洞外,突然出現這麽美的一隻手,卻顯得更是分外詭秘,在沈輕虹等人眼中,這隻毫無瑕疵的纖纖玉手,實似帶著種淒秘的妖豔之氣,實令人不得不懷疑這隻手是否屬於人的。一時之間,獻果神君卻似已將窒息,說不出話來。


    隻見這隻手輕輕在洞邊的崖石上敲了敲……這隻手動了,手指也動了,絕不會再是死人的手。


    然後,一個溫柔而甜美的語聲在洞外銀鈴般笑道:“有人在家麽?”


    此時此地,這甜笑的語聲說的竟是這樣的一句話,就好像是鄰家的少婦閑來無事走過來串門子似的。獻果神君與沈輕虹聽在耳裏,心中卻不禁直發毛,兩人麵麵相覷,簡直是哭笑不得,更不知該說什麽。


    小魚兒眼珠一轉卻笑道:“有人在家,有好幾個哩!”


    那語聲笑道:“有人在家,就該出來開門呀!”


    小魚兒道:“昨天我吃了人家的梨膏糖沒付錢,大門己被人扛走了。”


    那語聲銀鈴般笑道:“我在外麵站得腿發軟,可以進來坐坐麽?”


    小魚兒道:“當然可以,但你可得小心些走呀,門檻高得很,莫要弄髒你的新裙子。”


    那語聲道:“謝謝你啦。”


    一個輕衫綠裙、鬃邊斜插著朵山花的少婦,盈盈走了進來,她步履是那麽婀娜,腰肢是那麽輕盈。她自那百丈危崖外走進來,當真就像是鄰家的小媳婦跨過道門檻,就連那朵山茶花還都是穩穩的戴著,僅有歪一點。


    黑暗中,獻果神君已飛撲而出,挾著一股不可擋的狂風,直撲那看來弱不禁風的少婦。綠裙少婦粹不及防,眼見就要被震出去,但腰肢不知怎地輕輕一折,她身子已盈盈站在獻果神君身後。


    獻果鍾君一驚,猛回身,待二次出手。綠裙少婦已向他嫣然一笑,柔聲道:“您要我出去,我這就出去,您又何必費這麽大的勁,生這麽大的氣呢。”


    那嫵媚甜笑的笑容,美得像花,甜得像蜜。


    獻果神君道:“你……你……”


    他雖然凶橫霸道,奸狡毒辣,但麵對著如此溫柔、如此美麗的女子,心還是不免有些動了,狠話再也說不出口。


    綠裙少婦道:“老爺子您著喜歡我留在這裏,我就留在這裏,替你掃地煮飯補衣服……”


    小魚兒一直在瞪著眼睛瞧她,此刻突然笑嘻嘻道:“我看你不如做我的媳婦吧。”


    綠裙少婦媚然笑道,“你若真的肯要我做媳婦,我真開心死了,像你這樣又聰明、又英俊的丈夫,我找了十年卻沒找到,隻可惜……”


    小魚兒道:“隻可惜什麽?”


    綠裙少婦柔聲道:“隻可惜我的年紀太大了,等你三十歲的時候,我已經是老太婆了,那時你又想甩了我,又不忍心,豈不是讓你為難麽?我又怎忍心讓你為難呢?”


    小魚兒明知她說的全沒有一句真話,但不知怎地,聽在耳裏,心裏還是覺得舒服得很,忍不住大笑道:“你不說我年紀太小,隻說自己年紀太大,像你這麽說話的女子,就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母夜叉,我也是喜歡的。”


    綠裙少婦嫣然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這句話我一定永遠記在心裏。”


    獻果神君嘎聲道:“我若不喜歡留在此處又當如何?”


    綠裙少婦道:“老爺子若覺得這裏太氣悶,想出去逛逛,我已在外麵備好了梯子,老爺於您隨時都可以走。”


    獻果神君嘶聲道:“真的?”


    綠裙少婦道:“老爺子你若還不放心,隻管先上去,然後咱們再上,留下這位少爺最後再帶著箱子走,這樣老爺子既可放心咱們,咱們也可放心老爺您了。”


    獻果神君心裏雖然一萬個不願意聽她的話,但她的話實在說得入情入理,實在說入了他的心,實在令他不能不聽。就連沈輕虹,心裏雖也明知這女子必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但也像是入了魔似的,聽得隻有點頭。


    兩人想來想去,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她有任何惡意。她說的話委實麵麵俱到,不但替自己想過,也替別人想過,無論是誰,都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小魚兒附掌道:“這法子的確再好也沒有,別人若先上去,猴老兄必定不放心,此番猴兄先上去,也要等著最後一批珠寶上來,必定不會割斷繩子。”


    獻果神君瞪著那少婦,還是忍不住問道:但你……你真的是完全出於善意麽?”


    綠極少婦柔聲道:“老爺子您想想我會有什麽惡意呢?”


    獻果神君大喝道:“世上真有你這麽好的人?”


    綠裙少婦輕歎道:“我生來就是這樣,隻知替別人著想,替別人做事,自己也沒法子。”


    獻果神君眼珠子轉來轉去,但左看右看,也實在看不出她究竟壞在哪裏,隻得跺一跺腳道:“好,無論你是好是壞,先上去再說!”他心中其實早巳迫不及待,那陽光,那暖風,那自由的天地,早已似乎在向他不斷地招手。


    他探頭一瞧,果然有條粗如兒臂的長索從上麵直垂下來,這長索若會中斷,那麽這綠裙少婦自己也要被困在地,隻要這長索不會中斷,那麽,縱有別的詭計,他也要先上去了再說。


    獻果神君算來算去,隻覺已無遺策,當下再不遲疑,縱身一躍,攀住了索頭,大笑道:“沈輕虹,你跟著……。”


    笑聲未了,身子突然一陣扭曲,向那萬丈絕壁中直墜了下去,得意的笑聲,也變做了淒厲的慘呼。


    沈輕虹大驚失色,失聲道:“這,這……。”


    那綠裙少婦的臉像是也嚇白了,顫聲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沈輕虹霍然回身,厲聲道:“這原該問你才是!”


    綠裙少婦道:“莫非是他老人家年紀太大,連繩子都抓不住了?”


    沈輕虹忽道:“老實說,你這繩子上究竟有何鬼怪?”


    綠謠少婦眼睛就像秋水般明亮、嬰兒的無辜,柔聲道:“這繩子是好好的呀,又沒有斷,我方才不就是從上麵下來的麽?你若不信,不妨拉拉看。”


    沈輕虹果然伸手去拉,小魚兒突然笑道:“這繩子裏若是藏著幾根毒針,伸手去拉的人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他話未說完沈輕虹的手早巳閃電船縮回來,厲聲道:“不錯,這繩頭裏必定暗藏毒針,否則獻果神君又怎會鬆手,不想你這女子竟是如此狠毒,我今日才算開了眼了!”


    綠裙少婦目中淚光瑩瑩,淒然道:“你們要如此說,我也沒法.予,既是如此,我……”我隻有自己拉給你們瞧吧。”她纖腰一扭,自己果然攀上長索。


    沈輕虹眼睜睜瞧著她往上爬,那舞著的綠裙少婦看來已越來越小,他心裏又著急,又後悔,要他們跟著這不知究竟是溫柔還是毒辣的女子往上爬,他實在有些不敢,但耍他眼睜睜瞧著這機會錯過,卻又實在令人痛心。


    他正在為難,不知是否該冒險一試,哪知就在這時,那不可捉摸的女子竟又輕輕滑了下來。


    小魚兒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會回來的。”


    綠裙少婦柔聲歎道:“我本來已想不管你們,但又實在不忍心,唉!我的心為什麽總是這麽軟,簡直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眼被輕輕一掃,對沈輕虹道:“這繩子究竟是好是壞,如今你們總該知道了吧。”


    到了此刻,沈輕虹委實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他甚至已有些懷疑獻果神君真是自己抓不住繩子才跌下去的。


    綠裙少婦悠悠道:“你若還不相信,不妨用塊布包著手。”


    沈輕虹瞧瞧那繩子,又瞧瞧洞外的青天白日,再瞧瞧這陰森森黝黝的洞窟,想著那十五年苦難的歲月。


    這機會委實不容再錯過。


    他咬了咬牙,最後再瞧了瞧小魚兒。小魚兒也皺緊了眉,道:“你莫瞧我,我也沒了主意,但是……我想這繩子總該不會斷的吧,否則她自己也上不去了。”


    沈輕虹長歎一聲,道:“事到如今,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了。”


    他縱身一躍,攀持而上。


    小魚兒拎起一顆心,眼睜睜瞧著他往上爬,一尺,兩尺……眼貝他已爬上十餘丈,小魚兒終於鬆了口氣。瞧著那少婦笑道:“你這人究竟是好是壞,到現在我也弄不清了……。。”


    話未說完,繩子已斷了。


    沈輕虹慘呼著,掙紮著,自洞口直墜而下。


    但是就在這時,卻有一根鐵索從上而下,如一條靈蛇般在沈輕虹的腰間纏了幾圈,將他拎了起來,然後又甩進了洞裏。


    再然後,從外麵又掠進來了一個白衣少年,鐵索的另一端正握在他的手中。


    小魚兒見了那白衣少年,登時便興奮的大喊了一聲:“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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