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麵說,一麵往外走。上車想?起?這?事,仍舊覺得不對勁,嘀嘀咕咕說:“不應該拿錯啊。”


    舅舅問他:“什麽不應該?”


    他說:“她們說少了一個手機。手機是不是自己的?,司機家屬再怎麽著也不能渾水摸魚拿了吧。”


    “應該是收漏了,我回?去問問小李。”


    他的?舅舅笑?道:“新來的?人是這?樣毛手毛腳的?。病人情況怎樣?蘇醒沒有?”


    李正搖頭,“還沒,看著挺嚴重的?。”


    舅舅歎氣:“好好一個女孩……”


    “對了,舅舅你為什麽叫我給她送花啊?”李正疑惑地問。


    那捧水芙蓉,還是舅舅幫他挑選的?。如果不是對方和朋友千裏昭昭來這?個城市遊玩,他都要往壞地方想?了。


    舅舅說:“安撫一下病人的?情緒。年紀小小,可憐。”


    “是哦,聽說來這?裏找朋友玩的?,怪可憐的?。”


    李正也跟著歎了一聲。


    車往黃河路的?市公安局開,停在紅綠燈路口。


    昨晚被?燒穿洞的?路麵圍著警戒線,還沒有修補。


    白日?裏,那個洞,黑糊糊的?像隧道,和周圍灰色的?水泥路宛如兩條路。


    李正瞅著,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交通事故,他見得多。像這?樣的?交通事故,還是頭一次。


    三個女孩子才20歲左右,周潔婕剛畢業,病床上躺著的?叫許清月的?,和那個叫湯貝貝的?女孩,還在讀大學。


    正是青春美好的?年紀,未來有無?限可能,一次旅遊,一場車禍,未來的?路就像那個燒爛的?路,黑了,斷了。


    李正挪開視線去,看著公安局近在眼前,他說:“舅舅你就在這?停吧,你去局裏上班,我走過去,反正派出所不遠,沒幾步路。”


    “好。”


    他的?舅舅停下車,在路邊放他下去。


    黑色的?轎車再次起?步,開到黃河路市公安局的?大門。


    保安亭裏的?士兵立即敬禮叫:“徐局!”


    欄杆抬起?來,轎車駛進去。


    李正仰望公安局威嚴莊正的?赤亮亮的?大樓,心裏無?限羨慕。他的?舅舅,徐震中,是市公安局的?局長?、督察長?、黨委書記。


    第104章


    許清月是在七天後醒來的。陳小年剛給水芙蓉換了水,抱著走進來。許清月一睜眼,便看見?那朵盛開到極致的水芙蓉,深綠色的梗插在透明玻璃瓶裏的清水裏,花瓣粉白.粉紅,在充斥著消毒水的房間裏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許清月問她:“買的嗎?”


    許久沒有說話,她的聲音沙沙的,許久才把這幾個字連成句。


    陳小年下意識點頭,說:“交警送給你的。”


    說完,她陡然欣喜道?:“月月!你?醒了呀!”


    她把花瓶往櫃子上一放,順手按了鈴,俯身在病床邊,眼裏滿是驚喜笑意地望著許清月,“你?終於?醒了,睡了七天了!”


    許清月還有些迷糊,腦子裏糊漿漿的不太能想清事情。她“嗯”一聲,緩慢地偏頭去看櫃子上的水芙蓉,很熟悉的花。她見?過,但她想不起?來,一想,頭疼。


    醫生和護士匆匆趕來,圍著她問:“頭疼不疼?”


    許清月搖頭,剛搖,腦袋裏仿佛有霧散開,蒙了她的眼睛讓她走路,暈。她靠在枕頭上,閉著眼,等暈眩感過去,她沙啞地說:“還好。”


    醫生又問幾個問題,她一一回答。


    最後,醫生說:“沒什麽問題。再?留院觀察幾天,沒什麽大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


    許清月說。


    “食物?方麵,吃清淡點。等會護士給你?送藥來,按時吃。”


    醫生說完,站起?身,和護士離開。


    陳小年拉著許清月的手,笑得很開心,渾身輕鬆鬆的,像卸掉了連日?來壓得心髒跳不動的大石頭。


    許清月和醫生聊了一會兒之後,又開始困倦。沒坐多久,頻繁地眨著眼。


    “你?再?睡會。”


    陳小年扶著她,將她墊在身後的枕頭放平,讓她躺下。


    許清月很快便睡去。


    陳小年拿出?手機,在群裏發消息:【月月醒了。】


    方婷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直接打語音。手機在櫃子上“嗡嗡”震動。陳小年忙拿起?許清月的手機,掛了。


    她在群裏回方婷:【剛才醫生來檢查了,又睡著了。】


    方婷問:【醫生咋說?】


    陳小年回:【沒事。讓再?觀察幾天。】


    方婷:【哦,那就好。】


    方婷:【老子還出?不去,氣死了!】


    方婷一連發了好幾條語音,不用點開,也知?道?她在吐槽。她最近總這樣發語音吐槽。


    整個群裏,除了方婷,沒有其餘人的信息。


    明明是八個人的群,卻寂靜得像是隻有她們兩個人。


    陳小年沉默了一會,問:【暖暖你?們怎麽樣?】


    【找到地方了嗎?】


    七天前,李正剛離開,她們便翻看了許清月、周潔婕和湯貝貝的手機。所有的照片、錄像、錄音記錄,全被刪除了。


    方巧給方婷打電話,沒有人接。


    童暖暖給朱朵單打電話。朱朵單蹲在花圃旁邊,哪裏也不敢去,隻看見?申河家的大門緊閉,方婷的窗外樓下站滿家傭,日?夜輪換。家傭防備方婷,如同防備賊。


    朱朵單和小森蚺麵對麵,瞳孔對瞳孔。一人一蛇,茫然無措。


    另一條蛇,在小森蚺的頭頂,睡覺。


    幾人毫無辦法,隻得先等許清月醒來再?說。


    這一等,一天、兩天、三天……朱朵單每天蹲在花圃旁邊,被保安來回注視著,整天膽顫驚心。


    童暖暖和方巧隻好去找朱朵單。三人趁著夜色,給小森蚺轉移到郊區的山上去。


    一進樹林,小森蚺便嘶嘶叫:“媽媽。”


    一遍一遍叫,叫完又叫:“姨姨。”一直叫,一直叫,追著她們,想問媽媽去哪裏了。


    童暖暖安撫它,說:“你?媽媽在忙,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再?等等,姨姨們和你?在一起?。”


    小森蚺很乖,聽見?了,就不叫了。


    趴在淡黃色的泥地上,青草掩蓋它的身體,安安靜靜地蜷縮著。小蛇趴在它的頭頂,冷冷清清。


    童暖暖幾人看得難受,但什麽也不能說。


    “朵朵,你?和方巧過去吧,我留在這裏陪它。”


    朱朵單幾天沒有睡過覺,也沒有好好吃東西喝水,再?熬下去,她撐不住,便應了聲,和方巧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山上的小森蚺忽然嘶喊起?來:“弟弟!”


    ——弟弟跟姨姨們走了!


    朱朵單和方巧聽見?嘶吼聲,猛然回頭,便和掛在樹梢的小蛇對上了眼——它穿得太花裏胡哨了,五顏六色的小衣服掛在樹梢,格外的顯眼。


    “你?跟蹤我們!”


    朱朵單震驚。


    “月月叫你?好好守著艾麗莎,你?不乖呀,不聽話。”


    小蛇努嘴。


    哥哥那麽大的蛇了,還需要?守嗎。


    它隻是想去看看媽媽在哪裏,在做什麽。它會飛,來回一趟要?不了多久。


    偏偏計劃剛起?,被笨蛋哥哥截斷。


    它飛回去,落在小森蚺的頭上,抬起?尾巴抽它。


    小森蚺縮著脖子,怯怯地叫:“弟弟……”模樣可憐到不行。


    小蛇“哼哧”一聲,收回尾巴,直接趴下睡覺。


    童暖暖坐在小森蚺麵前,認真和它們說:“我每分每秒守著你?們,別偷跑了。要?是被你?們的媽媽知?道?,她會說我,還要?說你?們的。”


    “你?們的媽媽在忙,忙完就回來了。”


    小森蚺嘶嘶問弟弟:“媽媽是不是回家啦?”


    小蛇沒出?聲。


    小森蚺以為弟弟默認了,頓時耷拉著頭,不問不說話了,青草裏的大尾巴卻是蜷縮得更緊了。


    好久好久,小森蚺說:“弟弟,我會等媽媽回來的!”


    “不管多久。”


    語氣堅定無比。


    小蛇淡淡“嗯”了一聲,問它:“心髒疼不疼?”


    “疼就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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