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的,仿佛砸在她的心口,掀起層層波瀾。


    傘足夠大,大的他們在傘下,卻沒有任何碰撞接觸。


    濕冷的空氣裏,書吟似乎聞到一股清冽冷香,像是夏日薄荷,又像是冬日雪鬆。可當下明明是春天。


    幾米的距離,路程短的呼吸間就掠過。


    快到車旁時,商從洲先跨了一大步,替她打開後座車門。


    他的體貼無微不至,對陌生人皆是如此。


    就像那次,她找不到公交卡,他替她刷卡一般。


    書吟說:“謝謝。”


    商從洲:“沒事,坐進去吧。”


    轎車後座,沈以星等候多時,待書吟坐上座位,她如同蝴蝶般撲了過來。


    “同桌,你有沒有淋濕?”


    “沒。”書吟瞄了眼副駕駛坐著的商從洲,聲音壓得很輕,隻她們二人聽到的音量,“不是說我自己跑過來就行了嗎?”


    “可是雨真的好大,萬一你淋雨感冒了怎麽辦?”沈以星才不在乎這個,她翹起二郎腿,示意書吟看,“我媽媽給我買的高跟鞋,是不是很好看?”


    書吟明白過來,她是穿了高跟鞋,所以才叫商從洲來接她。


    轎車平穩行駛,路燈燈光被淅瀝雨夜暈染,變得昏蒙。


    忽明忽暗的光影裏,沈以星腳上的高跟鞋,閃著璀璨細碎的光。她皮膚白,人又瘦,腳踩著雙七厘米的高跟鞋,這一幕讓書吟想起灰姑娘的水晶鞋。


    可沈以星不是灰姑娘,她是眾星捧月的公主。


    “很好看。”書吟不吝誇讚。


    “我媽媽也給你買了一雙哦,不過鞋子放在家裏,我想著等周一上學了再帶給你。”沈以星眉眼彎成一道線,“等你主持的時候,就可以穿那雙鞋了。”


    書吟心下駭然:“不用不用。”


    沈以星:“哎呀,買都買好了,你拒絕也沒用!”


    書吟偷瞄了眼前排的商從洲,注意到他竟然帶了耳機。不知道是在聽歌,還是在聽別的。


    不知道他會不會聽她們說話,但他都戴了耳機,估計是不想聽她們說話的吧?


    即便如此,書吟還是難以啟齒到了極致。


    說話時,臉上滾起熱意:“……這雙鞋很貴吧?”


    “你為什麽要用錢來衡量我們之間的感情?”沈以星不樂意了,“你還給我織了一條圍巾,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別人親手織的圍巾!”


    有錢人愛講真心,普通人愛談金錢。


    那一刻,書吟發覺自己俗到了極致。


    可是貧窮早已深入骨髓,貧窮帶來的蝴蝶效應是那樣的強大。令她自卑,怯懦,敏感,多想。害怕朋友對自己太好,自己無法回以同等的好。害怕對方付出太多,自己付出太少,不平等的友情,遲早會支離破碎。


    書吟自問給沈以星的太少,而沈以星也覺得自己給書吟的不夠好。


    想到這裏。


    書吟釋懷一笑:“等下個冬天,我再給你織一條圍巾。”


    沈以星的氣一下子就消了:“我想要黑色的,耐髒!”


    書吟:“好。”


    後排其樂融融。


    而前排,戴著耳機的商從洲,實則耳機裏沒有任何聲音。


    這個耳機和他的手機並不適配,插都插不上。


    那個女生,聲音壓得很輕,似乎不想讓除沈以星以外的人聽到她的話。所以商從洲戴上耳機,佯裝自己在聽歌。


    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沒關係,你聊你的,我聽不到,放輕鬆點。


    不知不覺間,抵達柏悅酒店大堂門外。


    酒店侍應生過來替他們打開車門。


    書吟注意到,有位胸口掛著經理銘牌的人走到商從洲麵前,熟稔地同他說話:“華女士已經到了,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商從洲喉嚨裏含著笑:“嗯,我惹她生氣了。”


    話語裏沒有半點兒歉意。


    到電梯間,商從洲和她倆說:“你們先去宴會廳,我去看看華女士。”


    沈以星很是震驚:“華女士竟然來了?”


    商從洲說:“你媽媽邀請,她能不來嗎?”


    沈以星:“那她一定很生氣。”


    商從洲無奈:“確實。”


    他們的對話沒頭沒尾,書吟聽得一頭霧水。


    去吃飯的地方和住宿的地方需要搭乘不同的電梯。


    等到書吟和沈以星上電梯後,書吟才問:“華女士是誰?”


    沈以星緩緩和她科普:“華女士是商從洲的媽媽,啊——你應該知道她,華映容,電視台的主持人。我們都叫她華女士,就連商從洲也這麽叫她。”


    書吟記起她來。


    央視鏡頭裏的華映容,五官大氣又典雅,美的恰如其分,永遠一副優雅從容的儀態。仔細看能夠發現,商從洲的眉眼和華映容的很像。


    書吟很難想象華映容生氣的模樣,她也很難想象,商從洲是個會惹自己母親生氣的兒子。


    書吟還想問,商從洲做什麽事惹華映容生氣了。


    可她知道自己這麽問人家的家事,有些僭越了。於是閉口沒再談。


    電梯很快到六十三樓。


    悅景廳有十幾桌,放眼望去,都是中年人。


    唯有一桌,坐著幾個和她們年齡相仿的同齡人。有人見到沈以星,同她招手,沈以星招手回應後,拉著書吟到那桌落座。


    同桌的幾張麵孔都很麵熟,都是書吟上次在沈以星家見過的。


    今晚的主人公是陳知讓,作為陳知讓的妹妹,沈以星自然也被拉著陪同哥哥和各位長輩問候。


    離開前,沈以星問書吟:“你一個人ok嗎?”


    書吟:“可以的,我就坐這裏吃東西,不會亂走的。”


    沈以星:“ok,你要是有什麽事,給我一個眼神,我立馬飛回來。”


    書吟莞爾。


    等到沈以星走後沒多久,書吟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媽媽的電話。


    宴會廳太吵,書吟起身往外走,機緣巧合下,被她發現了酒店的樓梯通道。


    她推門走了進去,往下走幾階台階,停在休息平台處。


    “喂,媽媽。”


    電話那頭,傳來王春玲的質問聲:“我聽你奶奶說,你大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飯了?”


    書吟咬了咬唇,輕嗯了聲,“今天是周日。”


    周日出來玩一玩,應該也沒什麽事吧?


    可王春玲反問她:“你們去哪兒玩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賺錢很辛苦,我們賺錢是為了供你上學,不是為了讓你吃喝玩樂的。”


    “我朋友她家裏請客吃飯,我就是過來蹭飯的。”書吟盡量說得能夠讓王春玲接受些。


    王春玲複又問她:“你什麽時候交的朋友?”


    書吟說:“我們班的同學。”


    王春玲:“那她成績應該也挺好的,你呀,就應該和成績好的人玩,別和成績差的人玩,知道沒?和成績差的人玩,你也會被帶壞的。”


    書吟說:“成績差和人品又不掛鉤。”


    她向來性子溫順,反駁父母時,聲音都不敢大聲。所以王春玲並沒聽清她的話。


    王春玲:“你在那兒嘀嘀咕咕些什麽?”


    書吟說:“……沒什麽。”


    她們母女倆對話向來都很簡單,不是問學習,就是問生活費夠不夠用。


    王春玲碎碎念著:“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爸爸媽媽努力工作都是為了你,你也要努力考個好大學,給爸媽在親戚麵前爭口氣。”


    壓力如大廈將傾,壓得書吟直不起腰來。


    正這時,樓道門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書吟霎時有種誤闖旁人境地的慌亂感,躡手躡腳地下了半層樓,站定後,耳邊手機裏仍舊是王春玲念叨個不停的教導聲,冷不密閉空間裏響起一道壓抑著怒氣的聲音。


    “商從洲——!”


    聲音在空蕩的樓道裏反複回蕩,作響,書吟都嚇了一跳。


    嚇得她連忙捂住手機聽筒,害怕那端的王春玲聽到。


    潛意識裏,她有種感覺,說話那人是商從洲的母親,華映容。


    果不其然,她聽到商從洲說:“華女士,您的觀眾知道您私底下這麽暴躁嗎?”


    語調輕鬆,閑適。


    華映容說:“你不是答應我出國的嗎?”


    商從洲說:“我記得我當時說的是,我再考慮一下。”


    華映容說:“所以你再三考慮之後,覺得還是你爸爸說得對,留在國內參加高考,考外交學院進外交部?”


    商從洲語氣很淡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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