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房位於東側的濯英院,國公爺與長公主一家所居。


    北側為春華院,為性子安靜、喜愛詩書文墨的二老爺居所。


    西側自不用說,便是姑母與寧姝現在所居的棠梨院。


    南側為錦繡院,是四老爺的所居之處。


    四處院子如星子一般圍繞在延壽堂周圍,不失偏頗,也不乏親近。


    第3章 相中


    踏進延壽堂的時候,裏麵明顯比棠梨院熱些,寧姝懶洋洋跟在姑母後麵,猜到屋裏定是燒了地龍。


    盛京算是處於北方,不似揚州,冷起來刺得人麵皮都疼,所以少不得地龍這樣的東西。


    剛入了春,年輕人自是身子骨硬朗不怕冷,可如秦老夫人這般身子骨可不能與之相比。


    就算是寧姝,初來這不如揚州和煦的北地,出門也是離不了鬥篷披風什麽的。


    簾櫳被闔上,寧姝進了暖烘烘的屋子,跟著姑母走到了離間,終於見到了那位秦老夫人。


    那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婦人,鬢邊已添了些許銀白,一身繡著秋菊的紫紅色衣裳,鬢發高綰,頭麵簪釵樸素又不失華貴,麵容慈和作笑盈盈態,令人見之親切。


    此刻,秦老夫人正高坐在羅漢榻上,與身側模樣姣好的姑娘說著什麽,不時哈哈大笑著。


    “母親……”


    寧氏上前,行了個禮,笑盈盈打斷了秦老夫人的大笑。


    “呦,老三媳婦來了,後麵那就是那個揚州來的侄女吧?遠看便是個模樣俊的,快快領上來叫我瞧瞧……”


    越過寧氏,秦老夫人將目光投向了其身後的寧姝,眸色大亮,嗓音洪亮有勁。


    寧姝還以為姑母要周旋一會才輪到她,沒成想才蹦出兩個字便輪到她上場了,寧姝趕緊拉回自己神遊的思緒,邁步走了過去。


    “問老夫人安。”


    行了一個最為規矩的頷首禮,儀態翩翩地福了福身子,寧姝聲音清亮道。


    燕語曾戲言道,姑娘雖不是那樣溫軟的性子,但一舉一動,包括那把嗓子,總是會違了主人的性子,讓人覺軟而柔婉,淺淺地罵人兩句,也會讓旁人分不清這是撒嬌還是動真格的,是活脫脫的江南女兒。


    起初,寧姝是不相信的,直到有次她出門踏青,想圖個清淨,人便帶的少了些,沒了平日裏刺史千金的派頭,遇上一個死纏爛打的年輕公子哥,寧姝那天急著回家,本不欲與這癩蛤蟆多言,便冷聲斥了幾句,就要走,結果那瘌□□更上臉了,非說她欲擒故縱,拿聲音勾著他,當即惹火了寧姝,看著他還想上手拉她,二話不說給了那瘌□□兩個嘴巴子,將人打得顏麵掃地。


    隔天猶不解氣,讓家裏的仆從查了那人家住哪裏,套了麻袋打了一頓才消解。


    本早忘了燕語的調侃,今兒碰上秦老夫人,一席話又讓寧姝頭大。


    “聽聽,這才是女兒家鶯啼一般的嗓子,哪像你珂妹妹,整日裏像個大炮仗……”


    “來,寧丫頭,走近些讓我瞧瞧。”


    秦老夫人好不容易見了一個嬌花似的新麵孔,心裏熱乎地不行,伸出手招呼著寧姝。


    寧姝本也不是什麽扭捏羞澀的性子,見這秦老夫人待自己如此熱絡,心裏也暢快,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便過去了,甚至不用姑母操心,便笑嘻嘻應道:“那老夫人可得瞧仔細了。”


    被拉著坐到了秦老夫人的羅漢榻上,寧姝都隨性地緊,使得秦老夫人心中更稀奇了。


    這樣喜俏的姑娘她最是喜歡!


    握著姑娘年輕滑膩的素手,將寧姝的麵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抬眼對著寧氏笑語道:“果然是江南那等靈秀地兒養出來的姑娘,真真將我英國公府裏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可歎,可歎啊……”


    “母親哪裏的話,家中的女孩們哪個不是水靈標致,母親過譽了。”


    寧氏一聽,雖心裏受用,但麵上還是要佯裝謙虛一番。


    寧姝倒是沒否認什麽,高高興興受了這話,畢竟她隨了母親的模樣,母親年輕時便是揚州第一美人,寧姝自小這種話不知聽了多少,早就沒什麽新鮮了。


    “嘁,老三媳婦何必謙虛,來,寧丫頭,這個給你,就當老婆子給你的見麵禮了!”


    說著,秦老夫人將手腕上那珊瑚手串褪下,戴上了寧姝的手腕,饒是寧姝大膽,也有些受寵若驚了。


    “老夫人這禮重了些……”


    寧氏也是,雖心裏高興侄女受家中老夫人喜歡,但一見麵就將素日裏最常戴的珊瑚手串給了侄女,這讓寧氏也有些唬住了。


    “母親還是收回去吧。”


    寧氏猶記得,那珊瑚手串還是去歲陛下賜給英國公府的,統共就兩串,一串被國公爺給了親娘,一串給了本就是皇家出身的長公主。


    這樣的分配在國公府裏無人敢置喙。


    然寧姝不知這手串來曆,隻覺珊瑚珠珍貴才不好一見麵便接了人家的東西。


    珊瑚本就是稀罕貨色,尤其瞧這珊瑚珠那樣大的個頭和鮮紅的色澤,寧姝自然認得這不是凡品,故不好一個照麵便受著。


    “怎麽,是瞧不上我老婆子的禮,不願收下?”


    秦老夫人一看姑侄兩遲疑不接,便佯裝發怒沉下了臉道。


    這話一出,姑侄兩還哪敢周旋,寧氏立即笑著賠不是道:“母親說哪裏的話,姝兒小小年紀,又是頭一次過來,便受了母親這樣好的禮,心中少不得惶恐些,還望母親寬宥……”


    寧姝更是識趣,趕忙將那珊瑚手串戴在手上,皓白如雪的腕子在秦老夫人麵前搖了搖,笑意燦爛道:“那小女便卻之不恭了!”


    豔紅的珊瑚珠子在少女那隻白得晃眼的腕子上,如皚皚白雪之上盛放的紅梅,二色皆是極致的色彩,兩相輝映,當真是美麗惹眼地緊。


    就連一旁氣韻溫婉的少女看了,都不由得閃過一絲豔羨。


    “祖母今兒將這好東西給了寧姑娘,明兒珂妹妹看見了,定要與祖母鬧上一鬧的……”


    為秦老夫人揉著肩,那姑娘笑盈盈地說了句。


    秦老夫人笑罷,拍了拍那姑娘的手,猛然間想起她來,拉著她同寧姝道:“險些忘了給寧丫頭介紹,這是我的孫女,叫秦琳,是你……”


    剛想序出個姐妹,然想起自己也是頭一次見老三媳婦的侄女,根本不知曉人家的年歲,剛想出口去問,她相中的江南姑娘便聰明地解了她的疑惑。


    “我是永德七年五月初八生人,不知……”


    同樣,寧姝不知這位秦家姑娘年歲,因此不敢稱姐妹。


    秦琳一聽新來的表姑娘自報了家門,自是知曉了兩人的齒序,連忙道:“那便是寧家妹妹了,我是永德六年七月生人,比你大一歲。”


    “琳姐姐。”


    寧姝毫不吝嗇地粲然一笑,主動拉住秦琳的手,兩人姐姐妹妹說了幾圈,還是秦老夫人洪亮的笑聲將兩人喚開的。


    “姐姐住哪裏,改日有時間去尋你玩。”


    寧姝是個喜歡與人玩鬧的,以往在揚州家裏,兄弟姐妹就一個,還是個小子,自然沒趣,雖然也能時不時出門尋手帕交,但終究不比有一大家子姐妹來的方便。


    如今來了這英國公府,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老夫人……”


    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從外間進來,走上前道:“方才二公子遣人回來說今夜不回了,夜裏被西陵侯家的四郎留著用飯了,明兒再回來,特來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意一止,半是嗔半是怒道:“這猴崽子又跑外邊瘋玩,罷了罷了,左右那西陵侯家也是熟識的,由著那猴崽子去了!”


    雖言語中帶著惱意,但提到那猴崽子時,眾人都注意到了秦老夫人麵上不加掩飾的疼寵。


    秦家有四房,除姑母這裏還有三房,這位二公子,寧姝也不知是哪一房的,索性她也不關心,眼裏隻有剛結識的秦家姑娘,秦家人口枝繁葉茂,怕是還有不少姐妹兄弟可以一起玩呢!


    想到這,寧姝忍不住麵露喜色,笑得更歡了。


    容貌美麗的人總是會給人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就比如寧姝,秦琳很難不喜歡這個容貌清麗絕塵,性子又爽快熱情的新妹妹,恨不得現在便拋下祖母,隨新妹妹一道玩去。


    但這也隻能放在腦子裏想想,秦琳可不敢這樣冒失,畢竟人家今日剛從船上下來,指不定多累呢自己何必去擾人休息。


    “相處的來便好,寧丫頭初來乍到,可別慢待了人家,明個喊上你其他姐姐妹妹,同寧丫頭認認,到時候一道玩去!”


    秦老夫人上了年紀,最喜歡看得就是少年人在一塊玩鬧,那樣會讓她覺得有鮮活氣。


    秦琳脆生應了,麵上掛著溫婉的笑。


    也許秦老夫人也想起了寧姝今日才下的船,樂嗬完,溫聲叫人回去了。


    秦琳也因為天色晚而告辭離去,兩撥人在延壽堂門前分了道,走前還揚言明日叫其他姐妹來尋寧姝玩,寧姝樂得應允而下。


    寧家姑侄和秦琳離開後,延壽堂陷入了安靜,賈婆子伺候著秦老夫人就寢,回想起先前主子對寧家姑娘的熱絡,不由得閑聊道:“不怨老夫人喜歡那寧姑娘,那模樣,那性子,老婆子看了也喜歡……”


    她是伴了老夫人幾十年的老仆,平日裏不能在外人麵前說的話,兩人關上門都能悄悄說來。


    秦老夫人看著多年的老姐們挑起這個話題,想起寧家丫頭來,忍不住被帶出了話匣子。


    “你瞧寧家丫頭如何?”


    沒急著說出心裏的打算,秦老夫人悠悠問道。


    賈婆子心裏突突一跳,心裏像是閃過了什麽,順著心中猜測的意思,笑回道:“寧家姑娘品貌一流,性子熱情喜俏,家世也不俗,是個萬裏挑一的好姑娘。”


    秦老夫人瞥了賈婆子一眼,知道老姐妹又猜出了她的心思,也不遮掩了。


    “寧江這人,本就是一甲探花出身,被陛下委任揚州多年,政事清明廉潔,政績斐然,加上盛京還有個德高望重的太傅父親,寧家遲早會回到盛京的,寧江是揚州刺史,本就是三品官,回到京城,陛下也不會給出過低於三品的官職,寧家這前路,可謂是光明燦爛,寧丫頭是他唯一的女兒,又那樣出色,屆時寧江到了盛京,誰人不眼饞,還不若我家先下了手去……”


    秦老夫人半眯著眼,眼角掛著淺淺的笑,自顧自嘀咕著,仿若無人似的。


    賈婆子給主子掖了掖被角,像是猜中了什麽似的,輕聲感歎道:“世子爺今歲也十八了,倒是到了該討媳婦的年紀了……”


    兩個老婆子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皆是低低一笑。


    第4章 偏見


    在江上飄蕩了一個多月,剛進了府又去拜了秦老夫人,寧姝回來便在兩個丫頭的擺弄下簡單洗漱了一遭,骨頭懶散地躺進了新床,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睡了過去。


    鶯聲看著自家姑娘疲憊酣睡的臉,將帳子落下,便輕輕將門闔上出去了。


    因著帶著滿身的疲憊,寧姝睡意沉沉,一夜無夢,睜眼時已經是大放天光。


    自此一覺,一個多月的疲憊仿佛都被一掃而空了。


    想著昨夜回來的晚,加上身子有些乏,姑父從官署回來地也晚,寧姝便沒有來得及去拜會,今日恰好初十,是一旬一次的休沐,姑父便沒有去上朝也沒有去官署,正好便宜了寧姝。


    自流芳閣到了主屋,寧姝到時,姑母和姑父也方用完早飯,丫頭們正在收拾桌子,兩人正飲著飯後的清茶,兀自消著食。


    見寧姝來了,都放下了手中茶盞。


    自十多年前茶聖對煎茶的改良,世人再不用飲那胡七八糟的雜茶。


    茶聖未開創新茶法之前,時人喝茶倒不像喝茶,倒像是治病,一碗茶湯中,偏偏要加什麽鹽蔥薑花椒桂皮大棗之類的調味物,一碗熬出來,人再一口喝下去,那股熱辣衝勁,保管什麽陳年老病都能去了。


    當下人,除了口味古怪的就愛這一口的,便是寺廟的僧人,喜歡在念經打坐時來上一口提神了。


    寧姝幼時嚐過一次,自此再也不想飲第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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