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探病,倒是讓我挺意外……”


    秦琅這句話,是個實打實的心裏話,他知道寧姝嫌他,原以為她根本不會理會自己。


    說到點子上,寧姝也來了興致,自顧自往秦琅屋裏圓凳上一坐,姿態閑肆地緊,就像這是自己家,讓秦琅多想了些。


    “其實我也不想來,隻是你這病,說實話,你這病,是端午那日在槐樹上被咬出來的吧?”


    兩人鮮少如此心平氣和地對話,這讓秦琅體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看著凳子上身姿曼妙,神態和氣的少女,秦琅故意道:“怎麽,心裏愧疚啊,那就說兩句好聽話來爺聽聽……”


    寧姝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你少蹬鼻子上臉,又不是我非要你上去的,你被咬了,難道都要賴在我身上,我可告訴你,我才沒愧疚!”


    知道寧姝嘴硬,秦琅又不是第一次領略,隻笑著回道:“沒愧疚?那你今天還來看爺?”


    寧姝被這小子卡住了七寸,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真被這廝說對了,她還真是生了愧疚之心才過來的。


    “二郎,我將東西取回來了!”


    正在二人僵持間,屋外傳來了響動。


    是秦琅身邊那個機靈些隨侍,寧姝不知道叫什麽。


    隻見他好像渾然不知寧姝在裏麵似的,直接一股腦衝了進來,嘴裏還嘟囔著些什麽。


    說得有些不清楚,寧姝隻聽到了什麽一百金什麽的。


    戟安進來後,驀地瞧見寧姝,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家主子,連忙給寧姝問了一句安。


    見戟安冒冒失失進來打斷他,秦琅忍不住黑了臉,隻道:“劍安沒跟你說屋裏有客嗎?就像頭驢一樣就拱進來……”


    戟安也知自己冒失了,然知道他家公子不會真罰他,便老實道:“劍安不在,不曉得去了哪裏,再說我也是給二郎送東西嘛。”


    秦琅看著戟安手裏的錦盒,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拿來吧。”


    今晚就是她的生辰,不出意外這是將生辰禮給她的唯一機會,然東西攥在手中,直到出了汗,秦琅都沒敢對上寧姝的眼,更別提說出那一句坦然的“生辰吉樂”了。


    寧姝見時機已到,也不想在秦琅這逗留了,站起身來,目光下意識在那錦盒上一掃,便移開了目光。


    “不同你廢話了,走了。”


    說完,寧姝隻留了個背影,踏著滿室餘暉走了出去,壓根沒有給秦琅掙紮的時間。


    捏著錦盒的指尖輕顫了一下,秦琅眼睜睜地看著人消失在眼前,渾身像脫力一般仰躺在床上,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麽。


    這時候,劍安不知從那回來了,也竄進屋子,看著自家公子如行屍走肉一般躺在床上,有些不解。


    戟安瞧見了他,質問他剛剛去了哪裏,劍安解釋說自己剛剛鬧肚子,去了茅房。


    兩人纏了幾句,直到秦琅突然又像詐屍一般坐起來,讓他們出去涼快,兩人才偃旗息鼓。


    第48章 玉簪


    確定秦琅轉危為安, 寧姝再沒了顧忌,抓緊時間將秦家姐妹都請來,歡歡喜喜、熱熱鬧鬧地過了個生辰。


    生辰宴散去,流芳閣歸於平靜, 隻餘夜半蟲鳴聲。


    因為就在自個屋裏, 寧姝便放開膽子多吃了幾杯酒, 晚上睡得也十足地沉。


    海棠花凋謝,隻有綠葉重重, 在月光的照耀下光影搖曳, 與滿院清輝相和。


    就在萬籟俱寂,整個棠梨院都陷入平靜時, 院落的東北邊院牆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 緊接著是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響, 似乎還伴隨著一道悶哼聲。


    場景轉換, 隻見距離流芳閣最近的東北處牆角, 一個黑影鬼祟地翻了進來, 跳下來的時候還因為力不從心而摔下來。


    然這道黑影並不敢耽誤時間, 摸著黑找到了屋前種著海棠樹的流芳閣,將一團不知是什麽的東西輕輕放在了流芳閣屋前的台階上, 又在屋前駐足了半晌,才默默離去。


    還是同之前一樣,頗為費勁地翻上院牆, 跳下去又摔了一跤。


    隻聽到黑影嘶了一聲, 揉著腰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寧姝晨起,正懶懶地用黛筆畫著眉時, 聽見燕語在外麵大驚小怪著什麽,還叫去了鶯聲。


    寧姝因為要專心畫眉,沒有分心,隻虛虛朝著屋門口看了一眼,便繼續畫了。


    很快,兩個丫頭就踏著急匆匆的小碎步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鼓囊囊的布囊,布囊用著紅綾帶綁著,也不知是什麽。


    “姑娘快看。”


    燕語興衝衝地將東西拿到寧姝跟前,寧姝一頭霧水地接過道:“這是何物?”


    鶯聲指了指那根紅綾帶道:“姑娘瞧瞧那上麵寫了什麽,”


    寧姝依言看去,隻見那根紅綾帶上,工工整整地寫了幾個字。


    “生辰吉樂……”


    寧姝念出聲來,神色詫異。


    “是誰送來的?”


    寧姝沒急著拆開這東西,而是轉頭問道。


    昨晚秦家姐妹的禮她記得都送完了,難道還有誰漏了?


    鶯聲和燕語俱是搖頭,燕語道:“這不是誰送來的,是我開門時在台階上撿的,既躺在了我們屋前,又是恭賀生辰的,那定是給姑娘的生辰禮,我便拿了回來,姑娘何不打開看看這裏頭是什麽?”


    寧姝蹙眉,覺得有些棘手。


    這人明顯是知道昨日是自己生辰,但又偷偷摸摸地送來,這很難評。


    在這盛京,知道自己生辰是昨日的,除了英國公府的人,應當就沒別的了。


    會是誰呢?


    正當寧姝出神時,燕語連帶著鶯聲都一臉好奇地催促著,希望寧姝能解了她們的惑。


    看著兩個丫頭雙眸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寧姝心軟了。


    罷了,拆開看一下而已,又不算什麽錯事。


    這樣想著,寧姝解開了紅綾帶,一圈一圈推開了那布囊,看見了最裏麵靜靜躺著的青玉簪子。


    饒是見過不少珍奇首飾,瞧見這支青玉簪子的那一刻,寧姝眼中也劃過了一絲異彩。


    著實是太過漂亮別致了!


    通身青翠的玉,陽光灑在上麵,裏麵好似含著一汪盈盈春水,隨著主人的擺弄而緩緩流動。


    簪頭上,一隻玉白的兔子臥在花粉葉綠的海棠花枝中,兩隻眼睛是兩顆絢爛的紅寶石鑲嵌上去的,豔得鮮豔又奪目。


    一時間,寧姝都被這支發簪的美麗和貴重給震撼到了,久而未語。


    鶯聲和燕語更是張大了嘴,雙眸中充斥著驚豔。


    作為揚州刺史家的大丫頭,兩人也是見識過獨山玉的,但品質如此好的青玉,又做成這般花樣,是兩個丫頭也沒見過的。


    “姑娘,這簪子真漂亮,不知是誰,送得這樣精巧美麗……”


    燕語沒想得那麽多,隻由衷地誇讚著。


    鶯聲不同,她考慮得要多些,簪子不是普通的物件,又做得如此華貴精巧,這份心思,很難不讓鶯聲多想。


    秦家姑娘的禮物都是她收好的,甚至連七姑娘送的香囊她都記得,這不可能是秦家姑娘送的。


    長輩們的就更別提了,鶯聲記得更清楚,沒有漏的。


    因而,在這偌大的英國公府,隻有那些個公子了。


    要不就是外麵的人。


    可外麵的人又怎會將姑娘的生辰和屬相都打探的一清二楚,還能將東西送到屋門前呢?


    鶯聲隻覺得頭都大了。


    寧姝麵色凝重,顯然,她也想到這一點了。


    “應當不是英國公府的,也許是外麵的。”


    沉吟了片刻,寧姝斬釘截鐵道。


    “姑娘如何判定的?”


    鶯聲看著自家姑娘篤定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燕語看著兩人像是打啞謎一般,知道自己這粗放的腦子又沒跟上,不由得老實聽著。


    寧姝擺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簪,將之放在陽光下,欣賞著其中如水盈盈的光澤,耐心解釋道:“你們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塊水頭極好的獨山青玉,又是鑲金又是嵌玉的,一般人壓根承受不起,秦家公子們大多都是白身一個,靠著家中過活,哪有閑錢來買這個,還是送人,嘖嘖嘖……”


    “要是讓家中大人知道,非得揍翻了。”


    鶯聲也覺得有理,剛要點頭應是,燕語這邊無所忌憚地開了口道:“別的公子沒錢,但長房有錢啊!”


    鶯聲將要出口的話被咽了下去,臉色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家姑娘。


    國公爺和長平長公主的寶貝疙瘩,又是聖上的外甥,有自己的小金庫根本不足為奇。


    然寧姝否定的更快。


    “更不可能。”


    寧姝將手中玉兔海棠簪擱在妝台上,語氣不容置疑。


    “先說世子,他那樣一個端方君子,若是對我有意,定然會讓我知曉,再行此授受之事,絕不會如此偷偷摸摸。”


    “再者,世子待我並無旁的意思,看向我的眼眸也盡是澄澈,他隻是將我當成妹妹一般的人罷了,這簪子絕不是他的手筆,至於秦琅……”


    “哼……”


    “就憑你們兩人說,覺著可能嗎?”


    鶯聲和燕語一致搖頭,十足地不相信,讓寧姝十分滿意。


    “所以我說,也許是外頭的,是不是有幾分道理?”


    寧姝笑了笑,一雙杏眸彎似月牙,明媚地像是三月裏開遍了揚州山野的小桃花,芬芳又美麗,叫人情不自禁地看過去。


    這讓燕語想起了些往事,附和自家姑娘道:“也是,想起姑娘及笄那年,便有許多富家公子為了一睹姑娘芳容而翻牆進來,結果被家中仆婦發現,拿掃帚打了出去,聽說不少還摔了個跟頭,說不準姑娘哪日出去被外頭誰家的兒郎瞧去,心中歡喜上了,便四處打探姑娘……”


    雖覺得燕語說得誇張了些,但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方向了,寧姝沒反駁,隻是讓燕語收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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