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公主此刻還是這般溫和寬容,寧姝心裏愈發不是滋味了。


    好在馬場的馴馬師傅趕來,瞧見這駭人的一幕,趕緊拿著套馬索過來了。


    本就被背上的秦琅耗盡了大半的力氣,又被馴馬師傅用套馬索套住了,很快馬兒就被製服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秦琅也趁機跳了下來,灰頭土臉的,卻是鬆了一口氣。


    用袖子隨意蹭了蹭麵上的塵土,秦琅迎上母親。


    “娘擔心死了,快讓我瞧瞧可有受傷?”


    雖知道自己這小兒子馬上的功夫出色,但乍一見這番凶險,長公主終究是為人母,心下揪心的緊,一看小兒子下來,便湊上去巴巴問著。


    秦琅任由著母親左看右看,神色不見驚惶,甚至還帶著笑道:“多大點事,娘不必擔心,我好著呢!”


    說話間,秦琅餘光往寧氏姑侄那邊瞟,看見寧姝小鳥依人地靠在三嬸懷裏,弱柳扶風的,倒是有了江南女兒的楚楚之態。


    若此刻他是三嬸就好了。


    遏製住心裏的癢意,秦琅扭過頭安撫母親。


    “小的們該死,竟讓這匹馬竄了出來,驚擾了主子們,這馬本來性子也是個溫順的,隻因前些日子下的崽子全都病死了,導致性情變得狂躁,還總把別的小馬當成孩子,方才估計是誤以為姑娘要對小馬不利,才失了心智,還請主子們網開一麵……”


    小馬駒撒歡跑遠,那匹馬也陡然安靜了下來,任由著人將它製服,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朝著那群小馬駒望著,似乎很是悲傷。


    馴馬師傅趕緊上前,咬牙道。


    他們在英國公家的馬場已經養了快十年的馬了,對每匹馬都有著感情,自然不忍心瞧著馬兒因為衝撞了主子而被處死,於是鼓起勇氣給還躺在地上的馬求了求情。


    長公主猶豫了一下,往寧姝那邊看去,周圍也是如此。


    畢竟受到衝撞的人是寧姝,要怎麽收場還是得聽聽寧姝的意思。


    從姑母懷裏出來,寧姝察覺到姐妹們都在偷偷笑話她,罕見地紅了麵皮,走到長公主及那幾名馴馬師傅麵前,緩聲道:“殿下,此番本就是姝兒莽撞了,況且這馬兒失了孩子本就可憐,便不追究了吧。”


    長公主也是當母親的,自然也會對馬兒多多少少有些同情,聞言,心裏熨帖,輕笑道:“那就依姝兒的,這馬也不必罰了,就帶回去好好馴養吧。”


    “多謝慈悲,姑娘慈悲!”


    馴馬師傅大喜,拱手連連道謝。


    一場禍事有驚無險地過去了,眾人懸著的心都放下了。


    寧氏見秦琅過來,想起剛剛那驚險的一遭,連忙拉著寧姝道:“方才真是多虧了二郎,要不然姝兒就慘了,姝兒,還不快謝謝人家……”


    被姑母擰過來給秦琅道謝,寧姝腦袋有些發懵,對上秦琅一雙戲謔的眼神,寧姝下意識排斥,但轉念想想自己確實應該謝謝人家,畢竟當時那麽凶險,是秦琅衝出來將那匹馬攔住,設想一下,如果沒他,縱使她跑的再快,怕也是得被追上。


    終究是救了自己一次,言謝也是應當。


    迎著對方隱隱期待的目光,寧姝別別扭扭地福了福身子,語氣盡最大可能誠懇一些道:“今日多謝秦二郎出手搭救,寧姝感激不盡。”


    吐出這幾個字,寧姝已經費了頗大的力氣,更不想去看秦琅什麽神色了。


    也不用看,定然是極為神氣的。


    “區區小事,都是我應該做的,表妹不用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抽了哪門子風,一張嘴喊了她一句表妹,還是用那般笑吟吟的語氣,讓寧姝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嗬嗬……”


    幹巴巴地笑了一聲,當著長公主及及長輩的麵,寧姝不好去駁斥,隻訕笑著掩飾過去了。


    隻趁著沒人看見的時候偷偷瞪了秦琅一眼,不過得來的不是對方的回擊,而是一張燦爛過頭的笑臉。


    寧姝莫名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家夥越來越有病了。


    好在一場跑馬有驚無險地度過,寧姝又是個心大的,總的來說還是玩得很開心。


    第56章 酒令


    然自從那場跑馬後, 秦琅這家夥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日日來學堂不說,在招她這件事上更是變本加厲了。


    雖然還是以前那般賤兮兮的,不過似乎又不太像以前那般句句都刺她的情狀, 是一種寧姝說不上來的感覺。


    本也不放在心上, 反正隻在學堂上, 平日裏又瞧不見,犯不著上心。


    然今夜, 寧姝在飯桌上又瞧見了他。


    今夜是秦珠起意, 想行酒令,嫌院裏就兩個姐妹, 還有一個正巧病了,人數太少完不成, 便動了心思將姐妹們都請了過來。


    也許是動靜大了些, 加上秦家公子們也無趣的緊, 聽到風聲, 皆舔著臉湊過來了。


    其中也包括聞著味趕過來的秦琅, 還有被一起拉過來的秦玨。


    看到其他兄弟來的時候, 秦家姐妹雖然意外,但不算驚愕, 然瞧見長房這兩位兄長進來,尤其是秦琅邁著悠閑的步子進來時,所有人都有些錯愕。


    原因無它, 因為從從小到大, 秦琅不像其他弟弟們, 愛往妹妹們堆裏鑽,一叫就過去, 忒喜歡湊熱鬧。


    秦琅是那種有點空閑也會花在練武場上的,從不浪費時間在同兄弟姊妹們玩樂這種事上。


    世子秦玨也甚少參與,但秦玨是因為課業繁重和生性如此。


    幾乎整個英國公府都知曉,這兩兄弟不愛湊他們家中的熱鬧,這麽多年來也習慣了,然冷不丁見兩人過來了,那一瞬間,屋子裏靜了幾息。


    “二位哥哥怎麽過來了?”


    秦珠正排著座次,見秦琅負手而入,抬頭錯愕道。


    秦琅看著滿桌珍饈和茶點,還有那個比珍饈更吸引他目光的人,語氣中不自覺帶著笑道:“怎的,我們就來不得?還是不歡迎你二哥?”


    秦珠哪敢攔這位二哥哥,隻滿臉陪笑道:“哪裏哪裏,二哥哥能來是好事呢,你說是不是,寧、寧姐姐?”


    秦珠本就是隨手碰了個身邊的姐妹,想要她應自己一聲,也沒注意是誰。


    然看過去才知自己問了個最不該問的,神色頓時訕訕,心中說了句對不住。


    寧姝也知秦珠不是故意的,但還是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老天爺,這個問題讓跟秦琅不對付的她來接,簡直就像是明知道飯裏有蒼蠅她還得吃下去。


    但好姐妹的麵子她總要給,寧姝隻能強顏歡笑地附和道:“嗬嗬,對,好事,好事……”


    雖表情不大對,然能從寧姝嘴裏聽到好話,秦琅心裏很是受用。


    “倒是嘴甜。”


    也不知是在說誰,秦琅話語含糊,笑容也異常刺眼,讓寧姝總感覺心裏毛毛的。


    “行了,大哥哥、二哥哥,快坐下吧。”


    見人高高興興的,秦珠心裏也安穩許多,忙招呼著。


    秦琅點點頭,首先是往寧姝兩側掃了掃,見都有人坐,眉頭輕蹙,思索了幾息,最終選了一個寧姝正對麵的位置,抬頭就能看見想看的人。


    秦玨沒糾結什麽,順勢坐在了弟弟身側。


    然寧姝這邊,看到對麵的人又是秦琅,神色滯了滯。


    她甚至在想這是不是老天在逗她,怎麽每回她對麵的人都是這廝?


    不去看秦琅這廝,寧姝自顧自吃了一盞冰過的青梅酒,看著滿桌的熱鬧。


    除了今日身體有些不適的秦瓔沒來,加上寧姝一共有五個姑娘,顯然,五個人如何行酒令,這些兄弟來了倒也是正好,然後再補些丫頭上來,人數便熱鬧起來了。


    十來號人圍在長條梨花桌上,就算是屋子裏擺了好幾個冰鑒,也生了許多燥意。


    不過好在大家夥玩心都盛,不在意這點子缺陷。


    秦珠作為邀請兄弟姐妹們來玩的東道主,自然也要受累的多些,見人齊了,回到位置上站著,對著她的丫頭金釧銀釧道:“快些把罰簽拿上來!”


    吩咐完,對上眾人不解的目光,秦珠笑著解釋道:“大家夥知道的,我可不愛那些吟詩弄月的風雅令,我就愛些粗易的樂子,所以今天咱們玩拋打令,可有人不願?”


    本朝酒令大體上分為三類。


    一為律令,簡而言之,凡是動嘴不動手腳的風雅令便是律令。


    比如說作詩,便是其中最為盛行的令,然除此之外,還有些別致的小令,比如拆字令、填字令以及急口令,直接點說,這是屬於文人墨客愛玩的門道。


    二為骰盤令,用擲骰子的方式來決定誰喝酒和喝多少,此種酒令最是考驗行令者的擲骰子技巧和運氣,幾乎不用動腦子。


    第二種雖說也符合秦珠不要文鄒鄒風雅的要求,但側重賭技,且多要飲酒,姑娘家總是吃虧些,因而秦珠沒有選它。


    然最符合要求,能讓姑娘們玩的盡興,又不是枯燥費腦子的,便是這最後的拋打令。


    拋打令,俗話來說便是擊鼓傳花,行令中,有條件的,找個樂伎過來,背著行令者奏曲,尋個彩球在行令者中傳遞,樂伎隨意在某個節點停下,這時候,彩球落在誰手裏,誰便要受罰。


    而懲罰是什麽,則由罰簽決定。


    一般來說,罰簽大多是喝酒、作詩或者展示才藝的的內容,但瞧著秦珠這有備而來的模樣,顯然在裏麵添了不少樂子。


    麵對如此有趣的酒令,自然沒有人會反對,都應和著。


    “甚好甚好,就玩這個!”


    “哎呀,四姐姐快開始吧,我們都迫不及待了呢!”


    秦珂在座位上扭著小身子催促道。


    秦珠見大家夥熱情高漲,於是壞笑道:“可別高興的太早哦,各位兄長姐姐,弟弟妹妹們,我這罰簽,可是被本姑娘添了不少樂子進去的,到時候接到彩球的人可不能賴賬呦~”


    聽這話,所有人都是下意識怵了一下,但玩心當前,眾人哪能被嚇退,都梗著脖子應了。


    “怕甚,盡管來便是……”


    秦璋最愛和姐妹們玩樂,來什麽他都不怕,笑嘻嘻揚聲喊道,喊完就挨了親哥哥秦珪一個打。


    “你也沉穩些,毛躁什麽。”


    秦璋氣呼呼地捂著被敲了一下的腦袋,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逗笑了眾人。


    秦珠見都同意了,麵上笑意更深了。


    “彩球我一時間是沒找著合適的,就用我花幾上這一支荷花代替吧。”


    拋打令雖大多拋的是彩球,然若是一時沒有尋到彩球,那任意物件都可代替彩球。


    而花,便是其中最為風雅趣味的物件,擊鼓傳花,倒是應景了。


    自然更沒人有什麽意見。


    秦珠安排了她會彈琵琶的丫頭金釧在一側準備奏樂,自己拿著荷花繼續道:“既然這般,那我們就開始選明府、律錄事和觥錄事了……”


    凡酒令,席上皆有三職位,明府、律錄事、觥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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