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癡纏


    要醒來嗎?


    醒來麵對真實發生的悲哀, 和比夢境更加荒誕的現實,麵?對下墜、麵?對毀滅,麵?對永不落實的折磨。


    這一切, 都不會比待在他懷抱中更溫柔。


    ▌寶寶, 我▇□……想▎讓你█開▆心……□你▉▎幸福。


    他冰冷的指腹淺淺劃過她的唇角, 撬開她的牙關,纏綿無?比地吻住她,嘴唇張合之?間吐出殷紅如血的舌尖,薄軟尖利的分叉蛇信抵進來,仿佛嘴裏含了一塊冰, 異物撐滿了喉間,實在飽脹又反胃, 薑真喉間下意識地緊縮, 來不及吞咽下去的涎液, 就這樣?順著兩人交纏的舌尖溢出來, 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水痕。


    就好像是……要被吃掉了。


    但因為是夢, 似乎放縱幾分也無?所謂, 薑真閉上眼,沒有推開他。


    俯首貼麵?, 神魂交纏。


    薑真唇微顫,抓住他肩膀, 阻止了他繼續的動作,他垂著冰冷的瞳孔,睫毛顫動下, 銀白色的眼珠微微地收縮, 就像是在呼吸一般。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眼中不帶任何?情緒的瞳孔上, 看著他的眼睛時間愈長,便?越是能感覺到無?與倫比的痛苦,他的眼睛是薑真從未見過的神異,那如同玉石般的瞳孔下,隱藏著巨大的、詭異的混沌,而因為這雙眼睛,他漂亮昳麗的外表一瞬間蕩然無?存,隻剩下妖異的聖潔——和扭曲的美麗。


    越靠近他,便?越是能看清他近乎悲憫的麵?容,不屬於人類。


    “要醒來嗎?”他聲音清澈動人,溫柔繾綣地拉著她纖細的腕子,坦蕩地注視著她:“留在這裏吧,永遠留在我身邊……哪裏都不要去。”


    他猶如日月星辰般的瞳眸,逐漸染上陌生的情欲,隨著她的目光,時不時跳動。


    “永遠……不要害怕我……不要離開我。”


    他的聲音,像是從她天靈蓋上澆下來,淋漓地浸潤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薑真聲音發抖,舌尖酥麻的餘韻尚未褪去,足尖卻已經纏上了覆蓋著冰冷鱗片的肉物。


    她掙紮著抬眼,咬下他的唇瓣,卻得到了他更加愉悅地深入。


    “我不害怕。”她抬手捧著他的臉,潔白的牙齒咬在他唇角,又把?他狠狠推開:“也不會離開的。”


    她不怕沉溺在他可怕的混沌中,和他交纏融合,脫離時間,人世間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歡愉中,隻有她親手選擇的眼前?,才是現實。


    薑真垂下的手指,摸索到倒在一邊的酒杯,裏頭的酒液竟奇怪地附在杯底,不曾流出。


    她微微笑?起?來,抬手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血液融入杯中的酒液,隨後在持清仿佛凝固的注視下,一飲而盡。


    雖然她身上似乎早就和這家夥結下了血契——從她發現自己似乎不會死的那天開始。


    天道拐彎抹角地暗示她是持清對她動的手腳,她還並不相信。


    祂一邊說著要讓她自由,一邊又用?無?聲無?息的牢籠,將她牢牢束縛在手中,不許她走。


    騙子。


    薑真扶住持清的臉,在他微微有些?呆滯的表情下,將唇緊緊貼了上去。


    口中混合著鮮血的酒液輕柔地送進了持清的嘴裏,腥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糾纏著永遠無?法分開。


    “就當是補上合巹酒吧。”她歎息著咽下口中最後的酒液,他卻仍然不知饜足地向她索取,像是要把?她也一起?吞噬。


    鮮紅濃稠的液體從她唇隙悄然無?息地滑落。


    冰冷的眼淚無?聲滴落在薑真的臉上,流淌過她的臉頰,落在頸側。


    薑真凝視著他微顫的眼珠,感覺到身體在急速地下墜,仿佛從百裏的空中落下,失重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又被他含住。


    仿佛沒有盡頭的下墜,被什麽?東西無?聲吞噬。


    柔軟的水流包裹住她的身體,像是母親子宮裏的水液,溫熱地環繞著她的身體,水流的壓力,流動在她的身體上,像是在按壓舒緩著她緊繃的神經。


    薑真閉上雙眼,感覺自己仿佛和水融為了一體,甚至不需要呼吸。


    嬰兒在母親的懷裏,也是不需要呼吸的,祂包裹著她的身體,重疊著永遠不會分離。


    她慢慢地抬起?眼,感知逐漸湧入四肢百骸,水流從她身上拂過,她看見了如同密結網簾漂浮在水中的發絲,像是蛇一般在她身上蜿蜒,濕滑、細密。


    盤踞在持清眼中的瞳孔,死死地盯著她,瘦削而纖長的手指捧住了她的下顎,垂拂下來的如墨長發,更顯得他的麵?容有一種仿佛溶雪般的高潔。


    那詭異的眼珠轉動了一瞬,他俯下身,低垂的眼睛裏原本不染一塵,如今卻沾染上了似笑?似哭的神情。


    “不要看。”


    瑤池之?下,是祂毫無?遮蔽的身體,她上次醒來之?時,也隻是在披散如藻的長發下看見了若隱若現的鎖鏈和鮮血。


    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想要離開的動作。


    她不害怕麵?對真正的他。


    薑真抬頭,撥開他遮住身體的長發,長發糾纏在她的指尖,水下波動的浮光,襯得她指甲蓋都泛出星星點點金色的光。


    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屬於正常人的身體,而是鮮血淋漓的腹腔,模糊的血肉如同花瓣般剝落,隻剩下殘缺斷裂的白骨。


    薑真的眼瞳顫動著,觸碰著他殘缺的白骨,一共斷了九根,裂口參差不齊,像是生生被從身體中掰斷一般,一直縈繞著散不開的血霧。


    她好像不覺得可怕,隻覺得剛剛吞下的血酒,滾進咽喉,如今慢慢地從小?腹開始灼燒起?來。


    她的胃絞痛著,鼻尖忽而泛起?酸意。


    他自身軀下的黑影,無?聲遊動,連接的不是下肢,而是虺蛇粗碩的尾巴,勁瘦的腰身往下蔓延著細碎的黑色鱗片,在遊動的光影中,反射出淡淡的銀色,有力的蛇身順著水流微微遊動,仿佛可以輕易甩斷山巒,叫人觸目驚心。


    數道黑色的鎖鏈從他身上無?形穿過,沒入瑤池的盡頭,薑真有些?牙酸地抱住他的頭,小?聲地說道:“我們上去,好不好。”


    持清從來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他真實的模樣?,即便?刻意削減,也比她要龐大得多,持清不願放手,就這樣?緊擁著她,像抱著一隻貓一般,下巴在她頭頂輕蹭,長發拖曳在她身上,冰冷的氣息灑在她耳邊,癡纏得急切。


    瑤池穹頂投下來柔和的光輝,勾勒出他脊背嶙峋的弧度,持清低垂著頭時,露出一段蒼白的脖頸,薑真將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看見了他如同白瓷般的脖頸上凸起?的淡青色筋脈。


    他用?手撫過薑真的肩,仿佛一種挑逗,薄唇蜻蜓點水般地落在她的臉頰、脖頸、頭發,細細密密,交織在一起?。


    薑真將頭埋進他的脖頸,想讓他多沾染上一些?自己的體溫,別再那麽?冰涼。


    “九州的骸骨,是從你身上取下的,是嗎?”薑真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卻不知為何?,還是想再問她一遍:“那些?鎖鏈是什麽??”


    “天地法則。”持清貼在她身上,氣息含糊,欲望卻簡單而坦蕩:“這個?世界不完整。”


    因為不完整,所以要利用?他的身軀去支撐,去獻祭,把?他鎖在這方瑤池之?中,源源不斷地為混沌提供著力量。


    薑真心裏染上一層薄怒,積在胸腔裏經久不散,怒火燒到頂時,她隻剩下冰冷的平靜。


    “寶寶。”持清仰著頭,親了一口她的眉間,仿佛在乞求著什麽?許可:“沒關係的。”


    祂從來不在意過這些?,無?論待在哪裏對祂來說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無?趣,一樣?的空白,世界汲取著他的血肉滋養出這天地。


    ——而這方天地,養育出了薑真的靈魂。


    祂心滿意足。


    薑真皺眉,推開他的肩膀,翻身坐在他身上,聲音嚴肅:“……到底怎麽?樣?才能取回?你的骨頭?”


    持清握著她按在他身上的指尖,低低地發笑?:“為什麽?要這樣?做?”


    薑真想,她不要告訴他。


    持清也不追問,抓著她的手輕輕地吻過,弄得她身體都不自覺地繃緊。


    “無?所謂的。”他輕聲道:“如果沒有你,我可以是任何?人,無?論分解成什麽?樣?的肢體,都無?所謂。”


    祂可以是一縷風、一片葉子,一團混沌的濁色,祂甚至不需要神智,不需要感情。


    “因為愛你。”他眼簾垂下來:“我才是我。”


    他的喘息聲輕而柔地落在她耳邊,仿佛某種引誘。


    薑真承認自己被引誘到了,臉上露出些?微妙的神情,她將他肩膀按在地上,他依舊表情乖順,卻泛著和平日縱容時不一樣?的,病態的潮紅色。


    委曳在地上的蛇尾,鱗片冰冷地貼在她腿間,鱗片鋒利的角度,時不時將腿側的肌膚刮得發麻。


    薑真臉上越發滾燙起?來,從他腰間穿過,緊緊攀住他的脊背,手下觸感凹凸不平,全是尖銳的、破碎的脊骨,冰冷的皮膚上蜿蜒著暗瘡痂痕,像殘缺的蝶翼,在她手心中震顫。


    蛇身盤旋在她身上,從足尖繞上來,死死絞著她的身軀,持清伸出手,輕輕地,溫柔地貼在她脖頸,呼吸聲一聲比一聲錯亂,像是某種非人生物發出來的哀鳴,他眼瞼愛憐地顫動,那滑膩的蛇尾,狀似討好般勾了上來。


    “做什麽?……都可以。”


    薑真咬在他肩頭,留下一圈青紫的咬痕,血水從他骨縫裏冒出來,他卻甘之?如飴地低下頭輕吻她的頭發。


    地上的影子糾纏在一起?,重疊匯聚。


    清澈的水麵?中,倒映出的卻是被白骨巨虺纏繞的身軀,聖潔而詭異。


    瑤池外傳來竊竊的動響,薑真清醒了一瞬,突然抬眼。


    “我好像聽到了……”


    她眼裏含著一層恍惚的薄霧,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又被他貪婪地纏絞。


    水麵?倒映出他微彎的瞳孔,持清無?聲無?息地收攏手指,撥開她帶著濕意的發絲:“不重要的事。”


    第95章 正文完結


    “不重要的”, 是在外撒潑打滾的天道。


    張隙也不知道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孩子,因為長得和薑真有幾分相像,他不由得警惕起來。


    他隻是在替尊君留心, 張隙心想?, 這孩子身?上?既無氣息, 也無仙骨,倒真像是薑真的孩子。


    天道不客氣地看著他:“我要見薑真。”


    這沒禮貌的性子,倒是不像,張隙說道:“不行。”


    “為什?麽?”天道噘嘴。


    張隙覺得這孩子實在太看不懂眼色:“因為尊君在裏麵。”


    天道哈了一聲,大喊:“憑什?麽!持清算老幾, 我看你是分不清大小王了,我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知道不?”


    張隙看不得他這樣?, 伸手?就想?教訓他一下, 卻有隻手?橫插過來, 先他一步抓住了天道的衣領提了起來。


    他目光順著纖長白皙的手?指往上?看過去, 對上?薑真平淡的眼神, 或許是薑真和持清待一起待得久了,他有時竟恍惚地覺得他們身?上?的氣息十分相像, 安靜到令人覺得壓抑地窒息。


    薑真將天道提起來,對著張隙說道:“無事。”


    張隙無聲俯身?, 點點頭退下了。


    天道懸空著被她拎在手?裏,斜眼打量著她的臉,嘖嘖道:“頭發?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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