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還在審問。”


    意思便是現在還什麽都沒結果。


    天子看群臣,向來隻看事件結果。


    時間緊迫,齊子安查不出甚其實在情理之中,但落在文崇帝眼中,多少有些不耐。


    見狀,齊子安連忙道,“不過在龔奇自己房中藏了間密室,裏邊發現了些雜物,京兆府現下正在清點,想來與這案子有不小的聯係。”


    聞言,文崇帝沉默片刻,開口道,“這案子由京兆府和典獄司合辦。”


    他看向陸璟肆,一字一句,“讓他開口。”


    這話是什麽意思,陸璟肆心中自然明白。


    他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應聲道,“微臣領旨。”


    ……


    從乾正殿出來,一路下了玉階,齊子安站定,向陸璟肆躬身,“王爺,此案還得勞煩您指點一二。”


    典獄司的手段,陸璟肆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有陸璟肆在,這個案子至少能快些取得進展。


    陸璟肆眉目沉沉,淡淡道,“此案既一開始是由齊大人負責,那現如今也就繼續由齊大人主導。”


    “若是有什麽幫得上的,齊大人同本王說一聲便是。”


    齊子安抬眸看他,見他表情不像客氣推脫,便直接應了下來,“如此,將那龔奇轉到典獄關押?”


    這陸璟肆倒是沒有意見,畢竟剛才文崇帝特意叮囑他要讓龔奇開口。


    京兆府相比較於典獄司,終究還是過於“文氣”了些。


    如今要將龔奇轉入典獄,正好他可以拿他試試典獄最近改良的幾種刑罰和刑具。


    陸璟肆微微頷首,齊子安見他答應,麵上露出幾分笑,但轉而想到這起如此惡劣的案件,又馬上斂了笑意。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宮門外去。


    “仵作驗屍有何收獲?”


    一說到這件事,齊子安麵露難色,“屍體每一具都呈現白骨化,而骨頭上的痕跡少之又少,想必是之前的致死傷沒有傷及骨頭,不過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八具屍骨當中,隻有那具無頭屍是男屍,其他都是女屍。”


    “女屍的年齡從八九歲至十五六歲不等,而那具男屍,應是而立之齡。”


    現下這樣,幾乎很難確定死者的真正死因,這也是目前案子推進不下去的原因之一。


    以裕京城的天氣,人死之後大約四至五年會白骨化。


    四至五年……


    現如今要找齊死者身份,實在是難如登天。


    陸璟肆倏地想起戚趙氏的案子。


    若是按照這個方向來判斷,那七位女死者極有可能都是被強拐至勾欄院的。


    裕京城中,光是京兆府每年接到的失蹤報案就有八九十起,其中女失蹤者占了約七成左右。


    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失蹤了但家中並未報案的。


    大多是以這個年齡段為主。


    陸璟肆微一思忖,“那具男屍,齊大人可讓仵作再細細檢驗幾次,他是破案的關鍵。”


    女子被拐至勾欄院,無非是被強迫充婢,亦或者是被強迫接客。


    而那具男屍在這一群女屍之間,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他的身份,或許會比另外那些死者,更好找到一些。


    經陸璟肆這麽一提醒,齊子安瞬間反應過來。


    兩人已經行至宮門外,承影牽著若風候在一旁,齊子安不敢過多耽誤陸璟肆的時間。


    他躬身行禮後說道,“多謝王爺指點,稍後京兆府的人便會將龔奇押送至典獄。”


    說罷他便要和陸璟肆道別,然而麵前的男人卻問道,“那戚趙氏女兒的案子卷宗,可有和這八屍案放在一起?”


    齊子安應道,“自是有的。”


    戚趙氏女兒的案子一目了然,隻不過是龔奇始終將責任推至那市井奸人身上,因此才未能結案。


    但如今這案子所顯現出來的諸多細節與八屍案相關聯,自是要合並起來調查。


    陸璟肆微微頷首,又再說道,“已經白骨化的那幾具屍體難有頭緒的話,或許齊大人可以換換思路,從現有案件入手。”


    勾欄院死了那麽多人,與他們合作的市井奸人絕不止這一個。


    或許京兆府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說完這話,陸璟肆便不再逗留,他在承影耳邊低語幾句,隨後長腿直接一跨,翻身上馬。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齊子安立於宮牆邊,目送這位沉斂淩厲的陸大人離去的背影。


    第215章 審問


    陸璟肆派人給蘇珞淺遞了消息。


    既如今戚趙氏女兒的案子和八屍案合並,那便會一同結案,隻怕是沒那麽快。


    八屍案鬧得沸沸揚揚,蘇珞淺自也有所聽說。


    今日一早陸璟肆就被召進宮,如今又派人來遞消息,這樣一聯想,便知這案子應是交給了陸璟肆。


    幾日之後,典獄之內——


    陰暗幽深的刑房之中,傳來一聲聲淒厲嘶啞的慘叫,陸璟肆一身暗色官袍,端坐在木椅之上,幽暗的典獄燭火照不亮他鋒利冷硬的側臉。


    眸色冷厲陰戾,帶著難以融化的寒霜。


    他冷眼旁觀著麵前的一切。


    龔奇蓬頭垢麵,身上原本幹淨整潔的袍衣已經被勾鞭打出一道道血痕,整個人被掛在木架上,費力地喘著氣。


    陸璟肆聲音冷淡,雖說出的是個問題,但卻問得慢條斯理,“龔老板,那些女屍,你當真不知道她們各自是誰嗎?”


    刑房裏落了一瞬的安靜,隻有火烙盆中火苗的劈啪聲,以及龔奇粗重的喘息聲。


    他用盡全身力氣抬頭,“陸大人…咳咳…該說的、我在京兆府就已經說過了…”


    從被京兆府抓住以來,龔奇一直不曾改口,始終堅持自己不知這些,那市井奸人才是居心叵測。


    陸璟肆抬眸睨他,眼底寒光驟顯。


    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在桌上輕敲,由緩至急。


    “噠噠噠…”的聲音在室內回響。


    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人的神經上。


    龔奇隻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口格外的疼,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昏過去,保持清醒,生怕自己在混沌之間說出什麽不該說。


    須臾,陸璟肆才停下敲桌的動作。


    他眉風微錯,朝一旁的承影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會意,將早已候在刑房外的大夫帶進來。


    陸璟肆冷聲道,“將人放下來。”


    “是。”


    兩名司卒連忙領命,上前將龔奇放下來。


    那大夫瞧見他傷這麽嚴重,心裏直打哆嗦,下意識去看坐於桌後的承安王臉色。


    陸璟肆擺手,“給他上藥。”


    話落,龔奇驚愕地抬眸看他。


    然而男人麵無表情,眼底的冷霜絲毫不減,與剛才並無二致,什麽也看不出。


    那老大夫蹲下身,拉開龔奇血跡斑斑的衣裳。龔奇之前就在京兆府被用過刑,到典獄的這幾日,幾乎隔三差五也會被用刑。


    現下身上確實慘不忍睹。


    老大夫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傷口,手中動作下意識放輕,然而他沒有經驗,再怎麽弄,也還是令龔奇疼得齜牙咧嘴。


    傷患處不斷滲出血,筋肉模糊,血順著衣服往下流。


    陸璟肆站起身,無甚表情地看著這一切,聲音更冷,“龔老板,那些女屍,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嗎?”


    龔奇疼得直抽氣,分不出太多注意力來聽陸璟肆的話,隻能勉強聽到他又再問女屍的事。


    龔奇下意識答道,“草民…嘶、確實…確實不知…”


    “那戚趙氏女兒呢?”


    “不知…草民真的不知…一切都是馮穀…”


    馮穀便是那個市井奸人。


    不過陸璟肆並未在這件事上糾結。


    他語速極快地再度開口,“那具無頭屍體,可知是誰?”


    “不知…”


    “勾欄院後院的水井裏有一個木盒,你可知?”


    聞言,龔奇渾身一震,不知是被陸璟肆這話勾起了什麽回憶,亦或是大夫下手太重。


    他嘴唇顫抖,額間滲出冷汗,咬著牙道,“…不知…”


    陸璟肆見他如此,冷嗤一聲,“無礙,本官多的是辦法讓你知曉。”


    大夫生疏的上藥手法,和陸璟肆這出其不意地問話讓龔奇渾身抖如篩糠,滿臉毫無血色。


    大夫在陸璟肆的授意下,動作慢條斯理,卻下手極重。


    龔奇神思混沌,隻能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每次當他要昏過去之時,大夫的動作總能讓他從疼痛中被刺激清醒。


    陸璟肆起身,一步步緩緩踏過來,長腿微屈,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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