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逸和他碰上麵,混世魔王發起瘋來,隻會把桌都掀了。


    可謂命懸一線。


    寧好咽了咽喉嚨,努力保持鎮定,用手推著他的胸膛以保持距離。


    “我當然是為你著想,你不信我?”


    李承逸微怔,目光緩和下來。


    “同事在我家,我換了衣服得回工地,不能遲到。你先回去,晚上我跟你打電話再仔細說。”寧好柔聲哄他。


    “同事?”他鬆開她,順勢往室內深處望,“男同事?”


    寧好繃起臉:“我同事全是男的,你別這麽幼稚。”


    都是同行,他知道項目上的情況,那些工科土直男寧好不可能看得上。


    這麽一打岔,心情鬆快了一點,剛才衝到天靈蓋的酸澀感回落下去。


    他像賠禮道歉似的幫她捋好一縷頰邊的亂發,撫了好幾下,得寸進尺道:“電話不行,要見麵。”


    寧好已經開始動手把他往外麵推:“我空下來先給你打電話。”


    李承逸仍不死心,最後還往裏望一眼,想看那同事。


    以前他從來沒緊張過寧好,細究起來,這種酸到失魂落魄的感覺是從聽說要讓寧好和聞斯峘結婚開始的,他見過聞斯峘。


    寧好把人打發走了,背靠門精疲力竭地長籲一口氣。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衛生間傳來水聲,但願擾了聽覺沒驚動他。


    水聲停止後幾秒,聞斯峘才慢吞吞走出來,前襟濕著,深色的衣服更深了一度。


    他掀眼:“你還沒換?”


    寧好顧左右而言他,匆匆往衛生間裏去:“你坐,我去給你拿吹風機。”


    把吹風機拿給他之後,她才進了房間。


    他聽見清晰的落鎖聲,挑了挑眉。


    實則——


    他耳朵沒那麽背,剛才那小插曲說明什麽?李承逸愛寧好?


    說實話,他以前懷疑過,沒證實過,不覺得意外,有人不愛寧好才奇怪。


    衣服吹了個半幹,心裏還在琢磨。


    寧好已經換好衣服走出來,白襯衫,工裝褲。


    他抬起頭,明晃晃的視線落向她,


    衣領……很漂亮。


    似乎她還重新打理了一下頭發,比剛才精神不少。


    “你下午有空麽?”她問。


    他猜她要用車,點點頭:“請了一整天假,隨你調遣。想去哪兒?”


    她以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說:“我想去民政局領證,今天是工作日。”


    第3章 尾燈


    聞斯峘怔住。


    這是世界觀被粉碎後的休眠狀態。


    她這麽平靜,仿佛天經地義。


    仿佛所有夫妻都是在第一次見麵時就攜手去領證。


    仿佛決定結婚最值得考慮的部分是工作日適合領證。


    寧好也在沙發上坐下,對著他:“我的習慣是做事前先確立目標……”


    “嗯。”他勉強應了一聲,鼓勵她繼續往下說。


    “就像高考誌願,我剛上小學一年級,媽媽就帶我去參觀了一遍清華北大。她說以清華北大為目標去努力,可能最終考上浙大交大,如果一開始目標定個普通985,可能最終隻能考個普通211。”


    聞斯峘點頭:“她說得對。”


    “所以要開始一段感情,我想以結婚為目標,先定下這個,才能全心投入。聞叔的意思也是感情能慢慢培養。你覺得呢?”


    你自己聽聽這說法站得住腳麽?


    聞斯峘快笑場了,盡力憋著,免得寧好以為他喜形於色。


    但是寧好一貫怪念頭多,他也習慣了,竟覺得這種突發性決定在她身上很合理。


    他雖絲毫沒被說服,卻隱約有了點思路,


    也許寧好對這樁婚事是有誠意的,被李承逸剛才那麽一攪和隻怕節外生枝,不僅把婚事攪黃,還讓兩家關係破裂,所以她希望趕緊落錘?


    也能理解。


    聞斯峘沒法把寧好往壞處想,更重要的是他藏了私心,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和寧好結婚,他求之不得。即便是她一時衝動,他也會想卑劣地利用這衝動。


    ——怎麽可能拒絕?


    他盡量雲淡風輕:“有道理。你帶齊證件了嗎?”


    “帶了。”寧好鬆下緊繃的肩,以為還要大費口舌,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


    “那現在去吧。我讓朋友幫我把戶口本送過去。”


    讓朋友送的原因,當然是怕往返耽誤時間,


    萬一給足思考時間,她反悔了呢?


    .


    在民政局辦完手續,兩人穿過等候區去取車。


    陣雨停了,寧好拒絕了他說讓她在大廳等的提議,要和他一起走過去,直接從停車場出發。


    並肩而行,又無需撐傘,聞斯峘拿不準彼此間相隔的距離,有點局促。


    寧好換了雙很漂亮的深紅色平底靴,看起來也沒有需要他緊急攙扶一把的可能。


    間距反而比先前遠了,


    兩個人都像剛學會走路似的,緊盯著地麵,目不斜視。


    聞斯峘試探著問:“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我得回父母家一趟,把領證的事告訴他們。”她順勢抬頭,忽然體會到身高差,這個角度,目光最先瞥見他的頸,銳利的下頜被黑襯衫襯著,白得禁欲。


    她很快移開眼,追加一句,“你也是吧?”


    聞斯峘原本不是這意思,是想問她這感情要怎麽開始投入,能不能晚上單獨吃飯。


    她提到父母,他才想起剛辦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有許多重要社會關係亟待處置。


    戀愛腦了,他自嘲地笑笑:“先斬後奏啊……”


    “他們可能會有什麽反應?你父、”想起那不是他生母,用詞轉了個彎,“你家裏。”


    “應該會非常高興。該不該說……”他正好走到樹影下,臉色一沉,“我父親突然關心我的婚事其實也挺反常,以前升學就業他問都沒有問過一聲。可能人年紀大了,物質滿足,有了精神需求,才想著把家人都籠到身邊。”


    原來他是這樣理解的,還真被蒙在鼓裏,和真相一點不沾邊。


    有點同情,他沒得到過父愛,現在還要做工具人。


    來擺平她這個隱患的工具人。


    寧好很短暫地出神,伸手拉著肘部衣料把他往自己這邊拽了一下,倏忽又鬆了手。


    聞斯峘訝異地轉臉垂眸,


    一陣風過,樹葉簌簌作響,篩下許多留存的雨滴,落在他剛才行走的步道上。


    頓時懂了,想說謝謝,又覺得是不是說了反顯生分,一個閃神,錯過了開口的最佳時機。


    她接上了話題:“兩個姐姐,他也安排好了?”


    “兩個姐姐工作和家庭早就穩定了。”


    “那還好。”


    “不過他又想折騰,希望姐姐姐夫都搬回家裏住,霧凇院。”


    雲上霧凇院是聞家昌自己的產業,就是那個和海源置地一起打造的豪宅。


    聞家昌自留了最大的獨棟別墅之一,建得像莊園,兩年前就搬了過去,從那時起就和寧家不再做鄰居。


    當時也邀寧永榮搬去,但是霧凇院在郊區,住那兒的人多半不需要上班,否則每天到市中心上班,路上耗費兩三個小時也吃不消。


    寧好有些詫異:“住那裏,方便麽?”


    “我大姐夫婦是高校老師,校區本來離霧凇院不遠,也不需要天天坐班,他們回家住沒什麽問題。”


    “二姐家麻煩一點,二姐在一家外企做hr,我爸說還不如到雲上做hr,叫她辭職回家來。”


    “二姐自己是願意的,二姐夫有點意見,他是公立醫院醫生,住郊區確實不便。我爸爸這個人獨斷專行,”


    說到這裏,聞斯峘自感荒誕,笑起來,


    “他說‘結婚幾年有什麽必要天天天黏在一起,看都看膩了,一周聚一次反而不容易鬧離婚’。”


    歪理邪說,寧好也笑了。


    “不過我估計,他們最終會同意。”


    “已經看膩了?”


    “不是,孩子一歲半,我二姐又不想放棄工作,如果住在家裏,傭人多,很多事大姐也能幫著搭把手。她還想趁年輕好恢複趕早生二胎,借家裏的光,什麽都能順利點。”


    “可是和繼母同一屋簷下,不會有人際困擾嗎?”


    “有。”聞斯峘不帶感情色彩地斷言,“但和實際生活壓力相比不足為道。還是那個道理,先要有物質基礎,為了生活心裏藏點委屈不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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