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就停在路邊法國梧桐樹下,毛絮落在黑色引擎蓋上,刺眼。


    行了一段路,


    寧好說:“你幫我拍的照片,拍得挺好的,是學過攝影嗎?”


    聞斯峘悟到她指那張從身後隨手拍的,抽空轉過臉看她:“沒有。”


    “構圖有設計感。”


    聞斯峘笑著:“靠天賦。”


    寧好也沒那麽嚴肅了:“一會兒記得發給我一份。我想發朋友圈。”


    他挑挑眉:“早知道給你拍正麵,拍好一點。”


    “背後的才好,正麵要保持神秘,等婚禮再揭曉。”


    “哦,想吊誰胃口?”


    “可能是……準備來婚禮上搶親的人?”


    聞斯峘一邊笑,一邊一腳油門踩出去:“那我能發朋友圈嗎?”


    “發吧。”寧好垂眸笑了笑,“婉拒搶親。”


    在咖啡館等待時坐了下來,聞斯峘趁機把照片給她從微信裏發過去,寧好用p圖軟件挑了個色調,質感一下上升好幾個檔次,又給他發回來。


    一來一回,聞斯峘沒有猶豫,直接發了朋友圈。


    咖啡還沒做好,他這邊就有朋友蹭蹭蹭地積極點讚和評論。


    寧好留意刷到了他這條,發現兩個人竟還有幾個共友,也好理解,估計是高中同學,或清北那個校友圈裏的。


    有個叫“smilesmile”的人,給他留了一句:[跟誰結婚?這是寧好?]


    他回了一個微笑表情一個噤聲表情。


    這人似乎認識自己,但她卻記不得對方是誰。


    寧好點開她和smilesmile的聊天框,裏麵隻有一個回合的交談,對麵說:[我是徐笑],她回複自我介紹供對方備注:[寧好]。


    看起來不熟。


    她滿可以回家慢慢搜索這個人的信息或根據加好友時間回憶,卻覺得不如直接問當事人:“徐笑,你怎麽認識她?”


    聞斯峘從手機上抬眼:“她在江川二中和我同班。”


    原來是高中同學,寧好剛想放下不管,忽然手機一震,收到一條微信,卻是小圓桌對麵聞斯峘發過來的:[你加寧好微信想幹什麽?]


    ?


    寧好腦子裏冒出個問號,這消息顯然不是發給自己的,她淡淡地說:“你把發給別人的消息發給我了。”


    對話框太亂,失誤。


    聞斯峘手上動作凝滯了幾秒。


    “是關係很好的同學吧?”聽著像問句,卻並不要答案。


    第7章 尾燈


    “四班的人,你認識幾個?”


    這提問太寬泛了,讓陸昭昭一時也摸不著頭腦:“認是認識……七八個?我認識的你應該也認識啊。”


    那時男女生分開上體育課,但是兩個班的女生又組合在一起,一班和四班女生一起上體育課,再加上選科走班,兩個班成績相近,選的科目同班概率很高,因此比年級裏其他班級關係更近些。


    寧好自己先回憶過,無奈時隔太久,就連同班同學很多都人和名字對不上號,隻好把希望寄托在陸昭昭身上。


    “有個叫徐笑的,好像是女生。”


    “嗨,徐笑啊!你早說啊,”陸昭昭醍醐灌頂,“她是四班的,後來在北大光華,工作在山水資本,一起吃過飯呀,河濱府快開盤的時候,她問過我找你能不能走走門路搖號。”


    “哦哦哦,”寧好想起來了,對這個女生還有點印象,當時很驚奇,和自己一般的年紀已經在考慮買房。


    陸昭昭那時候就感慨,還是搞金融的人知道怎麽賺錢。——18歲就開始“挖礦”的人說這些……


    那金融美人的樣貌慢慢從記憶裏浮上來,很歐美審美,小麥色皮膚,茶色中分長卷發,小臉打著濃重的陰影,輪廓愈發立體,深眼窩而眼尾上揚,嬌俏狐狸狀。


    如此,隻記得妝,不記得她本身長什麽模樣。


    陸昭昭問:“怎麽啦?她搖號還沒搖中呢?”


    寧好笑起來:“搖沒搖中我不知道,因為其他事又聽見她的名字。”


    陸昭昭嗅覺敏銳:“不會和你家那位便宜老公有什麽瓜葛吧?”


    寧好沒回答,她也答不上來,這算有什麽瓜葛。


    “四班我還認識除她之外幾個女生,我幫你打聽打聽。”陸昭昭自告奮勇,把追根溯源的後半部分承攬過去。


    聞斯峘本人沒有對徐笑發表任何見解,寧好從他給徐笑發的那條微信隱約能獲得兩層信息。


    第一,他和徐笑很熟,說話隨意,直來直去。他們讀書時應該關係很好。


    第二,徐笑聯係自己,在聞斯峘看來是一件有威脅的事,讓他覺得緊張了。


    原來他還有這樣說話不客氣的一麵,算是短短一瞬窺得他的本性吧?


    時至今日,寧好和他雖是名義上的夫妻,也還像春節時遇見長久不聯絡的遠方親戚,極想表達善意,又生怕說錯一個字踩中雷區就壞了好感,要琢磨,要揣度,交談像太極推手。


    春天的江城,一日連著一日淫雨,卻不溫柔,


    風卷傘麵,吹得人東倒西歪暈頭轉向。


    這種天氣,聞斯峘常問她“人在哪裏”,開車來接她一程,開車又有新麻煩,市中心商區停車場擁擠,總要走一段。


    並肩而行的路走得並不溫馨,要在風中努力穩住傘,一番搏鬥,常常西服濕透半邊。


    寧好因此不太好意思再邀他出去逛,下班就兩點一線回家。


    聞斯峘卻有不想跟她回家的為難,她住市中心寸土寸金之地,租金昂貴,套內麵積不大,客廳擺了一套占地方的芝華士沙發,愈發顯小,外加巨大的狗窩狗籠更雪上加霜。


    基本上,他默認客廳是鬧鬧的地盤。局促的空間裏塞下兩人一狗,總覺得坐立難安。


    寧好邀他上樓,他會找借口離開,若是需要在地下車庫遛一遛狗,他倒是樂意奉陪。


    幾次以後,寧好察覺到他並不願上樓,雖搞不懂原因,自然不邀了。


    一起遛狗時,商量到婚禮流程,聞斯峘提起:“有對新人也在十一假期舉辦婚禮,總是纏著我想換順序,因為十一假裏宜嫁娶的日子隻有那一天,其他還有幾日大凶。”


    “聞叔是什麽意思?”


    “他當然不願換,他說玄學的東西有時候準得出奇,寧可信其有。”


    寧好敏銳地聯想到,能在溫斯特辦婚宴的非富即貴,她和聞斯峘離上流階層還差得遠,可不要因此得罪人:“那一家是什麽來頭?”


    “挺有來頭的。”他答非所問,繞開了這個話題,“沒事。我爸說就算他樂意換,你爸爸也不肯吃這個虧。”


    “我隻是覺得爭一時子虛烏有的凶吉,與現實中看得見的人交惡,不太必要。不過既然聞叔決定了,就聽他的吧。”


    聞斯峘笑道:“你還真聽話。”


    “難道你很叛逆?”她接住話茬,饒有興趣的眼神探尋過來。


    鬧鬧忽然亂竄,把他往車縫裏拽了幾步,也可能是他牽繩的手無意間鬆掉。


    等繩索再度繃直,已經把女生繞在裏麵半捆起來。


    他抱歉地笑,牽繩從寧好身側左右手交接,不經意又變成半環抱的姿勢,意識到之後,喉嚨上下一動。


    貼得太近,感受得到身體的熱度。


    她抑住力度呼吸,避免發出聲響,怕驚擾什麽。


    卻不知萬籟俱寂更容易滋生曖昧,細膩的香氛從近在眼前的人身上擴散,他辨認出熟悉的雪鬆玫瑰氣味,這麽多年沒怎麽變。


    寧好別向一側,視線落向虛空。


    臉紅了點。


    聞斯峘把狗拎回正道俯身擼了擼它的頸,半是安撫,半是感謝它的助攻。迎麵來了輛車,避到一旁再回到主路,已麵色無瀾,續上剛才的話題,情侶間刺探虛實的意趣就淡了。


    隻剩下嚴肅,他老實交底:“我最近在考慮離開材料所出來創業。”


    “材料所怎麽了?”寧好瞠著眼睛,停住腳步。


    聞斯峘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有些錯愕:“……沒怎麽。隻是收入太少……”


    “但是勝在穩定啊……”


    “你不喜歡那就算了。”他立刻改口。


    寧好怔了怔,換工作是這麽草率的事嗎?


    “我沒有不喜歡,更沒有想對你的事業指手畫腳的意思。”寧好繼續慢慢往前走,“你的個性……有點……和‘創業’兩個字擺在一起都違和。”


    “我的個性?”聞斯峘挑了挑眉,也想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什麽人設。


    “你太正直了。”


    聞斯峘:“…………”


    無法反駁,難道說自己不夠正直?


    “說得好像創業是歪門邪道似的。”他笑。


    寧好卻沒有笑:“自己做生意的話,坑蒙拐騙至少沾一樣吧,那些吃喝嫖賭來者不拒的反而如魚得水。”


    聞斯峘半開玩笑地拍著胸口:“幸虧認識你的時候我不是個體戶,這第一印象可不得了。”


    走到出口處能看見室外的地方,雨還在下,於是掉頭。


    聞斯峘又說:“不過,即使我出去創業也不會單幹,肯定需要先組個團隊。”


    “找些擅長坑蒙拐騙的朋友合作嗎?”話接得飛快。


    他笑出聲:“這麽說也不是不行。”


    “投資人呢?做科技方麵的創新投入不小,得先有投資人買單……”寧好見他遲遲沒有插入話題,便索性道出自己的擔憂,“不會是你爸爸投資吧?”


    “不,不是他。我爸爸對於自己不了解的領域不會貿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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