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有辦法拆散人家合、法、夫、妻。


    這四個字重重敲在他心上,酸得快要爆炸。


    他隻能打電話給寧好去發瘋,現在立刻馬上。


    .


    寧好除了拿溫言軟語哄著他還有什麽辦法?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從。


    這一天來得太快,和聞斯峘剛熟悉了一點,最近又因為他忙著籌備婚禮很少見麵,又疏遠了。像這樣說話時常冒出敬語的關係,居然就要結為夫妻。


    婚禮當天早上起得早,鬧新婚走流程折騰一整天。


    下午到了酒店,迎賓前好不容易有點休息時間,寧好補好妝,想要一個人安靜待會兒,嘰嘰喳喳的化妝師和伴娘們才撤走。


    她長籲一口氣,也許是穿久了高跟鞋,生理期小腹墜疼,腰酸得快斷了。


    又想到晚上和聞斯峘在聞家昌的家裏住,供奉許多“大佛”,還有難關。


    正發呆,又有人走進來。


    她回頭看,是新郎,便坐著沒動。


    聞斯峘平時見寧好會特地打扮,也穿西裝,但是那些衣服和他的經濟水平匹配。西裝這種東西,一分錢一分貨,剪裁、質地一眼就能看出不上檔次。他今天結婚,新郎幾套行頭包含在聞家昌給的婚禮預算中,要和寧好的婚紗相配,都是頂奢的高定,因此也格外合身帥氣。


    寧好望著他由遠走近,無意識地抬手,用食指關節輕輕摩挲自己被唇膏拔幹的嘴唇。


    幾個小時前,他在接親的哄鬧聲中親吻她,蜻蜓點水碰了一下。


    當時她心裏沒有任何漣漪。


    現在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那是初吻,應該有不尋常的意義,就這樣一頭熱地結了婚,腦子裏鬧哄哄的,稀裏糊塗。


    但這一刻看見他,她忽然沉靜下來,覺得在這樁婚事裏,她也沒吃什麽虧。


    聞斯峘見她眉眼間凝重憂愁,人怔怔的,不知道她是累了,還以為她悵然若失,這會兒就開始思念李承逸,無名火竄起來,語氣中帶了戲謔:“你怎麽看起來不高興?結婚這麽痛苦?”


    寧好沒聽出諷刺,搖搖頭:“隻是沒想到會這麽辛苦。”


    聞斯峘朗聲笑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放聲大笑。


    她一臉錯愕,看他走遠,去用鑰匙開了個抽屜,拿了個牛皮紙袋重新走近。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當然比較辛苦,”他邊用手指繞開紙袋的線扣,邊玩味地說,“寧好,你早該想到啊。”


    寧好累得思維鈍了,還沒聽懂,隻是擰著精致的眉心仰頭望他。


    他冷笑著一張張抽出大幅照片,隨手扔到半空,再落到地上。


    照片扔完了,接著是一疊一疊的a4紙。


    好像葬禮上撒紙錢的動作,他眼睛盯著寧好,目光倨傲冰涼,笑道:“和李承逸戀愛,跟我結婚,我不知道你們在玩什麽情趣遊戲,也沒興趣知道。要拿我當冤大頭,你打錯了主意……”


    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有些圖像朝下,有些圖像朝上。


    寧好瀏覽過那幾張圖像朝上的照片,全是她和李承逸前不久在車庫拉拉扯扯。


    是那天。她想起來,還有點印象。


    她再抬頭時眼裏已含著慍怒,厲聲道:“你偷拍我?”


    聞斯峘樂不可支:“我沒那麽無聊。有沒有可能是別人主動給我的?畢竟你已經嫁給我了,你幹出這種事,我有知情權吧?”


    “我什麽也沒幹。”


    “那這些,總是你親手寫的吧?”他又取出一小疊紙,這次直接扔到她婚紗裙擺上。


    寧好低頭拿起一張,竟是她高中時在微博上寫的那些無主情書,該死,她還特地讓陸昭昭把後麵那些罵李承逸的都刪了,聞斯峘光看了剩下這些,當然會認為她對李承逸情比金堅,從過去到現在。


    “竟然是你在調查我?”寧好笑自己戒心太差,早該意識到他不是省油的燈。


    “也不是。”聞斯峘實話實說,“一直想跟我們換婚禮日期那家,是開公關公司的。查了你告訴我,應該是想讓我取消婚禮。”


    瘋子……


    寧好目瞪口呆,就為了個婚禮日期,世界上瘋子為什麽這麽多?


    “可我不會那麽做。”他把手撫到她臉上,輕輕握著下頜,把頭抬起來一點,“我這個人錙銖必報。你嫁給我,你和李承逸就到頭了。以後隻要他靠近你,我見一次揍一次,行使我做丈夫的權力。我會鬧得滿城風雨,反正我也沒義務給聞家留體麵。怎麽樣?就當今天是你們愛情的下葬日吧。”


    “有病!”


    她擋開他的手,從他腳下拽出無意中踩到的裙擺邊緣,把裙子上那疊打印紙抖下去,“今天結婚,你跟我清算高中的一點碎碎念?你自己高中花花腸子少嗎?許嘉文、徐笑,你跟我交待過?”


    聞斯峘沒想到她把這一閃而過兩個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關鍵時刻還能反咬一口,被攻擊得猝不及防:“……跟你這不是一個性質。我和她們現在根本沒聯係……”


    寧好粗暴打斷他的解釋:“我管你聯不聯係。結婚就結婚,談什麽感情?你該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


    聞斯峘擰起眉,確定自己沒聽錯。


    結婚不談感情,第一次知道她三觀這麽炸裂。


    “真是的,馬上要出去迎賓,我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跑來發什麽神經。”聽得出她怨氣好大,“早知道你情緒這麽不穩定就不跟你結婚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聞斯峘:“…………”


    好極了,他心說,她還有理了?


    寧好站起來,整理好婚紗:“木已成舟了聞斯峘,既然已經結婚我就不怕告訴你,我要報複你全家,讓他們付出代價。”


    輪到聞斯峘發呆。


    這還真是“大喜”之日,驚喜連連。


    “而你隻能和我統一戰線,因為你向你爸告狀也隻會連帶著被他逐出家門。這就叫婚姻,綁死了,一損俱損。”寧好拎起裙擺,踩著一地紙頁走到空地,回頭冷嘲,“你錙銖必較,怎麽不去報複把你從小遺棄的那個男人?嘁!”


    接著輕蔑地瞥了一眼滿地狼藉:“自己扔的垃圾自己收拾,收拾好早點出來。”


    說完,她精神昂揚地推門出去,仿佛裏麵什麽也沒發生過。


    聞斯峘呆了有五分鍾,一頭霧水。


    當彎腰撿起第一張紙時,他發現,自己確實是個戀愛腦。


    第11章 尾燈


    寧好一扇門一扇門推過去,房間裏沒有她要找的人,又逐一關上。


    八個穿相同衣服的伴娘,按理說目標很明顯,剛才打發她們走的時候恨不得她們人間蒸發,現在又頭疼一個都找不到。


    拖著不聽使喚的身體走了很遠,最後繞回明晃晃的大廳,發現她們已經像小蝴蝶一樣散落在婚宴大廳忙著張羅。


    寧好撲向陸昭昭,抓住救命稻草。陸昭昭問:“你怎麽了?臉白得像無常。”


    “有點肚子疼。”


    “啊——?”她捂嘴倒抽一口冷氣,“這麽不巧。怎麽是這個時間呢?”


    “提前了兩天。不說這個,”寧好拉她到人少處,壓低聲問,“上次讓你刪的微博,還能恢複嗎?”


    “不可能,”陸昭昭一說到技術就洋洋自得,“我刪的東西沒有人能恢複。”


    寧好:“…………”


    陸昭昭見她沉默,又見她一臉生無可戀,才突然反應過來:“噢——你想恢複啊?”她尷尬地撓撓頭,“我自己也恢複不了,刪得比較徹底。”


    寧好歎口氣,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剛才對聞斯峘不過虛張聲勢,根本沒給他還嘴的機會,他到底相信多少,買單多少,還未知。


    本來抱著一線希望,如果能把罵李承逸的微博複原,倒還有點說服力。


    “怎麽了?”陸昭昭看出她臉色陰晴不定,“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你又改變主意?”


    “我猜錯了。調查我的人不是聞家昌,而是聞斯峘。”


    陸昭昭眼睛瞪得銅鈴大:“便宜老公?哇——看不出來,不對,能看得出來,又符合刻板印象了,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多少有點變態!”


    寧好嘴角沉重,笑不出來。


    陸昭昭:“所以你們剛才為這個吵架了?他怎麽說?不會想退婚吧?這婚禮還辦嗎?”


    寧好仔細回想,這才覺得有點奇怪:“他沒說退婚,他說要是我再和李承逸往來,他就揍李承逸。”


    陸昭昭:“還有這種好事?每天讓他揍兩次,大仇得報。”


    寧好剛要開口說聞斯峘這人沒那麽簡單,被人叫住打斷。


    “寧小姐,你在這裏。”是溫斯特酒店的美女經理,帶著標準的禮儀笑容朝她走來,遞出保溫杯和一盒未拆封的藥,“新郎說你生理期不舒服,讓我找適用的藥。我拿了布洛芬,這裏麵灌了40度溫水,杯子是我派人新買的,你放心用。”


    聞斯峘?寧好無措地接過藥和水。


    和經理簡單寒暄一番,留話說待會兒還有服務人員給她送暖水袋到宴會廳門口,便去別處忙了。


    陸昭昭撕開和經理順手留下的巧克力,等她就水服完藥,掰了一塊給她吃,又給自己掰了一塊,好奇問:“便宜老公這是舉白旗示好?”


    寧好說不清,那個人琢磨不透。


    時間差不多時,雙方父母都到現場,站在宴會廳外分別迎接自己那邊的親友。當然聞斯峘那邊,負責接待的是聞家昌和李路雲,他生母雖然到場,但隻和姐姐們坐一起當客人。聞家昌不可能與離異二十多年的前妻出雙入對,前妻也接待不了他社會上那些朋友。


    寧好宴會廳一進門的喜慶背景板前與親友一一合影,伴郎互相招呼要去找新郎過來時,聞斯峘冒出來了。


    從聞家昌麵前走過,被數落了兩句:“結婚自己都不積極!”


    聞斯峘沒辯解,隻是笑笑,手抄著褲子口袋,漫不經心的笑。


    在寧好身邊站定,兩人沒說話上,立刻就有人來合影,拍完照對方說的祝語,也隻有寧好答,他無聲無息,好像和拍照用的背景板融為一體了。


    第一波賓客輪流合完影散向各桌落座,暫時沒人接上來的空擋。


    寂了幾秒,寧好目視前方,話卻顯然是對他說的:“謝謝。”


    “少套近乎。”他也沒看她,聲音又硬又涼。


    寧好:“…………”


    什麽人呐,誰先套近乎的……


    她站得近,捉到他的把柄:“你喝酒了?這麽早就喝?”


    “不喝笑不出來。”他把鍋往她那邊一甩,提醒她誰讓他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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