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


    “哦,是廣播,這也太吵了,”李思怡捂住聽筒,聲音一下子更清晰,“那你老公呢,現在有空嗎?”


    “……”


    “………………”


    路梔垂眼不過兩秒,被燙到般迅速抬眼:“……沒。”


    李思怡:“那我在他家家宴忽然給你打電話,他不能罵我吧?”


    “放心吧,他嘴現在很忙。”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什麽,她停頓兩秒,很快牽拉感從他齒間傳來,他鬆開,笑得脊背輕輕抖動。


    路梔臉頰瞬間漲紅:“別笑了……”


    李思怡:“什麽?我沒笑啊?”


    “……”


    路梔覺得還是要先,盡快結束這通電話:“除了找人過去,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李思怡:“那隻能讓住得近的小鄭去一趟。”


    路梔謝天謝地:“你讓人家好好休息吧,大晚上還加班。”


    “那怎麽辦嘛?”


    “這樣,我們之前不是下了一個遠程操控的軟件嗎,”路梔說,“你把密碼輸進去,看一下能不能遠程。我不確定默認設置還有效。”


    “那倒是好主意,幸好我出來帶了電腦,”李思怡說,“密碼多少來著?”


    路梔翻開備忘錄,還好記著了:0621。”


    身前的人微一挑眉,用氣音問他:“我生日?”


    路梔沉默兩秒:“……這個真的是巧合。”


    隻能說軟件的默認密碼是不是暗戀他。


    和前排離得太遠,路梔沒辦法後靠,否則會翻下去,因此隻好扶著車門做穩定,很快李思怡連接成功,一聲“好了”之後,她還沒來得及掛斷,手裏手機被人抽走,這邊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


    另一邊搭在車門上的手腕,也落入他手中。


    “捧著,寶寶,”他放過去之後,掌根托著她下巴,手指點一點她臉頰,“怎麽放下來了?”


    “……”


    *


    池塘內全是落雪,錦鯉仿佛都被冷到,蜷進深處,隻有池塘水位瘋長,濕皚皚一片。


    垂絲海棠不是花期,早已更替了新的花種,傅望在門外被吹得冷,半小時後也不見什麽動靜,躲進門口打開一局遊戲,玩得心猿意馬,這把遊戲太長,足足玩了一個半小時,等他疲憊地抬起頭時,也終於聽到聲音。


    路梔站在車門前,身上裹著他兄長那件外套,極大的溫差讓她站在裏忍不住發抖瑟縮,暖白色的複古貝雷帽毛絨絨地包裹住黑發,但額前的劉海和碎發還是被吹得飄飛,那張臉並不遜色於滿院造價不菲的置景,臉頰紅潤,眼底霧蒙蒙一片,看起來要哭,不知道是不是凍的。


    漂亮姑娘他其實見過不少,但這個實在漂亮得挪不開眼,身上披塊麻布都吹彈可破,我見猶憐。


    不知道撒起嬌來是不是更惹人心憐。


    他幾乎本能忽略了那件外套從何而來,不過數秒之後,有人從另一邊下車,手裏一條白色的羊毛圍巾,在她脖子上繞了好幾圈,她臉被蒙住,一把拉下來,但又沒什麽力氣地把手裏的空盒子扔他懷裏,傅望自己都嚇了一跳,然而他哥並不生氣,反而笑著接過,伸手去拉她。


    傅望坐在大廳裏,足足過了十多分鍾二人才進來,路梔手裏還捏著一顆雪球,他聽到沉穩些的男聲問:“還能走?”


    路梔:“你剛怎麽不知道問呢?”


    她手裏雪球拋起,其實手腕托久了也有點酸,下一秒看到傅望的臉,嚇了一跳,雪球也砸在地上。


    路梔把圍巾多卷了兩圈,加快腳步上樓。


    傅言商看了他一眼,傅望本以為會說些什麽,這樣自己也好問一問你們剛剛去哪裏幹什麽了,但就隻是瞥了一眼——


    傅言商腳步沒停,上了樓梯。


    傅望:“……”


    *


    臨近過年,各處都熱鬧起來,路梔挑了個時間,和李思怡給大家準備好新年禮物,按次序放在工位上。


    祖宅年味兒更濃,四處被重新布置一番,她收了不少紅包,吃完年夜飯,就在大堂陪老人家看春晚。


    她已經好久沒看過了,偶爾會刷到一些片段,除非有比較喜歡的藝人才會看上一看。


    祖宅開了地暖,她就穿一件很薄的絳青色毛衣,窩在沙發角落,看著並不好笑的小品,撕開一袋薯片,打了個嗬欠。


    傅言商:“困了?”


    “有點兒。”


    平常這時候她其實不困,但節目太無聊,又不好幹點別的分散注意力,困意就跟著水漲船高。


    傅言商肩膀靠過來,她抵著分神去聽小品,起先還能聽到幾句台詞,漸漸就被從聲音中剝離開來,聽不真切。


    傅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全坐在電視機跟前,隱約有聲音響起,在跟丈夫竊竊私語:“路家那小姑娘睡著了,不跟你侄子說一下把她叫醒?我們家可是要守夜的,哪天大家不是硬撐到早上六點的。”


    “我不說他也知道,再說了,老爺子就坐那姑娘旁邊呢,不能睡我爸會叫她的。”


    ……


    路梔閉上眼的第八分鍾。


    傅言商抬了抬手:“您把左手邊那毯子給我一下。”


    傅誠:“幹什麽?你才多大就怕冷?”


    他不說話,側了側眼,小姑娘正靠在他肩上睡熟,手裏還捏著那袋沒吃的薯片,眼睛閉著,呼吸均勻。


    傅誠遞過毯子,但語氣不算太好:“這毯子這麽薄能頂什麽事,著涼了怎麽辦?”


    “知道了,一會兒抱她上去睡。”


    跨年前十分鍾,四下聒噪起來,電視裏也在醞釀著新春祝福,傅望放下手機一抬頭,暗色花紋的毛毯下,傅言商正橫抱著她站起身,那姑娘頭側進他衣領裏,擋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方極小巧的下巴,閉著眼像是睡著。


    光線被擋著,因此睡得很香。


    他一驚,轉頭和大家麵麵相覷,傅家從來都要守夜,上到老爺子本人,下到他們這些小輩,連同叔叔嬸嬸都是得把春晚看完的,哪有人敢中途睡著,他哥沒跟她說麽?


    可他哥怎麽會忘記這種事?


    他轉頭去看爺爺,傅誠正樂嗬嗬地看著晚會相聲,身旁兩個人走了也不知發沒發覺,過了一會兒,傅言商才下來。


    傅誠:“門關好了嗎?”


    “關好了。”


    “那就好,過年家裏人多眼雜,雖然都是認得的親人,但也不能就把門敞著,不然多危險。”


    傅言商:“您每天要操的心真多。”


    “……”


    新年從傅誠敲的第一下桌拉開帷幕。


    傅望還以為今年解放,轉了鍾就能回房間休息,誰知道打瞌睡的第一秒就被抽醒,傅誠殺雞儆猴:“困了是吧?困了去陽台上吹風清醒清醒!”


    “還有你們!都別給我耷個臉,平時晚上熬夜、玩手機、打麻將比誰都積極,過個年熬不動啦?”又哼一聲,“我告訴你們,我每年都這麽過來的。”


    臨近一點,春晚結束,開始重播。


    眾人靠喝茶清醒,傅望轉頭,隻有傅言商低頭看筆記本,還能不被老頭子揍。


    早上五點,新年早飯,吃完後才得以回房休息,祖宅在六點準時安靜下來。


    路梔在困倦中感覺到被子被拉開,睜開一點兒縫隙,傅言商正換好睡衣躺下來,房間裏的暖氣來得慢,她不自覺把被子拉一點過去,勻給他自己的體溫:“……幾點了?”


    “六點多。”


    她暈乎乎地:“怎麽現在才睡……”


    她這邊被子太冷,隻好往他那兒擠一點,擠著擠著手臂就被搭在他肩上,她迷迷糊糊地吃進去,說的話近乎睡著囈語:“……你又幹嘛。”


    “寶貝暖和,”他說,“取會兒暖。”


    騙人。


    他明明……好燙。


    路梔是典型的睡眠有時限的人,一天要睡夠九小時,除非有鬧鍾,否則不會自然醒。


    中途被打斷,再醒已經是十一點了。


    窗戶太隔音,她拉開門,才聽到底下有小孩子的尖叫。


    ……連小孩兒都醒了。


    她硬著頭皮下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一覺睡到現在的事情,但好在一樓大廳沒有人,她窩進小餐廳,傅言商讓阿姨給她下了碗餛飩。


    他倒是起得早,路梔一邊動勺子一邊問:“你幾點起的?”


    “隻比你早一點。”


    她不知道全家都是六點多睡,十點準時起,這是老頭子對新一年的虔誠,於是道:“我本來也可以早起的。”


    窗外,大家正在給每個小亭子貼對聯掛燈籠,她咬掉一隻小餛飩:“說好九點鍾之前不弄的……”


    “寶貝那時候說話了,”他把她抱身上,神色散漫地說,“以為你醒了。”


    “……”


    開機之後接連接到兩通電話,她親哥親姐,詢問她回去的時間。


    路嶼還給她包了個大紅包,路梔問:【你手頭上不是沒錢了嗎?】


    路嶼:【沒關係,給你轉完之後哥會自己去喝西北風。】


    路梔:【……】


    她給他回過去一個大的,路嶼受寵若驚:【!!還是妹寶疼哥哥。】


    路梔:【傅言商的錢。】


    她本以為路嶼會很冷酷地退回來,沒一會兒,收到新消息:【謝謝妹夫的饋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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