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明端


    孔慶東的人氣是借《47樓207》、《北大情事》旺起來的,我接觸他,卻緣於那篇《遙遠的高三·八》。對於我這個一直期盼上中文係卻陰差陽錯成了工科生的“苦難兒”而言,孔慶東是帶給了我一種悠遠而親切的回憶,或者自我沉迷的憧憬吧。我想大言不慚地說我從氣質上走向了孔慶東,盡管也許隻是追尋。


    孔慶東號稱“醉俠”,醉俠之重,表在於俠,實在於醉。俠而不醉非俠也。古有張旭三杯落腹“脫衣著帽王公前,揮毫落墨如雲煙”,蘇東坡“酒酣胸膽尚開張”、“西北望,射天狼”,今有孔慶東醉中調人侃情浪漫宣言。可見醉向來與豪放、灑脫、酣暢相關,實乃千古痛快之事。讀斯文也,則文不醉人人自醉。我非豪飲之士,肉身逢酒即“全國山河一片紅”,然醉是境界,不是形態。身醉為虛,心醉為實。俠之高者“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中者“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我輩小兒神因文騁,意為文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醉步翩躚,料也無可厚非。


    讀孔慶東有三醉:一曰陶醉,醉於人情;二曰迷醉,醉於物事;三曰沉醉,醉於意氣。孔慶東的真俠義處,真引人處,還在於以北大為素材的調情戲人之作。作者與生活人事極為迫近,所謂息息相通,故涉筆成趣,妙義橫生。《17樓207》群生譜被抒寫得可歌可泣,繁遝中有一分悠閑,俗囂中有一絲清雅,無意中有一記沉實,戲謔中有一種深思。諸如跳脫鬼氣的毛嘉,老實堅忍的老李,才子兼牌聖小黃,篤定執著的大春等等,開卷能聞其聲色,閉卷亦可感其精神。《北大情事》裏更是一群個性一塌糊塗的情聖,那個後現代意識的多情才子,能為昔日女友狂寫200封情書,金石之情足以笑傲當代視愛情為遊戲的大學生,而才子經曆情天恨海大劫難後竟登載征婚啟事,每日赤著毛腿盤坐在床上以“蘭花指”或“鷹爪功”開拆求愛信,更令人驚詫不已。他究竟是痛定思痛的揮戈奮擊,還是劫波度盡的大徹大悟,非外人可言道,可前後景況都自成境界,各立風騷,卻讓人不勝唏噓。《北大情事》裏的哥們似乎都是精神層麵上絕對意義的獨裁。“我想誰是誰”的小文,把愛情喊叫成一種生活的點綴,愛誰是誰或者幹脆未曾有愛,歇斯底裏的超脫,踽踽獨行的落寞,大學中人最能感應那份騷動的無奈。當然最搞笑的還是阿長,這個與魯迅《阿長與山海經》裏的長媽媽齊名的東北大漢,窮年累月以一雙熊掌孜孜不倦地捧讀瓊瑤,映著連吐痰帶嘔血佝僂在蚊帳裏看武俠的瘦書生,滑稽可笑之餘,也別有一點辯證的況味。


    孔慶東是北大名教授嚴家炎先生的博士,錢理群先生的開山碩士,高門大堂,得其天時;又生活在北大這中國第一學府,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得其地利;加上浪跡天涯三年,策馬揚鞭,引吭高歌,行盡山水,交遍友人,更得人和。天時地利人和,占盡風流,下筆縱文,自是英豪駿爽,使讀者感佩,眾人折腰。像我待在謹實枯寂的工科院校,歆羨他那搖曳多姿有滋有味的大學生活,而諸多文科生想必又羨慕那瀟灑倜儻的行止,所以孔慶東為人為文均深得大學生之心,也不足為奇了。


    中國大學生多數無聊,可於無聊中玩出生趣者有二:孔慶東和餘傑。二人同為“北大雙傑”,前者擺弄抽屜文學,後者鼓呼桌麵文學。總之,都在依托一種形式,闡發一種思想。用孔慶東自己的話是:“橫看莊嚴豎看荒誕”、“可葷可素”。其實說到底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都得拿去給人看,瞧人家的臉色,誰都沒有囂張到遺世高蹈的份兒上,這說起來或許也是種無奈吧。


    孔慶東有句話頗為經典:您的菜齊了。他的菜齊了,可以端出來了,可中國還有那麽多大學那麽多隱藏的大廚師,那些菜啥時候才能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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