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話,好像根本就沒有邏輯。


    既然不認識,就沒有殺人動機了,總不能說,張嘉是個殺人魔,他是在隨機殺人吧?


    嚴姿勉強跟上林瑄禾的思路,她努力發散思維,發揮自己的聯想力,磕磕巴巴道:“難道梁國靖就是想給父親報仇,所以才綁架蔣莉?為的是殺害蔣莉,讓張嘉痛苦?”


    林瑄禾笑笑,“那蔣莉也太慘了,真正的報複,應該是讓張嘉去死才是。雖然你說的這種情況的確是有可能的,但我還有其他想法。”


    這一回,嚴姿的思維也發散不起來了。


    林瑄禾直截了當道:“我們見到張嘉時,他表現得很痛苦,而且他認為我們是因為蔣莉死了才去找他,你們還記得嗎?”


    嚴姿點點頭,“是這樣,這太奇怪了。”


    “在張嘉的心裏,蔣莉已經是死人,可是這太奇怪了,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小李猜測道:“會不會是他發現蔣莉失蹤很久了,所以認為她已經遭遇不測?”


    “這要在張嘉知道蔣莉失蹤的前提下,才能成立,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不可能?”


    林瑄禾解釋,“他見了我們,迫不及待地想露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表達了自己這個月一直留在家裏的意思。我們也詢問了周圍的鄰居,這一個月,張嘉的確很少出門,準確的說,鄰居們都表示,根本沒見過他出門。”


    “這就說明,張嘉要麽是沒出門,要麽是在偽裝過後偷偷出門,或者說,他也有可能是在夜深人靜,大家都睡著的時候,偷偷溜出去了。”


    小李恍然大悟,“如果他沒出門的話,就不會知道蔣莉失蹤這件事,而且如果他知道蔣莉失蹤了,一直留在家裏也不妥。”


    “對,”林瑄禾說,“他表現得如此愛蔣莉,如果得知蔣莉失蹤,肯定會出去找的,躲在家裏是一個違和的行為。他沒去找人,本身就是一個異常行為,需要注意。至於偷偷溜出門這種情況,就更說明他隱瞞了一些事,該好好查一查了。”


    嚴姿問:“蔣莉失蹤這件事,是張嘉安排的嗎?”


    林瑄禾篤定道:“他一定是知情的,而且在他知道的情況裏,蔣莉不應該是失蹤,她應該是遇害。否則張嘉見到我們的反應,就說不通了。”


    “但是,蔣莉在這段時間,是一直和梁國靖待在一起的,梁國靖是實施綁架的那個人。這說明梁國靖和張嘉他們是相識的,在蔣莉這件事上,他們一定商量過什麽。我之前就覺得對許春英的拋屍行為很矛盾,凶手可能有兩人。”


    田琳有些理解,但又不是完全理解,“所以凶手就是梁國靖和張嘉?”


    林瑄禾再度搖起了頭。


    田琳詫異道:“你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嗎?”


    “起碼在蔣莉和梁大勇的案子上,凶手應該隻有一個人。”


    “為什麽?”田琳不解,“你不是說,是他們倆一起拋許春英的屍體嗎?”


    林瑄禾說:“是,但是許春英的案子要暫時放在一邊。”


    見其他人看起來都不太認同自己的話,林瑄禾便用簡單的語言表達道:“我們先說回蔣莉的綁架案。張嘉認為蔣莉已經死了,所以他和梁國靖商量的一定是,要把蔣莉抓走,然後殺了蔣莉。而張嘉又有不在場證明,或者說,他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他的不在場證明,這說明張嘉大概率是沒參與綁架的。這件事,隻要把蔣莉的嘴撬開就能知道真相了。”


    小李的腦袋已經轉不動了,“你等等,你的意思是,張嘉和梁國靖一起合作,合作的內容是讓梁國靖去殺蔣莉?張嘉自己搞不在場證明,躲避追捕?”


    林瑄禾道:“是的。”


    “那梁大勇……”


    林瑄禾說:“也是張嘉和梁國靖合作,不過內容相反,是張嘉去殺人,梁國靖給自己找不在場證明。”


    一時間,辦公室內的人都沉默了。


    這是什麽殺人方式?他們從未聽說過。


    林瑄禾卻是在後世見識過的,有一段時間,這個方法在影視劇中很火。


    她一開始也沒想到,真的會遇到這樣的案子。


    林瑄禾說:“總結一下,這應該叫做交換殺人。”


    兩個不認識的人一起合作,將對方憎惡的人殺害,擺脫自己的嫌疑。


    因為殺人的人與死者之間毫無關係,警方就很難開展工作。


    小李倒吸一口涼氣,“瑄禾啊,你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大膽了。”


    林瑄禾說:“再查一查就知道了,現在還有很多個方向可以查,比如張嘉最近有沒有去買斧頭,或者說張嘉家中的斧頭在哪裏。還可以找梁大勇案的目擊人,讓他去指認張嘉。”


    一旦有了嫌疑人,案子查起來就容易多了。


    晏昀見大家夥兒都沉默著,難得開口道:“我們的想法基本一致,仔細盤一盤張嘉的反應,我隻能得出這個結論。好了,不要愣著了,田琳,你去查斧頭這條線,我去找目擊證人。林瑄禾,你留在局裏,關著的那三個人想審誰隨你,但一定要審出點兒什麽。嚴姿跟著林瑄禾。”


    雖然田琳幾人一時間還無法接受“交換殺人”這一說法,但晏昀已經布置好任務,他們隻能接受。


    晏昀隨手拿了件外套,提著領口向外走去。


    剛出院子,迎麵便撲來一道猛烈的風。


    他穿好外套,正要去找自己的自行車,忽然看到大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晏昀怔了一下,走過去,“趙阿姨,你怎麽來了?”


    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人正是趙淑佳。


    如今天氣已經暖和多了,但趙淑佳要風度不要溫度,直接穿著裙裝出門,所以現在冷得直發抖。


    晏昀脫下外套,交給趙淑佳,“您先穿我的衣服。”


    趙淑佳擺了擺已經凍僵的手,艱難道:“不用,我一會兒就回去了,我就是來說幾句話。”


    晏昀隻好說道:“我帶您進去就是了,至於瑄禾想不想見您,我也不知道。”


    趙淑佳苦笑道:“我是來找你的。”


    晏昀一怔,“找我?”


    趙淑佳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地說道:“阿姨知道你對我們瑄禾有點兒那方麵的意思,你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對你的人品,我是很放心的。如果瑄禾也想和你在一起,你倆的事情,我肯定同意。”


    晏昀的小心思飄了起來。


    今天真能遇到好事啊?


    趙淑佳接著說道:“你別有心理負擔,我就是表達一下我的想法而已。而且……我有事想找你幫忙。”


    晏昀笑得十分乖巧,“您說,隻要我能幫得上,我一定幫。”


    “你……”趙淑佳歎口氣,“我們家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就直說了。你幫阿姨勸勸瑄禾吧,我真的很想彌補她,你就勸勸她,讓她接受我,好不好?”


    第92章


    趙淑佳表達完自己的意思, 期待地看著晏昀。


    晏昀能看得出來,趙淑佳的目光是真切的,她是發自肺腑的。


    自從溪家的事情被揭露,趙淑佳就經常往局裏跑。


    林瑄禾對她的態度算不上差, 但也十分冷淡, 她對趙淑佳, 就好像看到了普通的路人。


    晏昀甚至覺得,林瑄禾連恨都不恨趙淑佳,這種無愛無恨的關係, 似乎更可怕。


    晏昀能相信,趙淑佳的確是悔恨了, 她也是真的想補償林瑄禾。


    不然也不會天天帶著各種首飾、各種錢來找她。


    見晏昀一直不吭聲, 趙淑佳歎著氣道:“阿姨知道, 以前的確是阿姨做的太過分,也沒想過去了解她究竟過的什麽樣的日子,隻惦記著讓她做個能讓我有臉麵的好女兒,實在是太自私……但是你也知道, 茵茵的確很優秀,我實在是沒法不去對比。”


    剛把林瑄禾接到家裏時, 趙淑佳多少有些抵觸心。


    林瑄禾與林茵的差距實在太大,林茵既有教養、頭腦又聰明, 是典型富養起來的女孩子。


    而林瑄禾卻完全相反,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鄉土氣。


    那會兒,趙淑佳隻能想到,若是讓旁人瞧見林瑄禾的樣子, 可能會笑話她不會教養女兒。


    趙淑佳一輩子沒有工作,她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就是生兒育女,若是再否認她這一點,她好像就一事無成了。


    想到這些,趙淑佳就愧疚得發慌。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林瑄禾的原諒。


    晏昀聞言,擰了擰眉,“阿姨,瑄禾是在農村長大的,你規定的一些習慣她的確不知道。但我不認為這有什麽,城市有城市的好,農村有農村的好,您是不是對農村誤解太深了?沒有農村地裏種的糧食,城市怎麽可能有今天的發展?再說了,環境不同,性格、舉止也會不同,出身好的人,不必為衣食擔憂,她就是有顧及禮儀的餘力,您這不是歧視出身嗎?”


    晏昀直接揭穿了趙淑佳的小心思,說得她羞愧難當。


    七十年代時,她這出身才該是被唾棄的,幸好她丈夫人好,孩子也好,一直被庇護著,才能安穩走到今天。


    可即便如此,那些年她也沒少遭人白眼,即便是現在,還總有人嘲諷她是資本家。


    被別人嘲諷的時候,她心裏可氣壞了,又不敢光明正大表現出來,那幾年可沒少吃苦。


    現在她卻也開始嫌棄別人的出身了。


    趙淑佳羞愧道:“你說得對,是阿姨的錯,是我沒能給瑄禾一些寬容。我已經知道錯了,張嫂也被趕走了,現在家裏都挺好的,所以你能不能和瑄禾說說……”


    她試探地抬起頭,期待地看著他。


    這主意還是鄰居給出的。


    鄰居看出晏昀好像對林家的小姑娘有意思,就勸趙淑佳來找晏昀幫忙。


    晏昀可是瑄禾的領導呢,領導說話,瑄禾總不能不聽吧?


    而且晏昀如果真喜歡瑄禾,那肯定是要和趙淑佳維持好關係的,一定會答應。


    趙淑佳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找了過來。


    然而晏昀給出的答案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極為冷靜地回答道:“阿姨,這是你和瑄禾之間的事情,我不是當事人,沒有發言權,沒法幫您。”


    趙淑佳隻覺得自己是被冷風吹多了,耳邊風聲呼呼地響,有些聽不懂晏昀的話,“你不願意幫阿姨?這對你來說隻是小時,小昀啊,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


    晏昀道:“我的確沒法幫您,我沒有經曆過苦日子,從小到大也沒被人看不起過,我憑什麽對這件事說三道四?阿姨,您過的應該是和我差不多的日子,或許您到現在也不能完全理解,更何況是我這個外人。”


    “也許您覺得,我說的話她多多少少願意聽,您可真是想錯了。第一,她是個有主見的、獨立的人,她會思考,不會完全聽我的話。第二,我也不願意說,所以您還是找別人吧。”


    晏昀說完,左右看看,“您要是不想進去,我就先走了,還有案子要辦。”


    趙淑佳尷尬的都忘了開口回應。


    晏昀見狀,禮貌地微微鞠躬,然後大步離開。


    冷風舒卷而來,趙淑佳站在風口,現在的她,不僅是身體冷,心也是冷的。


    不是因為晏昀拒絕了她,而是……就連晏昀這個外人,都懂得站在林瑄禾的角度為她考慮,而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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