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強到底是不滿地看了過來。


    可見林瑄禾目光森然,張偉強一時竟真被這小姑娘鎮住。


    他收起戲謔地笑容,說:“老太太不樂意看見我,要我說,她就是不知足,老老實實的跟我一起享福就得了——”


    林瑄禾打斷他,“花不來殺人搶的錢,那是她有良心,別廢話,繼續說。”


    張偉強幾人所做之事,林瑄禾之前已經猜得七七八八。


    他和秦小虎、蘇正生是最早認識的,一起做了幾起案子,趙有才後來才加入。


    趙有才意外與蘇正生相識,在偶然間發覺蘇正生可能在做這方麵的事情,對此張偉強是非常不滿的,但蘇正生好像很想帶著這個小弟。


    他們幾人合夥做了多起案子,殺了人就埋在三棵樹附近,秦小虎在那邊躲了很久,從未見過人。


    直到幾年前,盧遠找到蘇正生。


    盧遠在外賭博輸了不少錢,找盧平幫忙時,盧平卻不肯填補他的窟窿,盧遠就起了殺心。


    盧平若是死了,盧家沒人能接下這份家業,隻有盧遠可以。


    盧遠便將盧平偷偷私會情婦的消息告訴了蘇正生,甚至還去借了一大筆利息極高的錢,還承諾事成之後再給一部分。


    幹完這一票,再加上以前賺的錢,他們幾個人能衣食無憂一輩子。


    盧遠規劃得很好,殺了盧平,拿到家業,他也能成就一番事業。


    他唯獨沒有考慮過,他的能力是否夠用,以及他的惡習能否改掉。


    盧家一落千丈。


    “我和小虎不樂意再摻和那些事情,蘇正生的那混蛋兒子倒是很有出息,平時裝得人模狗樣不和我們為伍,一看親爹拿到那麽多錢就變了一副嘴臉。他拿著他爹沾了血的錢去創所謂的業,半死不活的時候就拉盧遠墊背。盧遠的把柄握在人家的手裏,他又是個慫包,敢不聽嗎?他弟弟那點兒家業都叫他敗完了!”


    這些林瑄禾都想到了,聽張偉強說完,並不太驚訝。


    難怪當初的作案方式突然發生變化,是盧遠摻和進來了。


    “你們中間明明停了幾年,為什麽又開始殺人了?”


    “沒錢了唄,”張偉強理所當然道,“錢哪兒夠花?趙有才最先來找我們的,我們一合計,除了蘇鴻光那個死孩子,我們都是隻出不進,是得多考慮考慮,就決定再幹幾票。”


    林瑄禾將張偉強所言一一記錄好。


    她放下鋼筆,看過去,“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張偉強說:“該說的我都說了。”


    “今天是怎麽回事?”


    “還用說?”張偉強憤憤道,“蘇鴻光那小子這些年沒少利用我們,凡是擋他路的都要除掉,他讓我們幫忙解決了姓林的,說會給我們一大筆錢遠走高飛,我們怕他不認賬,特意把姓林的帶去了他家關著,姓林的提醒我們,一直有人在跟蹤我們,就是小兔崽子身邊的人!他根本就沒把我們當長輩,沒相信過我們!既然他無情,就別怪我們無義!他能坑盧遠這麽久,我們怎麽不能?!”


    林瑄禾神色複雜。


    先不說蘇鴻光究竟有沒有派人跟蹤他們,就說蘇鴻光找他們幫忙殺人這件事,既然已經找了張偉強和秦小虎,何苦再找一個人去監視、殺害這三人?


    總歸張偉強和他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用他們不是更放心?


    張偉強的話,顯然是修飾了自己。


    究竟是蘇鴻光先不義,還是張偉強發現勒索能拿到更多錢才如此,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了。


    張偉強和秦小虎認為蘇鴻光是想殺他們滅口,於是張偉強將蘇鴻光的孩子綁走,在帶林清鈺離開的途中給兩家分別打了勒索電話。


    他們在南邊的住處是隱蔽的,從來都沒告訴過蘇鴻光,可蘇鴻光顯然比想象中更了解他們。


    剛到家沒多久,便有人在黑暗中摸了進來,打鬥過程中,林清鈺趁亂帶著蘇逸逃跑。


    林清鈺早先已經受了傷,他們對他的警惕性低,沒想到他會趁亂逃走。


    蘇鴻光找來的人身材高大,就連秦小虎都不是對手,更不用說張偉強。


    幸好他發現林清鈺逃走,急急忙忙追去,張偉強才能保住性命。


    至於他們幾人現在跑去哪裏了……沒人知道。


    張偉強最樂意交代的,是蘇鴻光讓他們解決的人。


    除了林清鈺,還有兩人,都是未結的懸案。


    二十四個人,正好對上。


    林瑄禾最後問道:“你就真的沒其他的想說的了嗎?”


    張偉強閉上眼睛,“該說的我都說了,你還想讓我說什麽?”


    林瑄禾道:“人數不對。”


    張偉強拉起被子蒙住頭,聲音悶悶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林瑄禾知道他不會再說了。


    不管他說什麽,都是死路一條,他連坦白從寬的機會都沒有。


    林瑄禾強行拉下張偉強的被子,“你心裏很清楚我在說什麽,張偉強,秦小虎聽你的,你和蘇正生不和,你瞧不起趙有才,趙有才又和蘇正生關係更好,你們四個人一個小團隊,卻分成了兩撥,有兩個小領導?”


    若是張偉強和蘇正生和睦也就罷了,偏偏他還厭惡蘇家。


    若真如此,這個小團體早就該分崩離析,他們殺的基本都是落單的人,根本不需要四個人湊在一起。


    所以係統裏查到的內容是對的,一定還有第五人,這個人讓張偉強和蘇正生都信服,他們心甘情願跟著他。


    現在張偉強甚至還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然而無論林瑄禾如何逼問,他都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與此同時,晏昀那邊傳來了消息。


    他們已經找到林清鈺和蘇逸,抓人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晏昀受了點兒輕傷。


    不過蘇鴻光雇來的人口風不緊,很快將事情和盤托出。


    他是在蘇逸被帶走後,蘇鴻光才聯係他,讓他救回孩子,解決掉張偉強和秦小虎的。


    蘇鴻光得知兒子被綁架後,的確沒去籌錢,他根本就沒想給錢。


    很快,蘇鴻光被捉拿歸案。


    林瑄禾顧不上蘇鴻光,先去了一趟醫院。


    林清鈺的病房是單間的,裏麵除了病床外還有一個床頭櫃,以及和宿舍裏差不多的儲物櫃,裏麵堆滿了趙淑佳帶來的東西。


    林家人難得聚得這麽齊。


    林瑄禾到時,林清鈺剛醒過來沒多久。


    他腹部被秦小虎刺傷,用的就是在蘇鴻光家找到的小匕首。


    索性他躲得快,沒有傷到要害。


    林清鈺是個體麵的人,不管何時何地,都會將自己收拾幹淨。


    他的眼睛永遠是鎮定自若的,看著他的眼睛,就會覺得有光芒在照耀著自己。


    現在他卻滿臉倦容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色更添沉氣。


    不太聽話的老媽和弟弟妹妹現在一個比一個乖巧。


    見林瑄禾進來,林清鈺朝她招招手,“曾澤……怎麽樣了?”


    林茵聞言很是羞愧,“哥,他做出了這種事,你還關心他的安危。”


    林清鈺沒有回答。


    林瑄禾說:“他破壞現場,還有以前犯過的一些事,要進去待幾年。”


    林清鈺這才看向林茵,“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你對他就死心吧。”


    林茵:“……”


    合著隻是擔心她又去找他啊?


    林茵認真道:“我想過了,曾澤說什麽我都不會信了,即便他來道歉,也隻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哥,等你好了,我就出去工作了,這次是我錯了,總是想較勁,等我賺到了錢,變得更好了,再回來。”


    林茵很感激林瑄禾。


    如果不是她任由曾澤又去演了那麽一次,林茵可能真的控製不住自己。


    曾澤從未在她麵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麵,更沒聲淚俱下的道過謙,林茵還以為他是真的知錯了,以為他能改。


    如果不是林瑄禾拉了她一把,後果不堪設想。


    發生這種事,林茵沒顏麵再待在林家。


    林清鈺卻淡淡道:“咱們家還不需要你去賺錢,你就老老實實去做些想做的事情,你結婚的事,我不管,但對方起碼要是個正常人。”


    林茵眼眶微紅。


    趙淑佳聽著這些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來她習慣性地依賴林清鈺,卻似乎忘了關心他。


    林清鈺獨來獨往,什麽事都自己動手去做,趙淑佳最多給他做頓飯吃。


    這次林清鈺被綁架,警方詢問她林清鈺平時接觸過的人、有沒有仇家,她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細細想來,她甚至連林清鈺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不管她做什麽,他都不會有任何不滿。


    小時候似乎也是如此,在林茵和林景一吵著要吃什麽好東西時,林清鈺從來都是沒有意見的那一個。


    趙淑佳不忍道:“你總是惦記別人,你呢?我記得小晏說過,你挺喜歡他那份工作的。”


    林清鈺安慰趙淑佳時,語氣甚至都沒什麽起伏,“我現在做的事情,我也很喜歡,不用顧慮我。”


    說著,林清鈺看了眼林瑄禾。


    連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母親都沒察覺到的事情,這丫頭卻更早的察覺到了。


    林瑄禾見他看自己,笑眯眯道:“我哥可厲害了,在三個人眼皮子底下溜了出來,還沒被人家找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清鈺越是淡然,趙淑佳看著越心痛,她痛恨自己的無能,更痛恨她把無能當做理所當然。


    她這一輩子,隻顧著享福,隻顧著講究那些禮儀教條,什麽都沒做過。


    趙淑佳偷偷擦幹淨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道:“我真不明白,咱們遵紀守法的,怎麽也有人看不慣你?”


    聞言,林瑄禾嚴肅起來,“哥,現在還不是完全太平的年代,你賺錢多,就有人眼紅你,以後真的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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