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生和晏漪之中,徐廣生是尋找的一方, 沒必要躲在山洞裏。


    那具男屍應該就是徐廣生五人團隊的最後一人, 他與徐廣生一起進山尋找晏漪。


    二人都命喪於此, 林瑄禾實在沒法欺騙自己,說這一切都隻是意外。


    警員在前麵帶路,林瑄禾一行人匆匆趕到山洞。


    山洞的入口比較隱蔽,離上山的主路有十米遠的距離, 洞前還有樹枝遮擋,不僅不易察覺, 即便是被看到,也不會有人多想什麽。


    像這樣的山洞, 在青龍山裏多得是。


    最先找到的警員已經清理出一條小路來,在前麵引著晏昀走過去。


    也不知怎的,晏昀鎖眉盯著山洞的洞口,心中居然是一片空白的。


    他好像一個深處叢林深處的人, 在重重迷霧之中,四麵八方皆是黑暗無邊的路, 辨不出方向。


    晏昀工作多年,從未有一個案子讓他像現在這樣,既希望能找到線索,盡快抓住真凶,又希望有些事能隨之淡去。


    知道不對,但總是免不得要這麽想。


    走進山洞前,晏昀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湛藍的天上綴著幾縷縹緲的白雲,夏季的青龍山鬱鬱蔥蔥,秋季也毫不遜色,餘光瞥到的每一角都美不勝收。


    他現在麵對的是一個未知數,走進去以後,真相便會漸漸清晰。


    是與不是,昭然若揭。


    晏昀神思遊離,走起路來都漫不經心。


    就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緒飄到了何處時,手腕被冰涼的手指牽住。


    晏昀恍然回過神來,鬆怔地低下頭。


    林瑄禾拉著他的手往裏走,什麽都沒說,但目光堅定。


    看著林瑄禾的模樣,晏昀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不管這件事是否與晏漪有關,隻要她好好活著,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其他事情,該由他這個做哥哥的來盡力解決才是。


    晏昀的呼吸平穩了些。


    山洞內的情況不太樂觀。


    由於洞口狹窄,又有樹枝遮擋,洞內的光線並不算好。


    林瑄禾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看清洞內的陳設,包括那具屍體。


    她沒有立刻去檢查屍體,而是在山洞內檢查起來。


    山洞內堆著一些幹草,地上還有吃剩的果皮,果皮尚未完全幹枯,應該是這兩日有人留下的。有人在這裏居住了兩日,才剛離開沒多久。


    林瑄禾心裏有了數,才去看屍體。


    晏昀已經在屍體胖蹲下,“是二牛,徐廣生的手下,已經死了有些時間了,應該是……昨晚的事,屍體情況比徐廣生稍微好一些,死亡時間要比徐廣生晚一些。”


    “也就是說在徐廣生遇害以後,二牛還在繼續找晏漪?”林瑄禾在晏昀對麵蹲下,“二牛的死因是……”


    林瑄禾檢查了二牛的瞳孔、舌苔,接著又輕輕撫摸了下二牛脖子上的勒痕,“機械性窒息死,凶器是……”


    林瑄禾撿起落在一旁的皮帶,“凶器就是這條皮帶。”


    晏昀蹙蹙眉,“晏漪的力氣在女生裏也算不得大,她無法獨自製伏一個成年男子。”


    除非有其他情況。


    林瑄禾瞄了一眼二牛的衣服,上半身的領口被扯爛了大半,外套在地上丟著,還被人踩了幾腳。褲子上沒有腰帶,扭扣和拉鏈都是解開的。


    他仰麵倒在地上,眼睛睜得溜圓,死不瞑目。


    “凶手是在背後襲擊二牛,就當時的情況來看,如果山洞內躲藏的是晏漪,二牛不該信任晏漪,將背後交給她。除非……”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概率很高。”


    嚴姿見林瑄禾一直留意二牛的衣服,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他該不會是想在這種地方做那事吧……”


    林瑄禾道:“暫時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用皮帶做凶器,很難不往那方麵想。”


    說著,林瑄禾偷偷敲了敲水泥大寶寶。


    水泥大寶寶打了個哈欠,道:“今天的活兒可真多呀,小禾禾,我們昨天晚上聽刀哥講故事,很晚才睡的,你要補償我一頓大餐哦。”


    林瑄禾聽著凶器們有滋有味的生活方式,著實羨慕了一翻,順便在心裏想著——總不能讓她再找個人塞進水泥裏去吧?


    水泥大寶寶與林瑄禾配合多次,它抱怨完便開始詢問:“皮帶呦,誰把你的主人殺了呀?你主人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好歹也跟你一起待了一段時間,你就說實話吧,到底是誰殺了他?”


    山洞內除了幾個警員在討論案情,沒有其他聲音。


    水泥大寶寶歎口氣,“我們做凶器的,向來是行得端做得正,我們可都是問心無愧的,你放心,以後你到我們這個大家庭裏來,我們也不會因為你的主人是壞人就欺負你,我把下次登台唱歌的機會讓給你!”


    依然沒有任何凶器回應它。


    水泥大寶寶追問了好幾句,累得都在大喘氣了,“小禾禾,這根皮帶冥頑不靈呀,要不你就把它丟進火堆裏燒了吧!”


    往常威脅凶器兩句,凶器總會有所回應,像皮帶這般一聲不吭的,還真沒見過。


    林瑄禾心中生疑,她戴好手套撿起皮帶,細細觀察。


    晏昀問:“有什麽問題?”


    “的確是有拉扯過的痕跡,真是怪了,”林瑄禾嘀咕了幾句,將皮帶放下,將手電筒的光線調得沒那麽刺眼後,直接趴在二牛的脖頸旁看起來,“皮帶好像不是凶器?怪了,看他脖子上的勒痕,寬度和皮帶的寬度的確是一致的……”


    林瑄禾聲音一頓,手指輕輕撫摸著二牛冰涼的脖頸。


    勒痕清晰可見,甚至連破損的地方都是一致的,而且……


    林瑄禾將自己的發現指給晏昀看,“在皮帶的痕跡下麵,是不是有一道淺淺的勒痕?似乎不是平整的。”


    晏昀借著光線仔細看去,的確如林瑄禾所說,在皮帶的痕跡之下,似乎還有凹凸不平的痕跡,可皮帶是平整的。


    凹凸不平的痕跡,絕不是皮帶留下的。


    林瑄禾說道:“或許皮帶隻是假象,他可能不是被皮帶勒死的。”


    晏昀神色一沉,“用皮帶是故意讓我們往那方麵想?但是怪了,晏漪一個人如何製伏得了二牛?還有徐廣生,也是要有人引著過去的,這麽大的工作量,恐怕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晏昀的想法和林瑄禾一樣,凶手恐怕並非隻有一人。


    就在林瑄禾打算先等法醫過來檢查屍體時,一直帶隊在外搜尋的裴遠興奮地跑了進來,“晏隊!找到晏漪了,她人沒事!好好的!”


    晏漪是在離山洞兩百米之外的河邊發現的。


    發現晏漪時,她人躲在樹後,很警惕地看著裴遠幾人,沒認出他們來。


    等裴遠走進了,晏漪依然是戒備的姿態,直到裴遠報出晏昀的名字,晏漪似乎才想起什麽,如釋重負。


    晏漪明明是認得裴遠的。


    她雖有一腔熱血,但畢竟年紀不大,被徐廣生幾人關了好幾日,又被運送到這深山中,魂魄已經嚇丟了一大半。


    她的精神始終高度緊張,甚至沒認出裴遠,可見她遭受了多大的打擊。


    晏漪雖然與裴遠相認,但卻一直繃著沒開口,直到裴遠將晏昀帶來。


    看到晏昀,晏漪眼中的戒備才徹底放下,她紅著眼眶走向晏昀,似有千言萬語,但抓住晏昀的袖子後,嗓子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發不出聲來。


    她越急,就越難。


    晏家和林家不同,晏家從未敗落,晏昀的工資雖然夠不到大富大貴的層次,但有晏家在,他們的日子就不可能難過。


    晏漪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從小被捧到手心裏,兩個男孩讓著,父母也格外疼愛她。


    她何時受過這樣的苦?


    看到晏漪連話都說不出口,晏昀更是心疼,心頭的情緒積攢到一起,無法宣泄。


    但在晏漪麵前,他隻能竭力維持冷靜,笑著安撫,“放心,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不用擔心。”


    聽到這句話,晏漪舒了一口氣,接著身體一軟,暈在晏昀懷中。


    林瑄禾看到這一幕,也很是心疼。


    好好的小姑娘,經曆這種事情,當真是會被嚇怕的。


    就在林瑄禾想去幫晏昀把晏漪帶走時,裴遠忽然又高聲喊道:“晏隊!這裏還有一個!”


    雖然林瑄禾早就猜測凶手並非隻有一人,但聽到有人和晏漪待在一起,她心裏還是有些複雜。


    正要走過去,裴遠便將那人身上的草木移開,扶了起來,“晏隊,是陳旭暉!”


    林瑄禾怔住。


    在裴遠的攙扶下,狼狽不堪的陳旭暉搖搖晃晃站起來。


    他的情況比晏漪更加糟糕。


    晏漪的衣衫到底是完整的,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侵害,可陳旭暉卻和街頭的乞丐沒什麽分別。


    白襯衫成了灰襯衫,上麵裹滿泥漿,西褲的膝蓋處都已經磨損出了窟窿,上麵還有斑斑血跡。


    陳旭暉的眼鏡不知丟到了何處,短發淩亂地散在眼前,遮住那雙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睛後,倒是多了幾分溫和感。


    陳旭暉逃跑後沒有報案,卻出現在這裏,這意味著什麽,林瑄禾無法不多想。


    若是陳旭暉在,徐廣生和二牛的死似乎就能得到很好的解釋。


    但……


    就在林瑄禾思緒混亂時,陳旭暉忽然發出悶哼一聲。


    她抬頭看去,原來是裴遠扶著陳旭暉走過來時,不小心碰到他的腿。


    裴遠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林瑄禾擰眉看著陳旭暉。


    他是單腿跳著走的,左腿一直抬著,不敢落地。


    她遲疑地問道:“你這是……”


    “不小心摔的,”陳旭暉苦笑道,“剛逃出來時,想回去順便把晏漪帶走,結果被二牛發現了,逃的時候摔了一跤,估計是骨折了。”


    林瑄禾眉頭一跳。


    陳旭暉的腿骨折了,那可就沒法殺人了,二牛不可能被一個腿不能落地的人製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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