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確實沒什麽比劍的必要。


    桑寧寧點了點頭,打算轉身離開,誰知道明晟卻不依不饒。


    作為一個從小被捧著順風順水長大的小少爺,明晟出了出生後有那麽一絲波折,其他時候,可是半點沒受過委屈。


    唯有在桑寧寧這裏,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癟。


    明明他已經這樣低聲下氣,甚至屈尊紆貴地邀請她成為同盟了!


    明晟氣性上頭,當即不管不顧地叫道:“比就比!——十日後簪玉容,看誰能取得頭籌!”


    桑寧寧停下腳步,轉過頭。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明晟,隨後點了點頭。


    “好。”


    不等明晟的笑意爬滿嘴角,又聽對麵人道:“你叫什麽名字?”


    “你——你個卑賤之人給本少記好了!吾名叫明晟,明途似陽的明,晟日初生的晟!”


    ……


    “所以師父此番特意將‘簪玉容’提前,是為了之後的宗門大比做準備?”


    聽著下首徒弟景夜揚的提問,容長老捋須頷首:“不錯,此次宗內大比關乎日後各山峰在流雲宗內的排序,容不得任何閃失,故而為師想在師門內再為你們挑選幾個幫手。”


    景夜揚皺起眉頭,他向來性格跳脫,從不在乎什麽虛文縟節,因而在聽說此事後,直率問道:“可師父往日裏不是從不在乎這些麽?”


    “先前所有的宗門大比,師父不都該閉關閉關,該雲遊雲遊,也沒有如這次一般——”


    第9章


    景夜揚的話堪稱一針見血。


    容長老撫須的手一頓,抬頭覷了景夜揚一眼,心中百轉千回。


    他剛找到不露差錯的理由打算敷衍過去,就聽一道輕柔的嗓音悠悠地響起。


    “功名利祿均乃身外之物,師父已是修仙尊者,自是不在意這些。此番想要爭奪,大抵也是為了我們底下的這些弟子。”


    開口的是容訣。


    他名義上的、血脈相連的獨子。


    容長老心中不知為何,沒來由的生出了一瞬不可名狀的懼意。


    不是容訣說得不對。


    而是容訣說得太對了,完美到根本就是他先前想要說出的理由。


    這樣的一個完美優秀的“長子”,這樣一個心竅玲瓏似妖的“大師兄”,真的可能如他們的計劃那樣——如幾百年前那個清珩君一樣,乖乖接受獻祭的命運嗎?


    容長老掩飾住心內忽起的懼意瑟縮,如世間任何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那樣,欣慰地看向容訣:“正如訣兒所言,我青龍洲分明是主洲,可內門弟子數量卻有些稀少,比起那司命洲,更顯得有幾分人丁凋零。倘若是要內門比武,難免氣勢上落下一籌。”


    景夜揚像是被這個理由說服,又似沒有,然而還不等他提出下一個問題,就聽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哈,不愧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師父和容訣還真是心連心呐!”


    這聲音一出,容長老的臉色瞬間黑了大半。


    他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口,當即起身怒斥道:“張口閉口‘容訣’像什麽樣子!他是你師兄,你怎可直呼名諱?”


    陰之淮冷哼一聲,桑雲惜看準機會,溫聲軟語的勸道:“師父別生氣了,二師兄不過是一時情急。我在家中時,家裏姐妹也常如此,甚至更甚……但歸根結底,二師兄不過是在乎您罷了。”


    容長老得了台階,順勢拂袖道:“看在你小師妹的份上,饒你一回!還不快對你大師兄道歉?再沒有下一次!”


    陰之淮也知這是極限,藏在衣袖中的拳頭緊握,轉向容訣的方向道:“方才是我無狀,大、師、兄別放在心上。”


    容訣垂首品茶,唇邊掛著笑,並不發一言。


    雲淡風輕,好似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不過塵埃一縷。


    見此,陰之淮心中嫉恨更甚,情緒幾乎扭曲,眼神森冷無比。


    桑雲惜轉過頭,俏皮地對著容訣眨了眨眼,示意道:“大師兄?二師兄在叫你呢!”


    端的是十分機靈可愛。


    上首的容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


    若這是一出戲,那麽此刻,就是很圓滿的收尾。


    容訣看著杯中茶水,小小一隅水麵波折橫生,水紋錯落四處,卻終歸徒勞無功。


    容訣想,倘若他真的是“容訣”,那便該順勢下坡,維護門內的安定……


    容訣慢慢喝完了最後一口茶,才抬眼,笑吟吟道:“無礙,我從不在意。”


    但他不是。


    他甚至早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


    所以啊,這些不能說的話,不該做的事。


    他都要一一說出,件件做盡。


    氣氛霎時間一僵,極為冷凝。


    左儀水看不懂其中的門道,但他又覺得似乎哪裏不對,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今日已是大比第五日,那台上似已決出最後幾人,既是要收徒,師父不妨前去一看?”


    這個師弟極難說出這麽長的一串話,聽得容訣都有些心生憐憫了。


    容長老本就有此意,見左儀水主動提出,順勢道:“那便一同前去。”一邊向前走,他還不忘與徒弟們笑言:“正好也叫你們幾個師兄師姐考校一番自己未來的師弟師妹。”


    “師妹”二字,都說得極為勉強。


    畢竟在容長老心中 ,通過明家明裏暗裏喂了明晟那麽多年的資源,還不時現身親自教明晟功法,甚至隱隱還透露出了一點身份……


    便是那雞犬,受到如此點化,應該升天了吧?


    更何況,明晟可不是雞犬,而是他容守天的親子!


    也就是當年為了應那讖言,更為了找到下一個輔佐容家大運的祭祀品,所以容長老不得已在明晟身上放了那位的一截骸骨,以此封印年歲,令他不得生長,再偷天換日,將他送往了勾陳明家。


    如今“替代品”大限將至,自然該各歸其位。


    然而一切的發展,卻完全出乎容長老的預料。


    “桑寧寧?”


    容長老握著玉簡的手發緊,他看著排在第一的名字,險些維持不住仙風道骨的表象,他深吸一口氣,問道:“她是何人?”


    落在身後幾步的管事並未瞧見,故而隻依言道:“這桑寧寧雖然為人孤僻,但確有幾分本事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單論劍法,從未有人能在她手下過滿十招。”


    容長老皺眉:“那本尊為何從未聽聞過她的姓名?”


    管事們愣了愣,彼此互看一眼,其中一位小心道:“外門雜事甚多,大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長老日理萬機,又勤於修煉,自不該為這些事情煩心。”


    這話不對。


    在大比之前,容長老可是特意查看過外門弟子名冊的。


    容長老:“這第一的桑寧寧和第二的明晟可有比試過?”


    管事搖頭:“先前未曾遇上,今日當是他們第一次比試。”


    又有另一人補充道:“這兩人均是實力強勁,‘玉容’的得主,想來就是在這兩位弟子之間了。”


    容長老點了點頭。


    他不擔心被他悉心教導的明晟,隻惱怒事情不完全在他掌握之中,自家親子竟然遇上了這麽一個勁敵。


    ——而這一切的緣由,隻因有人在名冊上動了手腳,劃掉了桑寧寧的名字和訊息。


    容訣安靜地目睹完這一切,隨後彎起眉眼:“師父,這位弟子我倒是有所耳聞。”見容長老望來,容訣偏過頭道:“左師弟,這桑寧寧可是上次與你和小師妹起衝突的那位外門弟子?”


    左儀水頷首,言簡意賅:“上次小師妹還問我要過名冊查看。”


    霎時間,一切了然。


    迎著眾人的目光,桑雲惜臉色發白,強自鎮定道:“不是我……師父!弟子隻是一時好奇借來查看,再沒有膽子動那些手腳!”


    從來都是她推諉旁人,哪裏被人這樣冤枉過?


    看著容長老懷疑的目光,桑雲惜張了張口,心中閃過無數應對之策,忽得想起了一條!


    對!她可以對天起誓從未修改過名冊!修仙之人最懼——


    “我亦相信師妹。”


    容訣偏過頭,目光溫和:“不過萬事不可憑一句‘相信’了結。師妹既問心無愧,不如對天起誓,自己拿取名冊並無異心。如此,也算對諸位辛苦整理名冊的掌事有個交代,待來日他們排查起幕後之人,也更為方便些。”


    桑雲惜迎著如此溫和鼓勵的目光,非但不覺心安,反而有種被劇毒之蛇纏繞的驚懼。


    ——她當日取名冊,怎可能沒有異心?!


    第10章


    容訣這一番話說得實在妥帖,堪稱麵麵俱到。


    即便是容長老都找不出什麽錯處,隻當容訣是如百年前的那位一般的好脾氣,在幫師門之人開脫。


    隻有桑雲惜。


    因為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發這個誓!


    “我、我……”


    桑雲惜咬了咬牙:“是弟子所為!”


    容長老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何出此舉?”


    桑雲惜心中的嫉恨翻湧成海,指甲深深嵌在掌心,沁出血來。


    怎會如此!


    她分明算計得極好,分明已經將桑寧寧脾氣不好的謠言放了出去,分明將桑寧寧身世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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