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寧倏地抬起頭。


    然而這一次,容訣卻沒有如往常一樣看她,而是拉起了桑寧寧的手。


    傷痕交錯,皮肉翻卷,沒有看到一塊完好的皮膚。


    與之相對的,是那個被她護在掌心的風鈴。


    幹幹淨淨,除了斷裂和外圍沾染了一點點血跡,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傷。


    陰之淮早就在桑寧寧冷眼相對時就負氣而去,此刻留在原地的,也隻有桑家父子二人。


    桑父半點不見之前的囂張威嚴,早已收起手,忐忑的看著容訣。


    該死!他怎麽不知道這個倒黴東西居然和容長老之子關係如此之好?!


    桑曜安也十分不安。


    他最崇拜大師兄,這次可是難得的見麵……是不是被搞砸了?


    一向溫雅示人的容訣,像是根本察覺不到二人的忐忑。


    他恍若未覺,完全無視了兩人忐忑的目光,掏出帕子仔仔細細地為她擦拭幹淨,又細心包好,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


    桑父滿臉忐忑:“大、大公子……”他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既想討好容訣,又不想在小輩麵前丟了臉,“這畢竟是我的家事……”


    容訣看也沒看他,對著桑曜安,平靜道:“告訴景夜揚,讓他早點從家裏滾回來給我妹妹道歉。”


    桑曜安一驚。


    不是,等一下,大師兄怎麽會知道他的行蹤等事,都是景公子告訴他的?!


    “還有。”


    容訣抬起頭,表情平靜地開口。


    “這就是桑寧寧的風鈴。”


    迎著眾人驚疑不定的模樣,容訣從容的將先前因為要替桑寧寧包紮而被收起的風鈴重新拿出,攤開桑寧寧的手掌,輕輕放在了她的掌中。


    “——是我送給桑寧寧的風鈴。”


    第22章


    容——大公子怎麽會知道他們先前的爭執?!


    桑父驚得差點咬掉舌頭。


    而且他們何時關係如此好了?竟然已經在為桑寧寧睜眼說瞎話了!


    在場沒有人將容訣的話當真,包括桑寧寧。


    她隻當容訣是在幫她——這種感覺已經足夠新鮮與奇妙。


    每一次,過往的每一次與桑家人的爭執,從沒有人幫過她。


    隱在心中八年的鬱氣在這一刻一掃而盡。


    在這一刻,桑寧寧甚至覺得,即便容訣沒有修複好風鈴,也沒關係。


    容訣牽著桑寧寧向外走,一路上陳家仆從都不敢上前,隻敢在遠遠停留,屏息凝神。


    這些可都是大人物!說不定比府裏的怨鬼還要厲害!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在即將跨出陳府大門的刹那,容訣停下了腳步。


    “桑寧寧。”


    他彎起唇角,溫柔地喚了聲身側之人的名字。


    桑寧寧偏過頭,就見容訣正望向她。


    銀簪束發,雪衣罩晴藍,一身光風霽月,任誰看,都要道一句“朗朗君子”。


    而這個朗朗君子,此刻扣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靠在了自己的身前,身體微微俯下,湊在她耳畔,含笑說道——


    “讓我幫你殺了他,好不好?”


    桑寧寧一怔。


    在容訣靠近時,她的鼻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幽香。


    像是花香,但也不完全是。


    比起花香,這香氣更為神秘,但這一股寒意,像是在誘惑著人去探索,然後踏入深淵,再不複起。


    有些熟悉,桑寧寧莫名覺得自己仿佛在哪兒聞過。


    “不好。”


    桑寧寧反手拉了下容訣的衣袖,抬起眼,直直地回望。


    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眸,此刻似乎被從未見過的陌生氣息占據。


    幽深,漆黑,似是一汪本該清澈的湖水卻被潑向了淤泥,故而覆水難收。


    桑寧寧完全不怕。


    比起自說自話的陰之淮,容訣的表現,可是好上太多


    佚?


    。


    大師兄啊,實在是個太心軟又太體貼的好人了。


    “他不是我得罪的人。”


    她沒有得罪桑父,隻是對方不喜歡她罷了。


    這不算在她與容訣的約定範圍內。


    所以——


    “無需兄長相助,我會自己動手。”


    容訣歪了歪頭,一縷發絲從他而後劃過,落在身前。


    他緩慢地抬起手,摸了摸桑寧寧的頭。


    桑寧寧說不清是什麽感受,但她模糊地覺得,這一次大師兄的動作,比以往,像是有幾分不同?


    回到客棧後,容訣先是讓人送了飯食,又重新為桑寧寧包紮了傷口,讓她換了衣衫。


    又是一件褐色短打。


    容訣微微蹙眉,空蕩蕩的心口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風。


    看不見,摸不著,不是怨氣,但又有與“怨氣”想通的絲絲縷縷。


    “大師兄。”桑寧寧打斷了容訣的思考,望向他的眼眸黑白分明,塵世不染,“你的要求,我都做了。你該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這是容訣的要求。


    若非如此,桑寧寧才不在乎手上的這點傷口。


    小傷而已,哪裏值得如此大動幹戈。


    容訣無奈地彎了彎嘴角:“好了,馬上告訴你。”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


    先前老徐頭他們的話,都是對的。


    而陳家本以為小小冤魂,靠他們向修士買來的法器足以將其消除,卻不料他們過於高估了自己。


    隨著怨魂越來越大,陳家已經有五人慘死,就連掛滿法器符籙的陳老爺也曾在午夜時分窺見過一縷暗紅身影,這可嚇壞了他。


    “後日晚間是婉娘的生辰,陳家會包下我們的這間客棧設局,等待婉娘出現。”


    “離開陳家,婉娘的怨魂之力就會強上許多。”


    容訣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些東西,點燃了一盞人魚燭明燈,開始修複風鈴。


    桑寧寧就坐在他身旁,撐著頭看。


    她忽得問道:“大師兄,駐顏丹是什麽東西?”


    容訣的手頓也不頓,態度自然地為她解釋道:“是一種無根骨的凡人也可以用的東西,可以保持人容顏不改,身強體壯,一如春秋鼎盛之時。是凡塵中大家族和皇室的最愛。”


    桑寧寧:“所以陳家會做駐顏丹。”


    她停了一秒,又道:“桑家也會。”


    陰之淮對桑父說的那句“難道是駐顏丹一事不順,就拿他人出氣麽”,桑寧寧聽得清清楚楚。


    大概以為她修為低微,這三人都沒將她當回事,也沒人為她解惑。


    “嗯。”


    容訣終於停下了手。


    他像是知道桑寧寧想要問什麽,直接了當地回答道:“駐顏丹不是什麽好東西。”


    桑寧寧:“和婉娘有關麽?”


    “製作駐顏丹,最重要的一味藥,就是容貌極盛的女子將死不死是的血肉。”


    桑寧寧皺眉:“為何?”


    “大抵是因為,將死不死的女子猶如即將盛放到糜爛的花,最是豔麗奪目,還帶著死期將至的淒美。”


    蒼白的指尖落在了風鈴的斷裂處,與上麵的一抹血痕相融。


    容訣垂下眼。


    這是陳老爺偶然得到的妙法。


    或許是早就受夠了在徐家人麵前做小伏低,或許是有什麽其他緣由。


    總而言之,他身旁最合適的人,就是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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