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元宗的陸長老可以想?象,當嶽真人?得到這根玉簪時,會陷入怎樣的瘋狂。


    想?起方才小徒弟趙翩躚所言的“桑師姐所贈的符籙意外救了?我一命”,陸長老深深地看了?桑寧寧一眼。


    流雲宗司命一脈啊。


    陸長老握緊發簪,肅容道:“法相隨心而變。這位容公子曾突逢變故,故而法相有所變化,實乃平常之事,倒是不必思?慮太?多。”


    “反而是這鬼哭林中,既有獻祭大陣,又有折磨修士,吸食怨氣之意,這幕後?之人?,我們不得不防啊。”


    此言一出,場上局麵?頓時十分明了?。


    容守言心知自己今日無法完成計劃了?。


    他本想?著這位假公子容訣的法相是青鸞鳥,於是故意將那些修士的神魂與妖獸相融,還刻意用了?青鸞鳥、駐顏丹等和容訣有關之事,為的就是在事後?將一切栽贓給?容訣,製造出他性格扭曲,對一切懷恨在心,伺機報複的假象。


    誰知,這人?的法相竟是變了?。


    ……法相是能輕易變得東西麽?!


    容守言蒼老的麵?容上透出了?幾分難言的焦灼和驚懼。


    他在幼時曾見父親無緣無故殺過一個?普通人?,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死亡。容守言也?曾問過緣由,父親起初不語,等他長大後?,才告訴他,那人?長得太?像容家先祖,那個?與怨魂勾結的罪人?容清珩了?。


    而他如今成了?容家先祖,也?得到了?那卷代代流傳的畫像。


    畫中人?如玉,垂眸之態,若神佛悲憫眾生。


    而與之同時,他們祖上也?曾留下一句組訓。


    ——凡是長得如畫中之人?者,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而容訣……他甚至長得和那卷畫像一模一樣!


    連眼下的那顆淚痣都分毫不差!


    容守言不知道自己那個?愚蠢的哥哥為什?麽會將容訣留到現在,即便?是為了?獻祭,也?實在過於危險。


    可事已?至此,容不得容守言再?囂張下去了?。


    他斥責道:“明晟,不可無禮。”


    一直耷拉著眼皮的流光仙長嗤笑了?一聲,揚起眉毛,語調抑揚頓挫地開口:“哈!怎麽?不是容家主主張移平鬼哭林,以諸位小友的命堵住離恨天境入口的時候了??”


    什?麽?還有這事?


    周圍剛死裏逃生的修士們頓時一愣,隨後?俱是對容家人?怒目而視。


    桑寧寧毫不懷疑,若非有各自門派的長老前輩攔著,容家人?絕對能被在場的修士們活活手撕了?。


    點燃了?戰火的流光仙長絲毫不戀戰,他帶著符執清到了?桑寧寧身邊,對她道:“這裏的事情由我們幾個?老的來處理,至於你們呐,正好沈家小友相邀,就先隨她回沈家去待一段時間,也?不算白出來一趟。”


    符執清點頭稱是,桑寧寧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隻是這一次,在點完頭後?,她卻又抿了?下唇,開口道:“師父可否借一步說話?”


    謔!


    這是要避開容訣的意思??


    流光仙長稀奇地看了?桑寧寧一眼,又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看了?眼容訣。


    他當即不急著走了?,興高采烈道:“當然。來來來,為師的好徒兒,快快跟師父過來。”


    桑寧寧:“……”


    有那麽一瞬,桑寧寧的腳步凝滯了?片刻,甚至產生了?掉頭就走的衝動。


    但她終是跟著流光仙長到了?僻靜處,在對方布下了?法陣後?,才從懷中掏出容訣先前遞給?她的錦囊。


    將先前之事複述了?一遍,桑寧寧就止住了?口。


    流光仙長挑起一邊的眉梢:“說完了??”


    桑寧寧握了?下拳。


    掌心處還有使用玉容劍而留下的刺痛,清晰地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一切。


    “……嗯。”


    流光仙長靜靜地看了?桑寧寧一會兒,隨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你啊。”流光仙長拍了?下桑寧寧的肩膀,語氣似乎有些苦惱,“可是還信不過為師?”


    桑寧寧飛速反駁:“不是!”


    “那為何不說實話?”流光仙長哼笑了?一聲,再?度挑起眉梢,語氣頗有幾分混不吝,“老子——老夫猜,你是懷疑起你大師兄了?,是不是?”


    瞥到那枚青鳥,流光仙長及時改口。


    師父猜得極準。


    桑寧寧隻覺得心頭似乎沉下了?一塊巨石,壓得她胸口極悶,像是快要喘不上氣來。


    她咬了?下下唇,口中蔓延出一絲血腥味兒,垂著眼開口時,語氣也?變得有幾分僵硬:“師父與大師兄是舊相識,我若問出這個?話,師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答了?,就是不顧舊友,背信棄諾。


    不答,就是欺騙幼徒,不看為人?師。


    自從入司命峰後?,流光仙長待她極好,那些招式、心法,都有他引導。聽說從前在青龍峰上從不缺丹藥,流光仙長還特意開爐為她煉製丹藥——險些沒把洛秋水的住處都給?燒了?。


    這些一點一滴的好,桑寧寧都記在心裏。


    她不願讓對自己好的人?為難。


    聽了?她的話,流光仙長卻是一愣。


    他本猜測桑寧寧是因?為懷疑起了?容訣,連帶著也?不信自己,卻沒想?到,桑寧寧竟是怕他為難。


    流光仙長歎了?口氣。


    桑寧寧這孩子,比他想?得,還要好。


    “他是我的舊相識,你不也?是我的徒弟麽?憑什?麽他排在前麵?,你就要靠後??”


    一雙寬厚的手掌落在了?桑寧寧的肩膀處,她顫了?下身體?,這才小心地抬起了?頭。


    麵?前的老者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隻是開口時,語氣還有幾分混不吝:“我看那家夥啊,就是故意在嚇你,你可別生氣,生了?氣,倒是合了?他的意了?。”


    桑寧寧捕捉到了?關鍵詞:“故意?”


    “是啊,你想?想?你大師兄那性子——若真想?瞞著,還能輕易被人?發現?”


    不說那死去的容守天,就說容家供奉近千年的那位“尊上”,至今都還不知容訣適合模樣呢!


    流光仙長:“你還有什?麽疑惑,都別憋在心裏了?,一並問出來吧,我定然將能告訴你的事情都告訴你。”


    桑寧寧:“師父,大師兄如今的情況到底為何?他的修為是恢複了?麽?他的身體?到底如何,又是怎麽輕易進入這鬼哭林的?他如今所做之事可會危及旁人?,又或是……危及他自身?”


    桑寧寧雖有時候會察覺不到他人?的情緒,但她從不愚蠢。


    更遑論……


    想?起曾經出逃後?,那個?沒有心跳的擁抱,桑寧寧抿住了?唇。


    其實容訣從未在她麵?前掩飾過他的異樣。


    流光仙長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我隻能告訴你,容訣如今確實身體?有恙。他並無枉殺他人?,所行之事,不曾傷天害理。至於其他……”


    流光仙長收起了?笑意,望向麵?前的小徒弟,心中再?次歎了?口氣。


    去鬼哭林前,容訣同意不跟隨前往,流光仙長還以為自己是勸動了?對方,誰知在出事後?,容訣竟是第?一個?發現不對。


    流光仙長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震驚。


    “你怎麽知曉的?……難道是因?為那玉容劍?”


    “不止。”


    青年彎唇一笑,眉宇間帶著一股驕矜,顧盼之間的神色一如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仙君。


    他溫柔地開口:“她隨身帶著的那枚小風鈴的本體?是我墳頭的玉容花,又用我的骨血修補而成,相當於有我的魂魄一縷,我自然隨時都能知道她的——”


    “容清珩!”


    那時的流光仙長為這溫柔話語中濃濃的獨占欲而心驚膽戰,幾乎是口不擇言地叫破了?真相。


    “她現在依賴你、信任你,隻是以為你是她的師兄——那個?溫潤清雅的‘大師兄容訣’!你……你既然自知自己是怨魂,就該離她更遠些。”


    流光仙長自以為說出了?這些話後?,容訣應當會十分生氣,甚至是直接與他大打出手——畢竟怨魂大都如此,偏執的獨占欲充斥著它們的身體?,近乎毫無理智可言。


    可容訣沒有。


    在對上青年側首後?笑意盈盈的眼眸時,有那麽一瞬,流光仙長甚至懷疑,容訣是故意逼得自己說出這些話的。


    因?為他沒有心,卻又動了?心。


    所以隻能想?方設法的,讓局外之人?責罵他,好讓他自己更清醒的作出決定。


    這麽一想?,流光仙長又止不住地有些為自己的舊友難過起來。


    “你……”流光仙長閉了?閉眼睛,終是艱難地吐出了?最後?的話,“既然明白,就不要總是妄動因?果,再?涉紅塵。”


    ……


    簡直冤孽。


    望著眼前眼神灼灼的少女,流光仙長幾乎要扶額了?。


    怎麽一個?不夠,還來第?二?個??


    “我的小徒兒啊,我先前聽那衡元宗奚小友說,你要修無情道。既如此,又為何非要問清這些事呢?”


    ……


    為何呢?


    直到到了?沈家後?,桑寧寧也?沒想?出答案。


    這幾日,她一直避免和容訣見麵?。


    一來,她也?需要時間想?出問題的答案,二?來……


    那日是桑寧寧第?一次遷怒他人?,在事後?回想?起,她心頭也?有幾分思?緒在輾轉徘徊。


    一會兒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對,一會兒又覺得大師兄也?有錯處,一會兒又開始思?考起了?容訣身上為何會有這些奇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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